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時還晴朗的天氣,待呂遲一覺睡醒,陽光已經全收斂進了雲層裏,烏泱泱的壓著天際,不等呂遲要出門的馬車準備好,豆大的雨點就劈裏啪啦的砸到了地上,將地麵浸潤濕透,點點滴滴都滲進磚縫裏。


    呂遲扶住門框,抬頭見那染漆的絳紅門柱上落了不少水珠。他揉了揉眼睛,意識還有些不清明,困困頓頓的問一旁明柳,“他什麽時候走的?”


    明柳自然知道呂遲指的是褚瑜,她麵上帶笑語氣歡快,答道,“走了有一會兒了,您睡了約莫半刻鍾,殿下便走了,宮人找來的,模樣有些匆忙也不知道是什麽事情。”


    她說著走到廊下伸手接了幾滴雨珠,落在手心又急又涼。明柳迴過頭,搓了搓手神色轉為擔憂,“您便別自己出去了,棗木同李立去買,再徑直走了就是了,省的來來迴迴折返,您還憑空受罪著涼。”


    呂遲自己想想也是,天氣冷他其實也懶得很,是以點頭道,“那我寫張單子去。”


    他正待折返迴房裏,院外頭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呂遲由是停住步子,有些好奇的看過去,須臾就見一個小太監領著六七個人,手裏捧著七七八八的盒子東西,小心的打著傘從外頭來。


    “這些是什麽東西?”呂遲有些好奇,睜大眼睛望過去。


    打頭的太監給他行了禮,聲音略尖細的開口道,“殿下讓奴才將這些東西送給公子。”他邊說邊拿出一張紙條遞給呂遲。


    呂遲接過來攤開一看,上頭遒勁有力的寫著幾個大字“地主之誼”,顯然是褚瑜的筆跡。


    小精怪連字都寫的這麽合我心意,呂遲低頭將那紙條收進自己荷包裏,又開口讓那些宮人將東西先送進屋裏。


    宮人得了他的許可,隨即魚貫而入,將手裏的東西一樣一樣放到了房裏,擺的軟榻半滿。後不等停留,又自然行禮告退了。


    呂遲和明柳一前一後的拆看,裏頭倒不是什麽十分金貴的東西,都是秦國街上尋常能找到,但又稍微不同於晉國的東西。唯一算得上貴重的是幾塊美玉,秦地特產,十分通透靈巧。每隻盒子外頭都別著字條,明白寫著是要送給誰的。


    顯然是因為早前聽到了呂遲說要出去買東西後,褚瑜特意讓人準備的。


    呂遲明白褚瑜貼心,臉上笑得收斂不住。末了不想竟還在裏頭找到一隻寫著自己名諱的。他連忙扒拉出來看了,那字條上還寫,“阿遲贈我書,此物為迴贈。”


    呂遲心頭一喜,想要打開,卻發現那小盒子不同於其他,是特意落了一把精致小鎖的。


    “這要我怎麽拿?”呂遲眉頭一豎,將那小箱子拿起來來迴晃動兩下,裏頭悶悶的傳出東西來迴滾動的聲音,可到底裝的是什麽卻不太能分辨的出來。


    他歪著頭仔細的聽了一會兒,又遞到明柳耳邊讓她聽,兩人均是摸不著頭腦。


    “一肚花腸子,”呂遲嘟嘟囔囔的將手裏的東西放下,拿不出來看了一會兒憑空覺得心煩,幹脆推到一邊捅自己的春.宮圖箱子並排放到一處。


    “聽著好像也是玉器,隻不過感覺怎麽圓滾滾,箱子一動就跟著跑呢。”明柳湊在一邊,也十分疑惑。


    “誰知道是個什麽東西,什麽玉器這麽大件?怪沉的。”呂遲擺擺手,“別管這東西了。”


    他認真的數了數褚瑜送過來的箱子,心下高興,“他選的都好,省的這邊再出去買了些用不上,亦或是京城就多了去的東西。”


    明柳心裏一時也對那給她咒罵了好幾日的老東西有了點好觀感。


    棗木和李立一塊兒帶著兩個宮人將這些東西往宮門口的馬車上搬送,呂遲跟著出去,一路還說個不停歇。


    “若是祖母怪你,隻管告訴她‘都是少爺的主意,他消了氣就迴來了,隻是迴去時切莫再有什麽丫頭通房,讓他見了心煩的很。’,若是母親問起來,就說‘在外頭好得很呢,對家裏挺掛念。’,父親那邊就說,‘順順當當再半個月約莫也就迴去了’,那幾個小的如果纏著你不放,就說‘收拾收拾還要去接少爺迴家,’”


    棗木頻頻點頭,一句句不敢落的記在心裏。


    他們兩人行裝輕便,上了馬車便走,沒一會兒便消失在了雨幕裏。


    “棗木那般呆傻,也不知路上平不平安……”明柳揪著手絹念了兩句,跟在呂遲的身後一步三迴頭的看向門外。


    “棗木是練過些拳腳功夫的,平日你欺負他欺負的多了,隻當他是個病貓子不成?”呂遲瞥她一眼,又笑,湊過去小聲問,“擔心棗木吧?”


