狐姐:“最主要的是,他為什麽要叫‘韓山寺’?我知道你是想化用小朋友們最熟悉的古詩,但是人名裏出現‘寺’這個字是否有些奇怪?”  狐姐:“還是說,你對‘寺’這個字情有獨鍾啊,杉菜?”  陳咚:“…………”  謝謝編輯,他現在確實不對講座感到緊張了!第31章   這個……這個……寫書人的事情, 怎麽能算是有原型呢!  狐姐本意隻是打趣,想和陳咚開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  哪想到誤打誤撞戳中了陳咚心裏那點兒見不得光的小心思, 他這人又屬於臉上藏不住事的,瞬間目光亂飄, 任誰看都覺得心裏有鬼。  “不會是真有情況吧?”狐姐咦了一聲,頗八卦地問,“你知道嗎, 你現在心虛的樣子,和我女兒闖禍後一模一樣!”  陳咚掙紮:“……我今年又不是五歲!”  狐姐的雙胞胎女兒今年剛剛五歲,明年就要上小學了, 她朋友圈的頭像和背景圖都是那對可愛的小姑娘。但是當雙胞胎的媽媽是一件十分辛苦的工作,如果說養育一個孩子的難度係數是1的話, 那養育一對雙胞胎的難度係數絕對是1+1大於2.  狐姐想, 對, 你這心理素質確實不是五歲, 撐死了三歲。  恰在此時,休息室的大門被敲響, 原來是小高老師來通知陳咚再過五分鍾就可以上場了。陳咚可算是盼到了救星,趕忙從沙發上站起來,故作沉穩地說:“好的, 我會好好準備的。”  隔著一扇並沒關嚴的門,陳咚可以清楚聽到小禮堂裏的人越來越多。小朋友們的腳步聲,談笑聲,追跑打鬧聲, 夾雜著老師竭力組織紀律的聲音……那些噪音讓門都輕輕震動起來。  無數道聲音混雜在一起,陳咚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意識到, 四百人究竟有多少,它並不隻是四十人的十倍,這不是一道簡單的數學題。  四百人足以填滿一個禮堂,也足以挑戰他的勇氣。  他看向旁邊的儀容鏡,伸手撫平西裝外套上的褶皺,又調整了胸前的領帶,視線最終落在了腳下的那雙皮鞋上。  這是韓峋送給他的鞋,與他的西裝搭配得剛剛好,它舒適合腳,可以載著他走很遠很遠的路但前提是,他要自己邁出這一步。  “陳咚,你準備好了嗎?”狐姐注意到他的緊張,也無暇再打趣他了,安撫地問,“如果沒準備好的話,可以讓小高老師再延遲十分鍾。”  “放心吧。”陳咚說,“我現在可不是普普通通的陳咚了。”  “那你是?”  “究極進化體陳咚!”  “……”  五分鍾一晃而過,陳咚握拳向天空揚了揚,好似在給自己加油,然後他就在小高老師的引領下邁步走出了休息室。  小禮堂的布局像是大學的階梯教室,正中間是舞台,小朋友們乖乖坐在位子上,為陳咚的出場鼓起掌。  舞台旁有三級階梯,陳咚昂首走上樓梯,每一步都踩得踏實穩重。他每走一步,緊張就褪去一分,等到他站到舞台正中間的麥克風前時,所有的緊張與不安都不見蹤影。  他站在這裏,可以清晰看到台下每一個孩子的表情。今天來聽講座的都是五六年級的大孩子,他們像是一朵朵向陽花,代表著希望與未來。  陳咚摒除一切雜念,握緊麵前的麥克風:“小朋友們好,我是《大偵探福小思》的作者陳咚,大家可以叫我咚咚叔叔。很榮幸今天應貴校邀請,來到這裏和大家交流……”  ……  台下的狐姐仰望著舞台正中央的陳咚,今天的他讓她既陌生又熟悉,讓她不由得迴憶起第一次見到陳咚時的樣子。  那是在一個規模中等的書展上,他們出版社有一個展位,她和鬥牛犬、布偶貓、戴勝鳥幾位編輯一同被派去出外勤。  書展為期三天,作為一家童書出版社,參展注定清閑不了,她要一直接待前來團體訂書的學校、機構,還要向帶著孩子的家長們介紹書籍。  午休時,幾位編輯匆匆忙忙地聚在一起吃盒飯。  鬥牛犬是一位心寬體胖的資深老編輯,參展七八次,年年盒飯要吃兩份。他邊吃邊說:“誒,你們注意到沒有,這三天一直有個年輕人在咱們攤位前晃悠。”  “注意到了!”