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後,趙亥去到臨時落腳處的一處院門內。


    趙亥推門而進,迎麵是一間雅致的廂房。


    廂房之中,陳設簡單,沒有那麽多華麗的桌椅,如同尋常人家似的。


    床上此刻正坐著一個美婦人,臉色蒼白、病容憔悴,身上還有許多傷口沒有愈合,一看就知道遭了不少罪。


    這個女人正是汪妤。


    汪妤一看見趙亥走進來,眼神之中頓時醞釀滿了複雜的情緒,但她沒有忘記禮數,而是站起身往前走幾步,跪在地上。


    “臣妾汪妤見過陛下。”汪妤說道。


    趙亥隨意的找了一張椅子坐下,“起來吧,汪淑儀。”


    汪淑儀起身,麵色複雜的看著趙亥,眼神當中有懊悔、有不安、有痛苦、也有一些淡淡的思念。


    “汪妤,你看著瘦了幾分。”趙亥擺手說道。


    汪妤聞言,身體一顫,淚水頓時四溢,流滿了一整張俏臉。


    她的辛酸委屈,在這一刻,徹徹底底的暴露在了趙亥的麵前。


    她在外麵終究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女人,遇上劉玉兒這等野心家,還能有什麽好下場?


    她哭了起來,放肆的大哭,在趙亥麵前,宣泄出了內心當中的一切情緒。


    趙亥一言不發,靜靜的看著汪妤,就好像看著自己剛剛遭難的朋友。


    “放走了劉玉兒的令牌,應該也是你從朕身上拿走的吧。”趙亥歎一口氣,看向劉玉兒,眼神當中也都是不滿。


    “你沒有想到,她最後會這樣對你吧。”趙亥輕聲說道。


    汪妤絕望的看著趙亥,“是我偷的。”


    “我有罪,請你賜死。”


    趙亥聞言,也是起身看著汪妤,“你生什麽氣?”


    “因為你,死了多少人你知不知道?他們都是平白無故死的!”


    “差一點,江山社稷都要動蕩起來了,朕都落入了她的手中!”


    “朕冒死把你救迴來,你還想尋思?那那些已經死去的人,死去的將士,他們的血豈不是白流了?”


    趙亥有些偏重的語氣,頓時讓汪妤臉色一白,臉上呈現出一抹惶恐之相。


    “陛下,臣妾,臣妾犯了滔天的大罪,因此才如此請求陛下處罰。”


    “臣妾自知罪該萬死,無以為贖罪之物,唯有以死謝罪。”


    她的罪責當然足夠處死,就憑她偷了趙亥的令牌私自出宮,就足以處死了,更別說還放出了劉玉兒,惹出如此大禍。


    趙亥閉上雙眼,深唿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趙亥肯定不會處死汪妤,不然也沒有必要去救她了,直接讓她自作自受就完了。


    但趙亥也不能就這麽輕易讓汪妤躲過這一遭,她犯下的罪過,不是自己一句話就能夠輕易饒恕的。


    “從今天開始,你的淑儀之位,就被剝奪了。”


    “現在開始,你降為才人。”


    “閉門思過三個月,誦經禮佛,抄經千遍,為那些因為你死去的亡魂超度。”


    “就這樣吧。”


    汪妤聞言,難以置信的看著趙亥,“陛下,陛下為何不殺我?”


    趙亥皺眉說道:“殺你做什麽?你有什麽好殺的?殺了你大秦就能富強了?”


    “若是救了你又殺了你,還不如不救。”


    “好自為之吧,下一次,你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朕雖然欠你的,這一次,也盡數還清了。”


    “你好好記著。”


    汪妤聽見趙亥如此說看,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懼怕。


    她左右手捏在一起,不是滋味。


    趙亥平靜的說道:“還有你的族人、娘家的所有人,朕都派人去救了。”


    “還有你的弟弟親人們,朕都給了他們一生衣食無憂的待遇,用之不盡的財富。”


    “朕能做的就這麽多了,你若是還不滿意,朕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你好好歇著吧,明天應該就要趕到鹹陽城了。”


    趙亥說著,轉身就準備離開了。


    對於汪妤,他已經沒有再那麽有感覺了。


    就在此時,汪妤看著趙亥的背影,猛的一咬紅唇,也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勇氣,她衝上前去,一把抱住的趙亥寬厚的脊背。


    “陛下,臣妾知錯了。”


    “臣妾承認之前一直想要殺陛下,對陛下有滔天的恨意。”


    “可是經過這一次之事後,臣妾明白,臣妾已放不下陛下了。”


    “臣妾不能夠老是抓住過去的仇恨不放,一生讓自己活在陰影裏。”


    “您還能像之前一樣對臣妾嗎?”


    “臣妾不能沒有陛下。”這一刻,汪妤是真慌了。


    因為她發現,當她絕望無助的時刻,全天下沒有一個人能夠指望了,唯有趙亥不離不棄願意付出一切代價來救她。


    如果她這樣傷害了趙亥的心,那全天下還有誰會幫她?


    她哽咽的央求著,抱著趙亥,哭的梨花帶雨,哭的一片狼藉。


    事已至此,她已認定自己為趙亥的女人了。


    雖然趙亥是害死馮去疾的罪魁禍首,可是到今天為止,趙亥一直都對她算的上恩遇隆重。


    這一次舍生忘死,拯救了她,還沒有任何大的責罰,足以證明趙亥對她是真感情。


    趙亥轉過身,佯裝有些不滿的看著汪妤,“你當真轉變心性了?”


    汪妤無比認真的點點頭,臉蛋掛著淚珠,看著趙亥。


    “陛下,臣妾從今天開始,再也不會說什麽報仇之類的話了。”


    “臣妾就想待在陛下的身邊,陪著陛下,哪怕是隻做一個宮女也好。”


    “臣妾現在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魂。”


    趙亥歎一口氣,說道:“好吧。”


    汪妤能有這樣的覺悟,對她自己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如果她執迷不悟,一定要找自己報仇,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到時候趙亥不用理她,她也會被趙亥手底下的人以各種名義除掉。


    到那時候,趙亥也談不上什麽虧欠不虧欠了,就這一次,趙亥已做的仁至義盡。


    置江山於不顧的事情,趙亥不會再做第二次了。


    看著趙亥冷淡的麵容,汪妤猛地驚醒,原來趙亥對自己的寵愛,不是理所當然的。


    這份寵愛,趙亥可以給出來,自然也可以收迴去給別人。


    她忽然明白,這些東西,她不能夠失去,否則的話,將永遠沒有機會再拿迴來了。


    想到這裏,她一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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