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1926年11月。


    總督府內,


    新上任的安徽總督馬新貽聽聞同樣新上任的江淮巡撫主動承接下來了轄區內剿匪的任務,在茶房內與幕僚交流許久,最後做出了各地駐軍及地方官員不得阻攔的決定。


    “劉瑞,希望你可以真的做到,這樣我說不定還可以多安心幾日。”


    三支大軍出了池州城之後便分道揚鑣,依靠著地方提供的糧草與遍布安徽的四海商行供應點的支持,部隊也算是進行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徒步野外拉練。等到達了各自預定的地方後,便以營連為單位分散開來,進駐到周邊鄉鎮,開始就地剿匪。


    第一師第一團三營八連在連長閆襄的帶領下來到了績溪附近的一處小山溝裏,根據軍情二處的消息,那裏藏著一個土匪寨子,人數大約有百餘人,有不少火槍,少量老式快槍,前些日子還見過推出來過長管的大家夥。


    讓連副安排紮營與生火做飯之後,閆連長帶著兩個機靈點的偵察兵,從林間小道中悄悄繞到寨子外圍。


    舉起望遠鏡,細細觀察這被評定為可疑的寨子。寨子錯落有致,易守難攻,隻有一條上山進寨的路,在寨牆上遍布著密密麻麻的射擊位,兩個塔樓上還放著長管的,疑似老式小炮的火器。中間有人修理木質輪輻。


    “連長,這真是土匪寨子?軍情二處消息不是說隻有老式火槍嗎?怎麽這麽多快槍?寨子怎麽建的就比我們軍營差一點啊!”


    身邊的小偵察兵看了兩眼就開始吐槽,他感覺這絕對不是普通的土匪,一定是一夥有組織有紀律的土匪!


    閆襄拍了一下偵察兵的頭,示意他不要說話,老老實實觀察記錄。但也沒有反駁他的吐槽,畢竟這個寨子確實過於嚴整了,不像是一般落草為寇的人,反而像是行伍之中出來的。


    等到三人偵察完迴到營地,已經到了開飯的時候。今晚的飯菜是罐頭豬肉燉酸菜,一人兩個大餅,可以說是中規中矩。


    這支外界稱為池州軍,朝廷正式名號為飛虎軍的部隊,在夥食上可以說絲毫不遜色於一線列強水平。


    出發時每人都攜帶了七日份的應急口糧,主要由池州食品廠新開發的一堆棗泥能量棒、罐頭、餅幹、湯粉以及糖鹽之類的調味品組成。


    據說在試吃時因為太好吃了,棗泥能量棒直接加入了一些黑可可粉,搞得味道苦了不少。


    而部隊的後勤也攜帶了不少罐頭、風幹蔬菜、大米一類的夥食。


    在沒有戰事時,部隊會按照條例每日紮營,由連部的炊事班製作熱食供應,畢竟,在戰場上沒有什麽比激戰後的一碗熱湯與一鍋紅燒肉更加讓人欣慰了。


    在擴編時,有不少棒小夥子是因為在軍隊裏有不限量供應的肉湯拌大米飯而被吸引過來的。


    閆連長放下手中的衝鋒槍,端起一碗肉湯,配著餅子,胡吃海喝起來。連副端著碗,一屁股坐到連長身邊,詢問其這次偵察的結果。


    “比較難搞,不像是普通土匪的手筆,火力網修建的很好,基本沒有死角。人員警惕性也比較高,放哨的沒看到什麽玩忽職守的。就是不知道底細,所以現在無從下手。”


    連副畢竟是政治科畢業的,按照剛出版的政治委員工作條例中來說,其負責和同級軍事指揮員共同負責製定部隊作戰、訓練、動員、供應和一切軍事建設的計劃,並在頒布的命令上簽字。


