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沒想到這麽心狠手辣,膽子也他媽的大的沒邊兒!”


    “汪淼不談。花家那個,你讓我打他一頓沒問題,但要是......我還真不敢!”


    王駿湊近周嚴小聲說。


    周嚴朝後挪挪,和他拉開距離:“哥,你牙上有個東西,看著像屎!”


    王駿大怒,抬手要揍周嚴。上下比劃一下,發現周嚴除了腿,哪哪都有傷,有點泄氣的收迴手:“艸!你這小白臉!嚴重搶了我的風頭!”


    “我堂叔說,王家以後估計要靠你撐門麵!”


    周嚴撇嘴:“你堂叔的意思,是以後讓我做擋箭牌,活靶子吧?”


    王駿哈哈一笑:“你以為我妹妹那麽好娶?想想看,上一輩當靶子的是你嶽父,你這當女婿的不應該替老丈人分擔?”


    停了停又笑起來:“而且這是你自找的!你小子太能惹事兒!”


    周嚴正要說話,王駿拿出手機看一眼,示意周嚴別說話,然後才接起。


    “進去清理現場的一個戰士,不小心碰開了什麽料槽開關......”


    王駿苦惱的抓抓頭:“不是料槽,是什麽來著?”


    周嚴有點急:“哥,沒文化就別摳細節,直接說怎麽了?”


    “有六名戰士和兩名武警被燙傷,然後汪淼他們的屍體......被鐵水泡了。”


    “臥槽!那不是屍骨無存?”


    “應該......能剩點骨頭吧?”


    “哥,什麽時候迴去,我請你吃飯......”


    王駿向車窗外看看:“一會兒我就走。你自己小心點。那幾個人都沒跟著,你又這麽菜。”


    周嚴翻白眼:“我是傷員,菜點不是很正常?”


    “再說,到了帝都,我躲在醫院還能有什麽事!呂進他們幫著料理完後事就來找我會合,沒事!”


    王駿拍一把前排座椅:“說實話,這件事是經不起查的。你的狗屎計劃,漏洞多的像篩子一樣。要不了多久,人家就會查到你。”


    周嚴笑笑:“那又怎麽樣?花家會為了一個不成器的花小七大動幹戈?別鬧了,政治世家,最懂利弊的。”


    “海潮的案子到現在還沒最後下結論,他們絕對不想節外生枝的。”


    “真要最後查出祝處的案子和他有關,花家估計巴不得他死。


    “至於汪淼......嘿嘿,汪同民肯定會恨死我。但汪淼確實不是我弄死的。我最多算幫兇。”


    “而且我掐指一算,汪同民即便過了眼下這關,也沒什麽心氣兒了。”


    “和花家一樣,會恨我,有機會也會報複。但都是以後的事!大人物嘛,講究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像我這樣小心眼兒!”


    王駿擺擺手:“快停!別和我分析這個,聽著就頭疼!和你們這些陰謀家聊不到一起去。”


    “不過我當哥的,還是要提醒你,就算你說的對,但也別忘了吳老二。那幫南疆人怎麽可能一直追過來,你心裏沒數?”


    周嚴倒是無所謂:“吳斌的事需要從長計議。持久戰。現階段我還真要躲著他。”


    “我這種小蝦米,躲著吳斌又不丟人。實在不行,就挖個坑把黃哥推進去扛雷,反正他和吳斌一直是死對頭。”


    “沒想到跑來吉北,費了這麽大的力氣,大便宜都讓薑斌占去。人家還不一定領情,失敗啊!”


    周嚴伸個懶腰,牽動到傷口,又呲牙咧嘴:“媽的。好在能消停一段時間了。我要躲迴興南去,還是江省好玩一些!”


    半小時後,王駿下車,顧自強坐上來。


    “咦,怎麽就你一個人?”周嚴奇怪的問。


    “他們兩個跟著去追扔手雷的那個。傷我們一個人,總不能就算了!”


    周嚴撇撇嘴,也就不再多說。部隊的事,少摻和。


    車子行駛得很平穩,周嚴想眯一會兒,卻怎麽也睡不著。


    何永貴的死,對周嚴衝擊很大。


    人在激情之下,因為衝動做出過激的事情,是可以理解的。但何永貴顯然不是。


    周嚴已經了解過當時的詳細情況,也知道了何永貴說的那些話。這位老工人不但清醒,也對人性看的很透。


    他的決定是經過思考後做出的。


    一個普通的工人,就能有這樣的勇氣和眼光,又有誰能保證,不會有下一個,會有更多這樣的人呢?


    細思極恐。


    所謂百姓,最開始是對貴族的統稱。然後變成了平民的統稱,到現在,又變成了老百姓。


    百姓,哪怕是平民,是普通人,那也是張王李趙,是東郭慕容。是一個個有名有姓,活生生的人。


    老百姓,一字之差,就變成了連名字都不配有的群體。


    盛世之時為牛馬,亂世之中為螻蟻。興亡皆苦。


    一個好大喜功的領導,加上一群貪婪的紈絝,就能讓幾萬,幾十萬,甚至數百萬的普通人陷入困境。


    這些他們口中的老百姓,真的是可以隨意擺布?


    吉鋼的事,其實沒有贏家。汪同民折戟,但也會讓後來者不敢再和吉鋼扯上關係。


    缺少支持,缺少產業升級,在這種大環境下,雖然不至於敗落,但也無法避免的走下坡路。


    也許到那時,如今像何永貴這些“護廠”的英雄,又會變成大家怨恨的對象。


    “都怪他們,不然當時如果股改,咱們有了資金,有了新設備,肯定會比現在好的多......”


    周嚴腦子裏甚至都能想象出那些人說話的腔調和令人惡心的嘴臉。


    周嚴翻來覆去的想著,從普通人的角度,從官員的角度,似乎有所感悟,又似乎越想越亂。


    這不能算是一種蛻變,但卻是成為一名合格官員的必經之路。


    在理性和感性之間尋找一種平衡,在理想主義和現實主義之間,建立一套屬於自己的政治智慧。


    終於,周嚴在發動機輕微的嗡嗡聲中,慢慢睡去。


    ......


    “我要是走不掉,你保證也不會好過!這些年老子別的沒有,錢和兄弟還是攢下一些!”


    “隻要我死,我兄弟會把那些錢全部用來買你的命!你這輩子都別想踏實睡覺!”


    吉仁不等對方說話,直接掛掉電話。


    進山已經不可能。


    憑著野獸般的直覺,他剛才在山腳下的樹林邊緣就察覺到危險的氣息。


    而且身上的傷必須要處理一下,再吃點東西補充體力。不然的話,即便進山也撐不了多久。


    吉仁不知道追著自己不放的是什麽人,但肯定不會是普通警察。


    那些人似乎並不想立刻追上來動手,而是不緊不慢的吊在吉仁後麵,讓他得不到喘息。


    要不是有人幫吉仁規劃路線,吉仁現在恐怕早就被逼到大路上無處遁形。


    現在那幫人暫時被甩下,應該是被拖住。


    吉仁知道,這是自己能得到的最後一次幫助,也是自己逃出生天的最後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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