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的京營士兵大概不知道上麵已經在準備跑路了,他們被長官趕到城牆上,戰戰兢兢地探出個腦袋,


    不過他們可沒有飛虎軍的鋼盔普及率,能有一頂軍帽就算不錯的了,被對麵獵戶出身的神槍手盯上,基本上是九死一生。


    京城這些年趕上了現代化潮流,將南側的幾個城門基本上都拆光了,騰出來的空地鋪上了一層柏油馬路,


    除了宮城附近不允許建高樓,外城已經出現了二十層以上的高層建築,其中幾家銀行的辦公大樓最為洋氣,法蘭西銀行充滿巴洛克風格,怡和洋行的大樓則一股英倫風情,連大鍾都搬過來了。


    而城中最高的建築則是四海集團的寫字樓,下麵還有四層百貨公司,裏麵歌劇院、電影院、小吃街、照相館一應俱全,連帶著周圍的房價都開始上漲,隱隱有成為京城第一cbd兼商圈的跡象,


    京城約有一成的稅收都是從這裏產出,因此上麵還下令讓神衛軍帶著幾隊京營去協防一下,下金蛋的雞可不是普通的雞,誰會想著殺雞取卵?


    但當已經升任臨時營長的王德賢帶著一眾兄弟來到氣派的四海寫字樓麵前時,才發現飛虎軍海軍陸戰隊的士兵已經將這一片全部接管,在大街上設立了關卡與哨位,後麵還隱約可以看見那些平日裏忙著清點錢款,微笑著提供服務的四海員工們已經穿上作戰馬甲,綁上武裝帶,背起步槍,正在將寫字樓改造成碉堡。


    “同誌,前方為飛虎軍軍管地區,請勿靠近!”哨兵踩著吱嘎吱嘎響的積雪,朝他們跑來,發出了警告。


    “兄弟,我們是神衛軍的人,上頭讓我們過來協防,多擔待擔待。”


    “協防?你們在此地不要動,我去問問連長。”哨兵眉頭緊緊皺起來,這夥人突然發瘋跑過來協防,肯定沒安好心!


    但連長也拿不定主意,隻能層層上報,最後傳到了馮如手中,經過雙方高層的磋商,最終王德賢還是收到了打道迴府的命令。


    雖然對上麵無厘頭的操作感到無語,但這次也沒白來,飛虎軍的戰士們聽說他們吃不飽穿不暖,出於同情心理請他們吃了一頓便飯,


    當然,是飛虎軍概念中的便飯,


    神衛軍的士兵們看到他們的飯盒裏全是滿滿當當的紅燒肉與豆角燜排骨,口水直流地府,淹了閻王爺老家。


    一頓飯吃的他們肚子溜圓,飯食都頂到他們嗓子眼了,走的時候飛虎軍還給他們拿了不少他們吃不完的罐頭和一些備用大衣,吃得飽穿得暖,神衛軍走在迴去的路上都感到身子暖洋洋的。


    “你說這人民黨為什麽不能坐天下呢?當兵當了這麽多年,還沒有那些毛頭小子吃得好,朝廷真是活到狗身上了!”


    “小心點說話,錦衣衛無處不在,被他們聽到了,半夜你的項上人頭就不保了!”


    “那又怎麽樣?死了早投胎,我還希望能投個好胎,去江淮吃肉!”


    王德賢聽著後麵的嘀嘀咕咕,竟然生不出一絲製止的想法,別看他現在已經是代理營長,他吃的還沒有飛虎軍的大鍋飯好。


    上麵的大老爺總是關注還有多少槍,還有多少炮,稍微懂一點的知道看還有多少子彈炮彈,可他們都不知道士兵們最關注的是今天有沒有飯吃,以及受傷後有沒有藥品可以治療。


    現在的神衛軍作為標準最高的一批,士兵每日夥食標準也隻有幾個飯團與一些醃菜,飯團送上來又冷又餿,不少人吃了都拉肚子,而且也沒有多少人能得到有效治療。


    現在他們又不是在西南前線和滇軍桂軍交戰,現在他們可是在京城,天子腳下都不能保障物資供應,這樣的朝廷不如倒台算了!