    在緊急情況下遇有爭執時,屬於作戰行動和軍事工作的問題,由軍事指揮員決定,屬於政策性質和政治工作的問題,由政治委員決定,但均須同時報告上級首長。


    但由於政治委員的安排剛剛開始,各級政委大多還是新手,不太熟悉這個與傳統軍事製度一長製相違背的新工作。所以連副隻是簡要應對了一下,便去觀察部隊官兵的心理情況。


    好在之前的訓練也算是打下了一定基礎,在麵對土匪時又有先天的心理優勢,故而部隊情況還算穩定,沒有多少恐慌情緒,還有部分戰士圍坐在篝火邊,借著火光相互抽查各自的掃盲情況,有讀小說的,有唱歌跳舞的,有拉手風琴的。


    這是一支全新的軍隊,它即將麵對戰火的考驗,完成其成型的最後一步。


    這是一支年輕的部隊,大部分戰士年齡在20歲上下,沒有沾染上舊軍隊的陋習,沒有嚴苛到近乎變態的上下級關係與近乎無望的晉升係統。


    相反,劉瑞與楊林希望這支軍隊能成為未來活躍在各行各業的人才孵化機,擔當起戰鬥隊與工作隊的雙重職能。


    早晨的露水還掛在草葉上,偵察兵綁著綁腿的小腿劃過草叢,向連長帶來了緊急情況。


    “連長!山上的土匪下來了!人數不多,大約20人左右,從行進方向上來看應該是要去前麵的村子,八成是下來征糧的。領頭的挎著一支短槍,剩下的人都拿著快槍。”


    聽完偵察兵的迴報後,閆襄沒有猶豫,他們是昨晚急行軍才到這的,雖然一開始不明白為什麽不去城裏,但在政治科出身的連副解讀政策後,他也明白了這次剿匪背後的深意。


    借由剿匪的由頭,打擊地方勢力,畢竟沒有人能放棄土匪這個優良的打手。


    現在還不清楚村裏的地主與這裏的土匪有沒有聯係,如果有,就連帶著一把打掉,為之後的新鄉村建設鋪開道路。


    閆襄現在還記得那天晚上,連副解讀時說的最後一句話,“打爛了也好,打爛了才能建設好”。


    從此之後,他從一向單純的以軍事視角看待問題,走向了站在更高的視角上,但很可惜,效果不佳,反而讓他更加糊塗了。


    “這不怪你。”當時的連副笑著說,這可是他們政治科的拿手好戲,在這一方麵上他十分自信。


    “等這次清剿完土匪之後,我推薦你去池州軍事學堂裏深造一下,聽說他們在這次擴軍後準備搞一個速成班,來緩解一下軍官不足的問題。”


    閆襄在報名參軍之後,因為在家中廣泛閱讀過兵家的著作,像《六韜》、《唐李問對》、《衛公兵法輯本》、《太白陰經》、《翠微先生北征錄》、《紀效新書》、《練兵實紀》等等,大多通讀過。所以在完成考核後被任命為連長。


    但看過學堂下來的營長搞的什麽沙盤推演、多兵種對抗、大縱深理論、綠水海軍學說等等騷操作之後,他就對學堂充滿向往。


    這次一定要在最短時間內,以最高效率,最完美的完成剿匪工作,閆襄在心裏暗自下了三個最高的決心與目標。


    閆襄帶著兩個班,穿過樹林,來到他們返迴的必經之路,在路邊的草叢裏埋伏下來。


    戴著的頭盔上紮著偽裝網,裏麵兜上了樹葉、樹枝、花花草草與破布條,再搭配上草綠色的軍裝,在冬季幹枯的黃草的遮掩下,一般人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但是從網裏伸出來的小草總是以奇特的角度撓到他們的脖子上,弄的脖子上紅癢不堪。閆襄想要伸手去撓,但反而越撓越癢,隻好把草調整了一下位置。


    不光是連長,兩個班的戰士都是新手,初上戰場的他們現在腎上腺素加速分泌,心跳加快,手指與手掌也開始出現汗水,有的小戰士不得不頻繁通過拉開槍栓來抑製住自己的激動。


    “來了來了,我聽見車輪滾壓地麵的聲音了!”一名戰士低聲說道。


    “全體都有,準備戰鬥!檢查彈藥與槍膛狀況,待會看仔細點再打,盡量活捉!”閆襄下達了簡潔的命令,自己也檢查了手裏的26式衝鋒槍。確認沒有問題後,便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準備著待會即將爆發的遭遇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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