    明柳給他眼裏刻意的促狹弄的臉頰通紅,又酸了吧唧道,“要奴婢擔心他什麽?他可連樂安居都有人惦記著給他做鞋墊呢。”


    “這酸氣都快衝天,也罷,樂安院那個丫頭是個聰明靈氣的,指給棗木也不失為是個良配。”呂遲腳步輕快的走在前頭。


    明柳連忙追上去,期期艾艾的追問,“少爺,您,您不當真吧?”


    “興許呢。”呂遲答的模棱兩可,差點兒急的明柳眼眶紅。


    “您,您,”她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明知呂遲是故意,可依舊心裏著急。


    呂遲壞趣味的哈哈大笑起來,他打頭拐過一個遊廊,瞧見遊廊盡頭褚靈站在角落裏,一個宮人正彎腰給她整理衣襟。


    褚靈的小臉幹幹淨淨,頭發也梳得整齊,可麵對宮人她還是畏畏縮縮。從小活的擔驚受怕,即便是一時之間改變了位置,也不是馬上能夠扭轉的迴來的。


    她抬頭看見呂遲從遠處走來,竟還認得出他,一時高興起來,撲騰的掙脫開宮人的束縛往呂遲這邊來。


    天氣涼,外頭呆著半點兒也不舒服,呂遲是打算迴去繼續睡個午覺的。


    褚靈咿咿呀呀的口齒不清,也不知道是誰教她,竟含含糊糊的對著呂遲叫出哥哥來。


    呂遲的腳步停住,到底打從心底裏有些可憐這孩子,是以垂下手摸了摸褚靈微涼的小臉,應了一聲,後彎下腰去在她臉頰親了一口,這才站了起來。


    宮人匆匆忙忙的追上來謝罪,又一把將褚靈抱到懷裏緊緊鎖住。


    褚靈用力掙紮,臉上慌慌張張的。


    呂遲捏捏她的小手,轉頭對明柳道,“下午做出糕點來,給阿靈也送一些,奶味的東西這麽小的孩子最是喜歡的。”


    他說著慢慢鬆了褚靈的手,由著宮人將她抱走了。


    褚靈趴在宮人的背上,淚眼汪汪的看著他,嘴裏嚷著,“哥,哥哥。”


    呂遲淺淺的打了個哈欠,返身往小院的方向走。明柳道,“您對這小郡主倒是好耐心,若是小姐知道了,不知道多吃醋呢。”


    呂遲斜眼看過去,“我待阿芙又何曾不好了?隻不過她性子鬧騰的很,哪兒是給一顆糖抱一抱就好的,再說,”他頓了頓,“阿芙她從小到大何曾受過一星半點兒的委屈,哪兒有這樣的場景讓我嗬護,如若將阿芙與阿靈放在一起比較,那也太失公平了些。”


    明柳抿抿唇,低聲嘀咕,“小姐她哪兒會管這些……”


    呂芙的確如明柳所料不會管這些,自從呂遲離家,她就差將宰相府鬧翻了半個天。也就是老祖宗同呂益呂朱氏沒有慣著呂遲那般慣著她,否則宰相府難能保住隻磚片瓦。


    昨兒個晚上又發了好一會兒的脾氣,既是嚷著要把呂遲的在花園裏堆的假山推了,又說要將那錦鯉放的滿池子都是,末了給呂朱氏押去了書房抄佛經,讓她不抄好十本不許出來。


    呂芙哪裏耐得住,雖在房裏出不了門,她身邊的小丫頭卻是來迴跑,將外頭的趣事之類細細說給她聽。


    臨了到了晌午,她正在書房打瞌睡的當口,跟著呂芙侍候多年的阿香興衝衝的跑迴來,在她耳邊低語道,“二皇子差人給大少爺送東西來了,送東西的往元寶居去了,二皇子他正和老爺說話,您要不要去看看?我幫你攔著外頭的人!”


    若是往日裏,呂芙這會兒少不了已經一蹦三尺高,飛似的去偷偷瞧褚清一眼,今天卻隻懶洋洋想到呂遲,連眼皮都不想抬,隻嘴上哼了一聲,“送什麽東西,人都不在家,哥哥真是討人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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