    反觀飛虎軍,跨越上千公裏來幫自己打仗,不光能把大炮喂得飽飽的,剛才炊事兵還要求要把紅燒肉炒出糖色,這還有天理嗎?


    但再多的抱怨也抵擋不住齊軍朝京城進發的腳步,


    在攻下宛平縣城後,齊軍在此休整了一晚,為即將發動的最終決戰做好準備,炮兵也發到了步槍與子彈,他們的大炮彈藥所剩無幾,在攻城炮擊半個小時之後,他們就要變成步兵,參與到進攻之中。


    雖然齊軍的炮兵已經大為縮水,但神衛軍和京營的炮兵在在多次交戰中基本損失殆盡,不光有經驗的炮手基本陣亡,連火炮也從原先瞧不上的廬造75毫米山炮與英國25磅榴彈炮變成了1877年式俄製34線野戰炮和日製三一式75毫米野戰炮。


    這兩種火炮的曆史悠久,如果說三一式野戰炮在窮鬼日本人手中還能算得上是現役武器,那麽俄製1877年式34線野戰炮在飛虎軍眼中應該在江寧孝陵衛炮兵博物館做展覽,和那些在江寧保衛戰中使用過的青銅炮放在一起。


    親眼目睹自家炮兵火力降級退化過程的王德賢深刻體會到了什麽叫做戰爭打的是存量和生產能力,


    朝廷的軍火生產在這幾年基本退化到隻能自產迫擊炮和槍彈的水平,生產能力被pass了。


    而在外購方麵,不看性能,不看價格,全看誰家給的迴扣多,


    在這種指導思路下買迴來的炮兵裝備互不通用,光火炮口徑就有十多種,幾乎成了各國落後武器傾銷地。


    開戰之後軍火外貿通道被一紙軍火禁令斷絕,許多缺乏配件的火炮在戰場上淪為一次性武器,


    現在防守京城的守軍多達15萬人,可手上能動用的火炮隻有600多門,其中還有不少是這段時間緊急粗製濫造出來的82毫米迫擊炮,


    當齊軍在己方炮火支援下,從城南的幾處城門衝入城中時,京營的防線一觸即潰。


    京城在本世紀初就進行了大規模現代化改造,原本高聳的城牆被拆除,馬路和街道從城內延伸至城外,


    這就導致原本可以依靠城牆來拖延時間的京營不得不麵對兇神惡煞的齊軍部隊,


    齊軍裝備的歪把子輕機槍,雖然故障百出,雖然惡名遠揚,但精心保養後仍然是一款堪用的輕機槍,


    而京營手中隻有老式栓動步槍,甚至還有許多使用的是單發步槍,從火力密度上來說就遠遠落了下風,


    而齊軍裝備的擲彈筒和曲射步兵炮又在巷戰中如魚得水,京營所堅守的房屋被小巧的榴彈從內部轟開,喝下最後一份覺醒劑的齊軍手持刺刀,在狹窄的街道上發起衝鋒,這種視死如歸的場景讓京營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最終齊軍兩個先頭團的部隊就基本控製了城南的三條主要街道,而負責防守這片地域的京營已經無影無蹤。


    王德賢帶著自己的步兵營駐守在內城,後麵就是刷著大紅色漆的高大宮牆,一眼望去,宮內雕樓畫棟,飛簷高牆,落雪之後的紫禁城一片肅殺之氣,大內軍在他們背後,這些由宦官和強健宮女組成的特殊武裝是太後手中最後的底牌。


    “看看,那些沒卵子的東西裝備比我們都好,美國佬的湯姆森衝鋒槍一支能買十多支步槍,他們竟然人手一支,可真有錢。”


    原先的機槍手還活著,現在已經當上了機槍連長,由於長時間抱著機槍射擊,他的右臂纏上了一層厚厚的紗布,現在正揮舞著自己受傷的胳膊指揮手底下的新兵將機槍安放到位。


    “人家獻祭了自己的下半身,一輩子都不能堂堂正正做個男人,皇家優待點怎麽了?你要是羨慕,我家就是幹劁豬的,家傳手藝,不知道有沒有生疏。”


    “去你的,我還沒討媳婦,你竟然想把我弄成太監!”


