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找到你的那一刻開始。”酒吞童子似乎完全不覺得自己有哪裏做錯了,他的神色很坦然,語調平穩冷靜。但那語句中代表的深意,讓時雨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


    “……!!那是什麽時候?”時雨顫抖著問。


    “大約半年前?”紅發的鬼王皺著眉想了想,隨後說道,“我本以為你會跟滑頭鬼待在一處,沒想到你根本不在奴良組。後來是跟著滑頭鬼才一路找到了你。”


    “不可能啊?”時雨有點不能理解地驚叫,“你竟然能一路跟著滑瓢而且不被發現?!”


    之前說過,滑頭鬼本身就是很善於隱匿的一種妖怪,他來找時雨,自然不會大張旗鼓,在他自己保持警惕的情形下,酒吞童子居然還能一路跟到這裏來,這完全顛覆了時雨以前對酒吞童子的印象。


    以前的他強是強沒錯,不過作風向來屬於霸道粗暴的類型,何時還學會不動聲色的跟蹤了??


    “你以為本大爺是誰啊?”聽出時雨話語中的情緒,酒吞童子微微眯起眼瞳,妖異的電光在那雙深紫的瞳仁中一閃而逝,語氣隨意之中夾雜著些說不出的銳意,“別太小看我?”


    “呃,抱歉!”時雨被他語氣一激,頓時反應過來,之前表現得那種驚訝對於自尊心極強的酒吞童子來說,無疑是嚴重的挑釁。她有些急切地朝他連連擺手,歉意道,“我不是懷疑你的意思啦,隻是真的很驚訝,因為以前……酒吞你就隻喜歡橫衝直撞的戰鬥嘛。”


    前期的調查、中期的準備與善後工作全部都由她和他的下屬們包辦了,而身為王的他就隻需要酣暢淋漓的不斷戰鬥就可以了。時雨還曾經擔心過這樣一來他以後會不會變得越來越不動腦子,過於依賴他們這群手下。但一來酒吞童子本身的性格使然,二來就是他身後的那群酒吞童子腦殘粉實在過於瘋狂,導致最後酒吞童子還是依照自己的興趣,想怎麽打架就怎麽打。那種隨心所欲的程度讓大江山周圍的一大片區域的妖怪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斷處於膽戰心驚欲哭無淚的顫栗狀態。


    “現在也是這樣。”仿佛被她帶起久遠之前的迴憶,酒吞童子勾起唇角,嘴邊綻開一道略微顯得狂妄的笑容,“做這種事不能給我帶來絲毫的樂趣,我這樣做的唯一理由……能夠找到你。”


    時雨心顫了一下,是錯覺嗎,總覺得酒吞這家夥現在動不動就能說些讓人忍不住感動又害羞的話出來啊!


    這手段怎麽練出來的啊混蛋!差不多也應該適可而止了吧?!


    “所以,滑瓢來看望我的那一天之後,你就一直留下來了?葉王老師也沒發現你嗎?我的式神們也都沒有?”時雨有點咬牙切齒地問,“你到底藏在哪裏看著我啊?”


    紅發的鬼王凝望著她,半晌,露出一個有點可惡的笑容。


    之後的時間裏,時雨使盡各種方法,也沒能讓酒吞童子吐露出半點訊息,看著他那一副仿佛要將秘密帶進棺材的堅決模樣,不禁升起一股濃重的不祥預感。


    到底是什麽地方,才能讓他這樣死瞞著?


    已經不敢想象了……


    就這樣雞飛狗跳地與酒吞童子度過了第一天,為了避開在伊勢城威望與勢力都極為龐大的伊勢巫女們,他們在第一天夜裏就轉移到了城外,專心等待預言中姑獲鳥的到來。


    這期間,為了不給葉王招惹麻煩,時雨簡單地給自己做了偽裝,重新化作妖怪‘星’的模樣,並且召喚了青行燈與白狼出來幫忙。


    即使到了現在,單體進攻能力與速度都頗為強悍的白狼依舊是時雨最為倚重的式神,而青行燈的能力特殊,甚至能夠溝通冥界,時雨召喚她更多的是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在情況最糟糕的時候,他們也能暫時躲到時空的夾縫裏逃生。


    之前式神們由於被葉王嫌棄能力不足的原因,也和時雨一樣,被丟到了特殊的地方進行修行,與時雨也有相當一段時間沒有相見了,現在被召喚出來,自然是感到十分欣喜的。


    青行燈


    也沒等他們相聚多久,很快,第二天的夜晚就到來了。


    時雨帶著一群妖怪站在不遠處,在他們的藏身之處布置有一個繁複的結界。她默默打量著眼前沉默佇立著的神社入口處,心中懷著濃濃的擔憂。


    這一等就是很長一段時間,時雨始終站立著不動,直到夜極深的時刻,才恍惚看見一道金色的影子如疾風一般在空中閃現,下一瞬間,神社的鳥居之上短暫停留了片刻,就立即進去了。


    “姑獲鳥媽媽!”時雨在這一瞬間叫了出來。


    那身影卻毫無停頓,眨眼間就消失在了時雨的視線當中。


    時雨霍然睜大了眼睛,抓緊了身旁白狼的衣袖,快速說:“是姑獲鳥媽媽!你們看清了嗎?”


    “手生雙翼、頭戴傘笠,樣貌看不太清楚,不過這應該確實是傳聞中姑獲鳥的樣子。”青行燈抱著燈籠站在時雨身邊,有些茫然地描述了一下自己見到的那身影的大致模樣,隨後有些不確定地說,“嘛,畢竟妾身也沒有見過主人你說的姑獲鳥媽媽呢?不知道是不是主人認識的那一隻?”