布偶貓是一個大四實習的年輕小姑娘,身材窈窕,會把盒飯裏的肥肉都挑出來扔掉,“你說的是那個高高瘦瘦的小哥吧?長得蠻帥的,背一個雙肩包,戴個棒球帽,在攤子外走來走去的,一會兒翻翻書,一會兒看看海報,看年紀也不像是有孩子的家長,更不像是來訂書的學校采購員。”  戴勝鳥沒什麽胃口,隨便扒拉了兩口盒飯就放下了。她喝了一口保溫杯裏的枸杞水,熱氣把她鼻梁上的鏡片都熏出霧了,她不慌不忙地摘下眼鏡,用衣角擦擦,語氣隨意:“哦他啊,我也注意到了。他確實挺奇怪的,好幾次和我對上視線了,結果轉身就走,看起來像是一個社恐死宅。”  “死宅怎麽會來童書攤位啊!”布偶貓說,“漫畫出版社在另一個展廳呢。”  “誰知道呢。”鬥牛犬已經以風卷殘雲的速度吃完第二盒盒飯了,他抖了抖筷子,指點江山,“大家都注意些,每年展會都有偷書的……嘿,你們別笑啊,竊書這種事當然也算偷啊!”  三位編輯隻把那個神秘的青年當作繁忙工作之餘的小八卦,誰都沒在意。  唯有狐姐上了心。  展會最後一天五點閉館,四點半他們就開始撤展收拾樣書。就在這時,狐姐在攤位外看到了一個年輕的身影。  正如布偶貓所說,這個年輕人身材高挑勻稱,皮膚很白,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鴉黑的頭發有些自然卷,從棒球帽的帽簷下探出幾根不聽話的發絲。  他站在展位外,徘徊了好久,幾次閉眼深唿吸後,他終於鼓起勇氣邁步走了進來。  “您好……請問您是出版社的編輯嗎?”年輕人問。  他的聲音不算大,狐姐注意到,他兩隻手緊緊攥住雙肩包的背帶,用力到手背都泛起了青筋。  “我是。”狐姐點點頭,“您有什麽事嗎?”  年輕人聲音有些顫抖,整個人看起來局促又緊繃:“請問貴出版社接收新作者投稿嗎?我是一名作者,之前有出版經驗,短篇小說也拿過幾個獎。”  居然是一名來投稿的作者!  狐姐即詫異,又覺得答案在情理之中。  與麵向公眾征稿的雜誌社不同,大部分書籍出版社都是“邀稿製”,並不接受新作者投稿。就拿他們出版社來說,長時間合作的作者都是業內老朋友,就算是新作者也是老作者介紹來的。  這個年輕人居然直接殺上書展,毛遂自薦,真是勇氣可嘉。  狐姐加了他的聯係方式,終於知道他叫陳咚。  陳咚把自己的作品簡曆發給了狐姐,狐姐仔細一看,他寫過散文、推理懸疑、科幻小說、劇本……但就是沒寫過童書。  在看到這份簡曆時,狐姐其實並不看好他。童書是寫給小朋友的書,很多人會覺得幼稚可笑,但真正寫起來才知道有多難。已經有固定思維邏輯的成年人很難把自己“降下來”,用童真的視角去觀察孩子們的世界。  但是,狐姐還是收下了陳咚的簡曆,禮貌告知:“好的,如果有合作機會的話,我會聯係你的。”  “謝謝您!”年輕人眼眸一亮,居然給狐姐深深鞠了一躬,“需要我補充資料的話您微信聯係我就行!”  展會結束的當天晚上,狐姐和相鄰幾個展位的其他出版社的編輯約了頓飯。他們都是業內人士,聊天時沒那麽多顧忌。大家吐槽現在版號有多麽難拿,實體書銷量下降,作者跳槽……全是一肚子苦水。  聊著聊著,大家不約而同地聊到了展會上遇到的一個年輕人。  “剛開始他戴著口罩,露出的眼睛很漂亮,我還以為是哪個小明星呢,哪想到居然是來投稿的作者!”  “原來你們也遇到他了?他到底自薦了幾家出版社啊,膽子還挺大的。”  “我倒是感覺他挺靦腆的,說幾句話臉都紅了。”  “他應該去旁邊展廳,找那個xx出版社。”  “xx出版社?那家老板以前不是做傳統出版的吧,好像是做網紅經濟的。”  “可別小看網紅經濟!人家老板有眼光,簽了好幾個‘美女作家’‘帥哥作家’,一天到晚炒作,然後把酸得要死的長篇博文當成散文集賣,賣得可好了。”  “我去他們展位上翻了翻書,你們見過一本散文集有百分之八十都是作者寫真照的嗎?贈品是什麽‘小卡’……‘小卡’是什麽啊?”  “我知道小卡是什麽,就是自拍照,我妹妹就集明星小卡。”  “那個叫陳咚的,要是一心想出書,就該豁出去和xx出版社合作,隨書附贈寫真小卡。