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雨心頭升起的那片疑惑,很快就如同散去的煙霧一般消去了。


    半身的鎧甲露出大半精壯胸膛,張揚的紅發,以及身後背負的巨大葫蘆。站在山頂俯視這頭的那道身影,正是時雨之前在式神副本見過的百鬼之王——酒吞童子。


    烏雲蔽月,陰影始終如影隨形,而他身上澎湃洶湧的妖力仿若無邊無際,眨眼間幾乎將半個夜色都染上不詳的紅光。


    “啊哈哈哈哈!俺的首領來了!可惡的人類,你就乖乖站在那裏等死吧!”於必死的局麵之下絕處逢生的狸貓一下子充滿活力,狐假虎威地衝著時雨一陣叫囂。


    時雨神色凝重,完全無視狸貓的跳腳,將全部的精力集中在了酒吞童子身上。她體會到了之前隔著屏幕無法感受到的強大壓力。雖然在係統中與大天狗、滑頭鬼一樣被列為ssr級妖怪,但眼前這個大妖怪明顯強得更加離譜。


    他的妖力充斥著濃烈的瘴氣和血氣,因而極具侵略性與攻擊性,如果不是時雨還維持著結界,在火力全開的酒吞麵前,估計一個照麵就要受傷。


    “主人,來抓住妾身!”青行燈明顯對酒吞童子的出現很是忌憚。她悄悄落到時雨身邊,握住她的手,湊到她耳邊語速極快地說,“妾身帶你們去人間與冥界的間隙避一避。這家夥再強,也追不到妾身的棲身之所!”


    “……先等一下,再看看情況。”時雨迴握住她的手,一邊召迴了白狼,一邊凝神望著那隻從岩壁一躍而下的紅發妖怪。


    “真是不像樣子啊,狸貓。居然被逼到這種程度。”落地後的酒吞並沒有率先找上時雨,出人意料的,他最先看向的就是自己名義上的下屬,“雖然是因為你釀酒的手藝才勉為其難地收下你,但被欺負成這幅模樣,真虧你還有臉自稱是本大爺的手下。”


    “十、十分抱歉!酒吞童子大人……”狸貓顫抖地伏趴在他腳下,一句話也不敢反駁。


    “啊?這幅沒骨氣的樣子,看著真是礙眼。”酒吞童子嘖了一聲,視線隨意地從它身上離開,隨即,轉移到了時雨一行人身上。


    “那麽,接下來……女人?”他愣了一下,視線逐一劃過白狼、青行燈,最後在時雨身上稍作停留,“原來如此,陰陽師嗎。”


    原本因為略帶怒意而沸騰的妖氣突然間平息下來,仿若變幻無常的大海,暴風雨後轉瞬變得平靜。


    時雨隻覺得身體一輕,原本被火紅瘴氣充斥著的周圍又恢複了最先的安寧。


    “嘖,突然沒興趣了。”酒吞童子深深望了眼時雨,色澤略深的紫瞳中似乎泛起些許疑惑。但很快他就收迴視線,略微彎下腰,提起軟成一灘的狸貓,轉身準備離去。


    “……走。”眼見這隻奇怪的大妖怪就要退去,時雨也拉著自家兩隻式神的衣袖,緩緩後退。


    雖然對那句‘嘖’有點在意而且不爽。但這隻妖怪沒打算追究就已經出人意料了。她完全沒興趣自己湊上去找抽。


    雖然這次的目標也被他一起帶走有點可惜,不過實力不如人,也沒什麽好抱怨的……以後總還會有機會的。


    時雨可還完全沒有忘記之前被暗算的仇。生平第一次出了那麽大的醜,就算隻有自家式神和溫柔無害的小神明看到,還是很羞恥啊!而且要不是穀姬幫忙,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複過來!


    反正,白狼已經徹底記住了那家夥的氣味。


    時雨冰冷地掃了眼垂頭喪氣地被酒吞童子用指尖拎住衣領的狸貓,略帶遺憾地消去結界,帶領著自己的兩個式神眨眼間沒入林中。


    由於視角的不同,已經轉過身的酒吞沒有看到的東西,他隨意拎住的狸貓卻看得清清楚楚。眼見那個年輕的女性陰陽師眼中完全不肯善罷甘休的煞氣,狸貓深感不妙。


    它掙紮著轉過身體,揣測著酒吞童子此刻的臉色,諂媚地請求說:“那個,酒吞童子大人啊,您現在是要帶領俺去您的鐵之城嗎?”


    “當然不可能。”酒吞童子對於它的說法似乎感到十分不可思議,“為什麽想去那種地方?你想死嗎?”


    “誒,因為,鐵之城不是酒吞童子大人的領地嗎?”狸貓有些迷糊,“在那裏怎麽會有妖怪膽敢傷害您的下屬呢?”