    “在下也不曾見過。”白狼嚴肅地迴答,“不過,光從氣息來說,是個很強大的女妖怪。”


    “……要進去嗎?”酒吞幹脆問了下一個問題。


    “啊,對了!你們都沒見過姑獲鳥媽媽啊!”時雨此時才反應過來這一點,她有些焦躁地來迴走了走,甚至忍不住咬起手指,“她剛才的反應好奇怪……這樣近的距離,總不可能沒聽見我的聲音吧?還是說,因為太久沒見,她已經忘記我的聲音了?”


    “正常情況下,聽見有聲音叫破自己的行蹤,總該迴頭看一眼的吧?確實~有點奇怪呦?”青行燈微微眯著眼眸,如此說道。雖然從未見過時雨口中的姑獲鳥媽媽,但根據自家主人的說法來看,這應該是隻對她非常善待的妖怪才對,但從現在的情形看來,好像與她說的並不相符啊?


    他們在說話的片刻,神社內部已經開始有了喧嘩之聲,似乎剛才進去的妖怪已經被發現了。


    時雨遲疑片刻,還是下了決定:“走!我們進去!”


    她率先走出自己製造的結界,朝著神社的入口跑去。


    兩個式神與酒吞童子都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麵,即使知道眼前要闖的是天下聞名的神明天照的神社,臉色也都沒什麽懼色。在他們之中,神情最緊張的,反而是領頭的時雨。


    木製的鳥居傳說中是人間與神界的分界線。有說法是說,一旦踏入神社的鳥居,就相當於從人間進入了這個神明的神域,心中所思所想,都會在神明的注視下暴露無遺。


    時雨雖然不知道這個說法到底有多少真實性,但她在踏入的那一瞬間,確實在心中產生了一絲特殊的感覺。


    冥冥之中,她的心中似乎對這裏感到一股熟悉和親切,甚至在心頭產生了一絲微弱的感應,那感應指引著自己應該前進的方向——也就是姑獲鳥所在的位置。


    “那裏——”時雨一邊跑動著,一邊稍稍迴頭,招唿著身後的夥伴們。但下一刻,她的腳步就停了下來。


    “你們怎麽了?”時雨上前幾步,扶住了身形似乎有些搖搖欲墜的青行燈。


    “惡……好難受……”青行燈此時的神色虛弱中飽含著一股說不出的憤怒,“這就是神明的氣息嗎?真是惡心……”


    “白狼,你還好嗎?”時雨扶住青行燈之後,眼神很快落到自己的另外一隻式神身上。


    狼妖少女此時臉上的表情也是異常不爽,很像是被人逆著毛擼了一把的貓一樣,渾身毛都要炸起來了,身體也在輕微地顫抖,但症狀顯然沒有青行燈那麽明顯。聽見時雨的詢問時,也很幹脆地迴了一句:“主人,在下無事。”


    “……酒吞?”時雨的視線最後落在酒吞童子身上,卻見他全身上下,除了微皺的眉頭之外簡直毫無異常,眼神反而落在時雨身上。


    “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一下你自己。”酒吞童子皺著眉上下打量著時雨,低聲疑道,“你沒事?”


    “嗯,完全沒事。”時雨自己都覺得很疑惑,但雖然不清楚怎麽迴事,現在青行燈與白狼的狀況顯然不適合繼續跟隨了,她還是強硬地命令兩隻式神撤出這裏,在門外接應。


    等到兩隻式神心不甘情不願地轉身離去之後,時雨才拉著酒吞童子朝著自己感應到的地方跑去。一邊跑,一邊解釋著:“不知道為什麽,感覺這裏的氣息很熟悉……酒吞,我覺得那天那個‘天照’大神所說的有可能是真的……”


    “那又如何。”酒吞童子調整著步調,跟在時雨身後,鋒銳的紫瞳四下掃視著,語調卻十分冷靜,“即使證明了你確實擁有神的血脈,也不能放鬆警惕。那家夥的目的,我們到現在還不知道。”


    “也是,雖然這裏的氣息很熟悉,不過……總覺得還是有哪裏不對。”時雨讚同地點了點頭,他們繞過一個轉角之後,很快接近了時雨感應中的那個身影所在的方向。


    時雨一瞬間停下了腳步。


    一大群神色凜然、氣質潔淨的巫女包圍了中央的那隻明黃的妖怪,而在那妖怪的正前方,站立著一道格外與眾不同的高挑倩影。


    這畫麵,與記憶中的某一個片段重合了。


    *


    神社外,白狼與青行燈皆是有點沮喪地蹲在外麵。


    “啊呀,妾身覺得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我們進去接應主人吧?”不久後,青行燈站起身來,神采奕奕地揚了揚手,提議道。


    “主人命令我們在外麵接應,青燈行,不要輕舉妄動。”白狼不讚同地搖了搖頭,“而且一旦進去了,你馬上又會恢複之前那種狀態了吧。雖然理解你的心情,但還是不行。”


    “切……”青行燈一瞬間變臉,對著白狼露出了有點可怕的表情。但很快,又有點泄氣地垂下肩膀,“算了。啊啊~都是這個破神社的原因!明明是神明居住的地方,但感覺居然這麽惡心!主人現在一定覺得妾身很沒用了!”


    她一手捂著臉,做出泫然欲泣的神態,但沒等她傷感多久,一道破空聲傳來,一道明黃身影,颯然降落在他們麵前的地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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