    機槍連長將一挺沉重的水冷式機槍扛到合適的地方,扭過頭笑罵一聲。


    王德賢從兩側的屋頂上跳了下來,從屋地上可以看到前麵的戰事不容樂觀,喊殺聲已經隱隱約約能聽到了,但皇帝都還在宮中沒走,這給守城的士兵極大地鼓舞。


    大家都忘記了這個人臨陣換將等一係列騷操作,微操水平不亞於12道金牌,是導致正定防線崩潰的最大推手,隱藏在朝廷中的齊王最大臥底,隻是這心怎麽怦怦亂跳呢?


    王德賢不放心地看向宮城,夕陽剛好照在城樓上,仿佛是在闡述這個王朝的落日,而刺刀反射的陽光又讓他放下心來。


    雖然陛下水平不行,但太師能征善戰,京城的部隊人數比齊軍多出一倍,奉軍、飛虎軍等友軍還在周邊,怎麽看這仗都不可能輸。


    沒道理輸呀,除非陛下腦子昏頭了選擇肉袒出降,咱們的陛下應該比劉禪和李煜水平高一點吧!


    就在宮城外的神衛軍還在攔截京營的潰兵,用刺刀與機槍將他們組織起來進行反衝鋒,試圖奪迴街區時,我們的微操小皇帝朱良鋒正不顧天子威儀地爬上汽車,身上穿著粗糙的便服,蜷縮在防彈汽車的角落中瑟瑟發抖。


    他原以為自己是一位雄主,能夠麵不改色地處理各種事情,不說達到遠邁漢唐的偉業,起碼也要做一代中興之主。


    即便齊王、晉王反了也隻是小事罷了,隻要援軍到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後來他發現自己的這兩位叔叔,特別是三叔齊王打起仗來如有仙人指點,自個在中原留下的大軍和援兵竟然被他以劣勢兵力一股腦的全吃了。


    而當噩耗傳來時,他都還以為齊王的主攻方向肯定是正定防線。


    再後來他臨陣換將,收攏兵權,趕走了給他上課時就一直喋喋不休講什麽中庸之道與君子不動刀兵的楊彥武,從宗室中挑了一位才華橫溢的武威郡王,隻要喝過洋墨水的武威郡王發起進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隨後朱亮的指揮讓齊軍一夜之間突破了防線,連帶著晉軍占領了正定,直隸南部瞬間易手,一支騎兵甚至逼近了京城,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牛頭馬麵的絞索離自己的脖子這麽近。


    而後楊彥武被太後請迴來主持大局,天津衛之圍也被解開,事情仿佛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然後自己就被三叔一日近過一日的腳步嚇到晚上睡不著覺,大臣們可以投降,皇帝上哪投降?


    現在齊王已經一隻腳踏入京城,自己要是再不跑路,恐怕就要慘遭花生米過敏死法!上一次叔侄較量中四叔勝出之後,大侄子的下場到現在都沒有弄清楚,他可不敢將自己的小命全都放在自家三叔的道德水平上。


    同樣換上一身簡樸服裝的太後李慈安坐進了汽車,安慰著自家孫子,在熟悉的懷抱中,朱良鋒逐漸平息下來。


    李慈安看向車外的李公公,讓他加快進度,隨後招唿司機往車站開去。


    在她心中,那些財寶與大臣也都是可以被運用的擋箭牌,小小的車隊中除了自己和小皇帝,還有內閣的幾位重臣,後麵還有幾輛卡車搬運一些機密檔案與存單,皇室的所有產業都被她折價算成現錢,存進了銀行中,除了帶不走的莊園和地產,剩餘的股份也是能出手就出手。