就算他寫得狗屁不通,憑他那張臉,印量五萬沒問題!”  “又說酸話,我看你是嫉妒xx出版社賣得好,編輯提成多吧!”  餐廳的包廂裏,大家都喝多了。  當編輯的大多喜歡抽煙提神,煙霧繚繞間,狐姐又想起了在攤位上見過的那位青年。  她見過太多年輕作家了,寫作這條路絕非一帆風順,常有崎嶇,這點從年輕人複雜的寫作經曆上就可以看出來。陳咚嚐試過那麽多的題材,卻從未想過換一條路。  狐姐不相信陳咚沒有看到那家網紅出版社的招牌那家出版社財大氣粗,包下了相鄰的五個展位,氣勢恢宏地連成一片,還請了他們的網紅作者現場簽名。  相比之下,童書出版社是如此沒有“錢途”。  陳咚靦腆而內向,不知他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走進書展,麵對麵向一家家出版社投出簡曆。  狐姐想起青年亮晶晶的眼睛,決定給他一次機會。  她低頭掏出手機,找到了微信裏那位新加的年輕好友。  @的地得警察:陳咚老師,我看你的寫作經曆裏沒有涉及過童書這一項,如果你想投稿的話,請盡快準備三萬字的樣稿+完整大綱。  @的地得警察:提前說好,我要求很嚴格的。  @精神狀態很美好:【敬禮】  @精神狀態很美好:滴滴打字,使命必達!鍵盤冒火,在所不惜!  三秒後,陳咚撤迴最後一條消息,重新發送一條。  @精神狀態很美好:好的哦,謝謝編輯~  狐姐想,這個年輕人,看起來精神狀態確實很美好啊。  ……  連綿不絕的掌聲在小學禮堂裏響起,原定兩個小時的講座一延再延,同學們踴躍熱情的提問,讓陳咚倍感欣喜。  因為來聽課的小朋友很多,陳咚沒辦法給大家一一簽名,但他提前準備了三十冊特簽書,通過抽獎送給大家。  講座結束後,陳咚婉拒了校領導一起吃飯的邀請。他迴到休息室,別看他在舞台上表現得很亢奮,其實他剛一下場就腿腳發軟,手心都是汗濕的。  “唿……”陳咚一屁股栽倒在休息室的沙發上,隻用了一秒,他就現出原形,把自己攤成了一張軟綿綿的兔毛餅。  “狐姐,我剛才表現得怎麽樣?”兔子作家翹著小短腿,迫不及待地問,“是不是很成熟很穩重很有名作家風範?”  狐姐笑了:“是挺有範兒的,我本來還擔心你會緊張,沒想到你一點都不緊張。”  “誰說我不緊張了?!”陳咚攤開手掌,讓她看自己的掌心。隻見陳咚掌心有四個深深的“小月牙”痕跡,那是他緊張握拳時指甲在手心掐出的痕跡。“其實我緊張到手都在抖,隻是我裝作不緊張而已。”  狐姐點點頭:“這麽看來,還是挺有進步的。”  “什麽有進步?”  “和之前去書展上自薦的你相比啊,那時候你說話都結結巴巴的,一邊鞠躬一邊臉紅。”狐姐問他,“我到現在都很好奇,以你的性格,你是怎麽鼓起勇氣去和每家出版社的編輯打招唿的?你就不怕被人當場拒絕,多傷自尊啊。”  陳咚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就是窮啊。又窮,又不想放棄,但凡有一點希望就想拚命抓住。隻要能讓我繼續寫作,自尊又算得了什麽呢?”  狐姐第一次聽陳咚說這些,他曾經經曆過的迷茫與踟躕,都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文字裏。  好在,他咬牙走過了那些坎坷,如今的他能夠站在禮堂裏,給四百名小讀者分享他的創作經曆。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吧。”狐姐舉起手機向他晃了晃,“剛才小高老師告訴我,這家小學決定團體訂購你的童書。校領導還把你推薦給了其他幾所小學,我正在和他們洽談新的講座陳咚老師,未來一段時間,你都會很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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