    “啊,說起來,本大爺已經很久沒迴那裏去了。”紅發張揚的大妖怪露出一個微妙與冷淡混雜的神色,“盡是些被本大爺打敗之後死纏爛打過來的家夥,麻煩死了。”


    “誒?!!!”狸貓一臉懵然,擠成一團的毛絨絨的臉看起來說不出的滑稽。


    “不過雖然不想承認,那些家夥實力還是可堪一戰的。”酒吞童子垂下妖瞳瞥了它一眼,有些隨意地道,“你這種程度,估計在那裏待不了幾天,就要被撕碎了吧。”


    “誒誒?”被酒吞連續數次鄙視了武力值的狸貓淚流滿麵,但被毫不留情地斷絕了投奔的想法之後,它也不敢再多說什麽。已經從大妖怪的話語中聽出些許不耐的它,嚇得馬上拋卻自己的私心,轉動腦筋,開始想辦法取悅自己的主人。


    它很快就想到了。實際上它這樣的小妖怪之所以能被酒吞童子這樣立於妖怪之巔的恐怖存在看上,也隻是因為那一個擅長的技藝——


    “酒吞童子大人,俺最近新釀出一種妖酒,是十分十分烈性的酒!希望您可以品嚐一下!”狸貓討好地如此說道,“俺覺得那是隻有酒吞童子大人才能配得上的酒!”


    “哼~當然了。”酒吞童子聞言勾起唇角,“你以為本大爺是為什麽才會出現在這種窮鄉僻壤?正是因為那股若有若無的烈酒香味啊!”


    狸貓聞言抹了把汗,慶幸地唿了口氣:“原,原來如此!”


    它到現在才發現,酒吞童子走過的路線赫然正是它迴家的路線!而隨著他的大步邁進,空氣中自己釀造的那種特殊酒氣,也變得越來越明顯!


    不、不愧是酒吞童子大人!


    狸貓所居住的山洞已經近在眼前,而酒吞童子一個跨步,一腳邁入之後,那雙有些隨意的紫瞳頓時變得精光閃爍。


    雖然洞口很不起眼,但這座山的內壁已經被狸貓掏空了一大片,洞穴內部因此擴充得極大。而這其中又有一半的地方,堆放著小山般的穀物,另一邊是一排排擺放整齊的酒缸。但大多是空的,隻有一小半封了蓋,然而即使如此,也擋不住從酒缸內擴散而出的絲絲縷縷的濃烈酒氣。


    酒吞童子一進入這裏就如魚入水,隨手將狸貓往邊上一丟,就拍開一個酒缸,用放置在一邊的巨大酒碗盛著,爽快地往嘴裏灌。


    酒入喉腸,仿佛是喝入了整碗的烈火,將他從內而外灼灼燃燒了一邊。酒吞童子的目光越發明亮,一邊痛飲,一麵讚歎:“好酒!”


    狸貓站在一旁,聞言也頗為驕傲。它這次沒有說謊,這酒是它專門為酒吞童子打造的,不僅用了最好的酒曲,而且這期間還用自己的烈火高溫煆燒了無數次,使得這酒的純淨以及濃度都高到不可思議的程度,就算是它自己,也不敢多喝一口。對於人類與一些弱小妖怪來說,這樣的妖酒已經稱不上酒,而屬於毒的範疇了。


    但對於酒吞童子來說,這樣的酒卻顯得極為契合,令他喜不自禁。


    “真遺憾啊。”他靠坐在酒缸一邊,灌酒的動作不停,周身已經蒸騰出一片紅霞般的瘴氣。


    說這話的時候,酒吞童子抬眼看了看狸貓,神情是毫不掩飾的失望:“這種美酒的釀造師,竟然是你這毫無器量可言的家夥。換成其他隨便一個稍微成器點的家夥,本大爺都樂意與他對飲談天。”


    “酒吞童子大人,讓您失望了真是十分抱歉。”狸貓聞言感到十分惶恐,由於酒吞童子忘情而狂喜的表現而冒出的一點得意的火苗馬上又熄滅了,它的耳朵耷拉下來,神情顯得極為沮喪。


    幾句話之間,酒吞童子已經從初飲美酒的陶醉中清醒過來。在昏暗的洞穴中飲酒也著實無趣,他站起身,抬起一缸酒,朝著洞外走去。


    步履出乎意料的沉重。酒吞童子有些意外此刻洶湧而來的醉意。狸貓那家夥終於做了件不錯的事啊。心中這樣想著,他跨出洞口,迎麵而來的是烏雲散去之後,弦月灑下的溫柔的月光。


    不錯的月亮,不錯的酒。


    他的心情轉好,選了一處不錯的位置,並且盤腿坐好,開始自斟自飲。


    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再感受過醉意,他已經活得太久了……什麽時候開始飲酒,就連自己也記不清了。


    酒吞享受這種微醺的快感。仰望著月色時,也總能感到平靜和些微的愉悅,偶爾也會浮現一些愉快的迴憶,不過大多也都是很久以前的了。


    身體因為大量酒精的灌入而變得遲鈍,酒吞微眯著眼瞳靠坐著,腦海中突然迴憶起之前見過的那個尚顯稚嫩的少女陰陽師。


    那種微妙的熟悉感……總覺得在哪裏見過。


    不過,不可能吧。以人類的時間來算,她最多不過活了十幾年,與他酒吞童子應該沒有半天交集可言。


    真是可惜啊。那家夥的眼神不錯,靈力也不差,手下的式神也不算弱,說不定能帶來一場不錯的戰鬥。


    但是,哈,不知道為什麽,對上她的時候完全沒有戰意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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