    從外麵看去,這些車隊就是普通的富貴人家外逃,隻不過不清楚為何還要帶上一塊大磨盤。


    火車站位於京郊,離宮城還有點距離,路上還能聽到城內響起的槍聲,透過車窗看去,現在的京城已經徹底失去了秩序。


    那些幫派分子使用各種土槍洋槍在大街上隨意搶劫,或者與敵人對射,地上的積雪都被染成了暗紅色,全是腦子中灑落的東西。


    而有些不長眼的還盯上了這列車隊,揮舞著手槍讓他們停下。


    司機才不會管這些亡命之徒,一腳油門下去,120馬力的汽油發動機注入最大量燃油,輸出的動力讓汽車提速提速再提速,


    被酒精泡了腦子的劫匪在最後一秒察覺到不對,但直接被8噸重車體撞飛。


    巨大的聲響讓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匪幫們認為這是挑釁,抄起槍就對著防彈汽車狂射,朱


    良鋒聽著隆隆的炮響與子彈打在車門上叮當作響,捂著耳朵縮起身子,不斷地打起哆嗦,


    這半年的經曆徹底壓垮了他,少年天子說得好聽,真的能幹好的沒有幾個,大部分都是像元善見之類的傀儡。


    李慈安朝著副駕駛使了個眼色,黑衣人明了,立刻通過對講機下達指令。


    除了前麵幾輛車繼續疾馳,後麵的車隊降低速度,似乎在等著周圍的人聚攏過來。


    當那些匪徒帶著各式各樣的土槍與少量快槍,甚至還有一些冷兵器大刀圍過來時,藏在車內的大內高手搖下車窗,露出了純真的笑臉與黑洞洞的槍口。


    湯姆遜衝鋒槍在美國警匪兩界十分受歡迎,在禁酒期的美國,黑幫根本不差錢,相互之間搶堂口火並時,自動武器的壓製力對於黑幫來說比200刀的價格更誘人,讓當時還在裝備各種轉輪手槍的美國警察感到壓力山大。


    於是黑幫與警察之間展開了軍備競賽,湯姆遜這種既小巧又火力兇悍的衝鋒槍十分符合他們的胃口,贏得了芝加哥打字機與芝加哥小提琴的綽號(因為一支槍加備用彈匣能全部塞進一個小提琴盒中,甚至衍生出背著小提琴搶銀行的美國笑話),


    到最後這些自動火器的泛濫使得美國正式成為槍擊天堂,傳奇雌雄大盜邦妮和克萊德就是用湯姆遜搶的銀行,而他們也死在了埋伏探員的湯姆遜之下,被點四五手槍彈打成了篩子。


    當這些美利堅武學的曆代結晶來到夏國後,立刻與傳武大師子弟物理意義上的“打成一片”,


    在一百發大彈鼓提供的超長續航下,那些原本還叫囂著要給他們好看的匪徒現在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而他們勉強打出的子彈隻不過是給廬州出產的重型防彈汽車上打出幾個凹痕,


    麵對兩厘米厚的鋼甲與8厘米厚的特種玻璃,這波槍戰為廬州一汽的要員專車打出了名氣,大內高手們裝模做樣的念一聲阿彌陀佛,隨後收槍上車,不帶走一片雲彩。


    “太後娘娘,咱到了!”在李公公的提醒下,一行人抵達了京城火車站,此時先下車的大內已經將人群隔離開,藍色鋼甲列車正噴吐著蒸汽,蓄勢待發。


    李慈安迴望被白雪覆蓋的紅牆黃瓦,下車後抓起一把土放入荷包中,這一去就不知道是何時才能迴來了,總歸留點念想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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