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數年前,蘇州的園林就陸陸續續掛上了許家的牌匾,不再對外開放,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私家園林。


    許勳在明麵上卸下督撫職位後,便選擇在自家園林中消磨時光,暗中掌握政局。


    表麵上他已經放權給新任江南總督許凱,政治中心也持續向金陵城集中。


    但南北官員一年一度的述職還是要前往蘇州,為求上進的各級官員紛紛在蘇州置辦房產,推動了蘇州房地產價格進一步高升。


    許凱這位許家大公子在戰前僅僅是一個蓋章機器、吉祥物,或者說難聽點叫傀儡。


    如果要問這場戰爭誰獲利最大,許凱肯定榜上有名。


    出於戰事考慮,他的手上也有了一定的行政權與軍權,現在更是接手了揚州城的城防工作,裏麵數個師的殘兵敗將就被他納入麾下。


    但最為重要的財稅權被精明的許勳一直握在手上,就連申滬巡撫都不能對上海海關的工作指手畫腳,全部交給了自己培養許久的心腹和洋行派出的出納人員。


    在別人眼中,許勳此時已經可以安享晚年,天天聽著小調,喝著黃酒,吃著肴肉,過一過酒池肉林的生活。


    但許勳在蘇州的園林中一直沒有放鬆政治嗅覺,高強度關注全國的種種情況。


    特別是當北方戰事又起,朝廷和兩位藩王大打出手後,他就預感到劉瑞恐怕會趁此良機吞並自己。


    於是他火速取出財政餘額,命令駐外辦事處開始在各國大量采購軍火。


    盡管此時處於軍火銷售的淡季,但當許勳拿著真金白銀出來求購武器後,各國的軍事承包商和武器製造商嘴上說著這幫人真是傻子,跑到上海後還是樂嗬嗬的和采購人員大肆誇耀自家的產品。


    根據前線的戰報,許勳有針對性的擴大了反裝甲武器的購入。


    大量的哈奇開斯25毫米戰防炮進入了蘇滬軍的裝備序列中。


    而美國人的倉庫中一戰剩下的那批春田步槍也被他們一掃而空。


    劉易斯輕機槍作為軍剩產品,售價在國際市場上堪稱良心,被缺乏輕機槍裝備的采購人員大舉購入。


    甚至為了彌補缺口,連結構複雜的麥德森式輕機槍也采購了不少。


    江南製造局瘦死駱駝比馬大,作為曾經遠東第一大炮廠和第一大工業生產基地,滬造克式山炮還有格魯森過山炮一直有生產。


    隻不過產量一直不高,山炮每個月能生產12門。


    在政治保衛總局的介入調查下這才發現江南製造局有經驗的技師和工人全都被參股進入的幾家商會賣了個好價錢,而買家則是大名鼎鼎的四海集團。


    許勳在接到這份調查報告後,對這些吃裏扒外的商會恨的牙癢癢,想要調起大軍直接將他們抄家滅族。


    但思來想去還是將這個惡氣咽了下來。


    畢竟自己帶著大量資金在1929年的股市上翻了大跟頭,自己和蘇南商會那幫人的關係就惡化了不少。


    戰事漸起後,自己又強迫他們捐款捐物,兩方之間的關係逐漸心生間隙,不複初上台時的融洽。


    要是自己真的憑借這個借口大肆抄家,恐怕這些表麵上還勉強配合,實際已經離心離德的商人們就會為了利益,毫不留情的站到自己的對立麵。


    眼下這些商會不但不能開出罰單,反而還要籠絡人心,示以友好。


    可惡的劉家小子,要不是他突然率軍來攻,自己又何必出此下策,墮他許家威名?


    就在許勳坐在輪椅上不斷咒罵時,他引以為重的毛如風又拿著一大堆文件進了他的書房。


    “如風啊,又是什麽壞消息?直接口述我就行了。最近老眼昏花,看不得那蠅頭小楷。”


    中風偏癱後的許勳並不注意養生防治,反而縱酒狂歡,更加透支了身體。


    由於長時間不規範用眼,他的視力下降的很快,兩個月前剛配的老花鏡,如今看來已經有些模糊。


    毛如風能夠當上政治保衛總局的局長,並不光憑借許勳的背景,其自身能力也較為突出,起碼他的記憶力很好。


    他站立在輪椅麵前口述報告。


    “總裁,法國辦事處那邊和我們匯報說,哈奇開斯公司的戰防炮已經被我們買光了。


    代表向我們提議是否可以買斷他們交付的法國海軍的反雷擊炮訂單,也具有一定的反戰車能力,但需要附帶改裝炮架和炮車。”


    “這條直接允了,價格不是問題。


    主要是要找條快船,從馬賽直接運迴來,要不然飛虎軍都快要打到我蘇州家門口了!”


    “還有就是您下達的意大利布雷蓋公司轟炸機訂單被他們否決。


    他們給出的迴複是,按照國際慣例,意大利不允許向交戰雙方出售武器,否則他們就會受到國際聯盟發動的經濟製裁。”


    “這又是怎麽迴事?之前朝廷問他們購買高射炮不是答應的很爽快嗎?難道看人下菜碟?我許勳就不行?”


    許勳想要將手中的茶杯扔出,但想起這是明代的紫砂壺,便忍住了這一念頭。


    毛如風小心翼翼地看了明顯處於暴怒狀態的總裁一眼,磨磨蹭蹭的將原因說了出來。


    “聽說是劉瑞那邊和意大利簽訂了不少貿易單子。


    南部地區的農作物收購合同,北部都靈地區的工業產品他們也買了不少,特別是各種機械生產方麵的設備。


    此外海軍還派出了代表團前往意大利海軍和造船廠訪問,聽說他們有意向於安薩爾多造船廠討論小型戰列艦方案招標的問題。


    意大利總理可能是出於維護貿易拯救失業率的顧慮,才選擇進行表麵中立。”


    好吧,論財力和貿易合同方麵,他這個前浪確實比不上後浪。


    “把單子轉給英國人吧,雖然他們總是習慣於提高外貿價格,但能買到的轟炸機也就他和法國了。”


    “順便你去轉告一下軍令部,讓他們把虎賁師和羽林師給派上去,再告訴一下許凱,讓他做好下個月迎娶南通張家女兒的準備。”


    虎賁和羽林是許勳最早組建的兩個師,也被普遍視為蘇滬軍裝備最好,戰鬥力最強的壓箱底王牌。


    而南通張家則是整個蘇南商業群體中除了許家這個外來戶外,財力和政治關係最為雄厚的家族。


    其開創者還是朝廷的新科狀元,當年他棄政從商,還引起了一陣轟動,開啟了實業救國的道路。


    如今選擇和張家聯姻,也是想把蘇南的商業群體綁在許家的戰車上。


    不過許勳的想法很好,他的大兒子許凱卻並不如他的願。


    就在他前腳剛通知了許凱,不要惹是生非,盡快從揚州防線迴來準備婚事後,他就鬧出了一個大新聞,讓許勳高唿豎子誤我!


    “賣報了賣報了,頭條號外,許家大公子許凱下獄揚州富商三百餘口,奪其家財,以為軍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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