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受了時雨半帶妥協的迴抱過後,青行燈顯得很是開心,具體表現在於她已經不再糾結於時雨之前的‘背叛’,而是將注意力集中在如何與她更好的交流之上。


    “要聽聽妾身的故事嗎?”


    她拉著時雨坐到房間的中心,一方矮桌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那裏了。


    桌上擺放著一些簡單的點心和一套茶具,矮桌旁有兩個看起來就軟綿綿的坐墊。青行燈把它們擺放在很相近的地方,然後自己歡樂地坐了下來,當她又抬頭用那種載滿星光般的期待目光望著時雨的時候,時雨也不禁有些頭疼起來。


    總覺得這隻妖怪有點精分啊,一會黑化一會又天真無邪的,偏偏情緒轉變得又如此自然。


    等她挨著青行燈坐下之後,那隻大妖怪給她遞了一杯茶,自己也捧著茶杯靠近唇邊,低垂著睫羽抿了一小口。


    半晌無人開口。


    過了一會,她才幽幽地開始敘說。


    “妾身在很久以前,也隻是個普通的人類女孩罷了。”她輕輕吹了吹有些過熱的茶水,淺色薄唇勾出一個微小的弧度,“那時候的我就非常喜歡故事。喜歡聽、也喜歡說。”


    她不知不覺改變了自稱。


    時雨抱著茶杯暖著手,雖然將杯沿湊在唇邊,卻遲遲沒有喝下去,隻是透過薄薄的霧氣凝視著身旁的人影。


    “在說到第九十九個故事的時候,有人告誡我,不能在繼續說出有關妖怪的故事了……但我卻沒有聽信他的話。”


    那雙沒有瞳孔的淡色眼眸幽幽地,同樣隔著水霧凝視著時雨。


    她沒有再往下說,似乎在等待時雨追問。


    時雨看了她一會,問道:“所以,你說了嗎,第一百個怪談?”


    “當然。”青行燈微笑著,“所以我變成了現在的模樣。當我說出第一百個故事的時候,就再也無法見到日出、也無法從這裏出去了。”


    時雨沉默了會,腦海中似乎也浮現出一道孤獨的纖細身影跪坐在房間,等待著永遠不會到來的黎明的景象……再看向青行燈的時候,神色不覺轉柔。她能感覺到青行燈所說的並不是謊言。


    “那麽,這裏是哪裏?”時雨問道。


    “這裏是人間與冥界的夾縫。”青行燈並不隱瞞,見她問了,就如實相告,“也是像妾身這樣因為百物語化成的妖怪的棲身之所呢。”


    故事說完了,她又恢複了平常的自稱。


    “這麽說,還有其他的青行燈嗎?”時雨有些好奇地追問。


    “當然。”青行燈伸手將垂落的一綹鬢發別到耳後,神色有些不以為然,“但是,除了妾身之外,都是些神智低下的愚笨生物,根本無法交流呢。”


    “葉王老師說過,在平安京朱雀大道上曾經出現過一隻青行燈,是一隻燈籠的模樣。”時雨迴憶著說。


    “啊,那個家夥啊。”青行燈眼眸微虛,“它是百物語中最後一盞被熄滅的行燈化成的妖怪,雖然妖力不弱,但連基本的靈智都沒有……隻剩下本能而已。”


    時雨突然聯想到自己家的那隻燈籠:“燈籠的本能……是照明嗎?”


    “沒錯。”青行燈笑著點了點頭,“它會給迷路的人照亮前方的道路,不過不是歸家的路,而是通往地獄之門的道路……畢竟它已經成為隸屬冥界的妖怪了嘛。”


    時雨聞言,有些困惑地皺起眉,問:“等等、你不是說,青行燈的棲身之所是人間與冥界的夾縫嗎?又哪裏來的隸屬於冥界呢?”


    青行燈聽見她的問題,不禁有些低落地按著額頭:“說起來真是有些丟臉——真不想承認那種東西與妾身屬於同一種妖怪啊。之前不是說過嗎?它是智力低下的家夥,不知道什麽時候稀裏糊塗地進入了冥界,被那裏的主人輕而易舉就收複了。”


    “原來如此,被冥界的主人收複之後,就需要履行自己的職務,因此可以往返於冥界與人間了嗎?”時雨開始覺得,和青行燈聊天是件有趣的事情了,因為可以了解到很多人類無法了解到的知識。她有些興致勃勃地追問,“那麽,青行燈你去過冥界嗎?”


    “……去是去過。雖然身體被受困在這裏。不過如果真的想要出去的話,短時間內也不是不可以。冥界對於我們這些妖怪的限製也比人間要寬鬆許多,所以我在剛成為妖怪那會,也去過幾次。”青行燈對於時雨轉變的態度很敏感,察覺到對麵的小女孩一直很低沉的情緒變得高漲起來,語氣也變得輕快起來。


    “冥界是什麽樣子的?”時雨問。


    “是個很無聊的地方呢。”青行燈用手支著下巴,歪著腦袋迴憶著,“有一對莫名其妙的兄弟、一隻鍋子、一座冰山,還有他們的主人——嗯,冥界的掌控者是閻魔大人,那可是個性格惡劣的女人呢。”


    “聽起來真有趣。”時雨覺得人人都懼怕的冥界在青行燈的形容裏竟然顯得有些好玩,心中不禁泛起莫名的期待,“我也好想去見識一下。”


    “真是天真呢!”青行燈見她一臉期待的模樣,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那裏可不是什麽好地方,充斥著怨念與陰氣,沒有特殊的本領,呆久了可是會發瘋的。”


    說罷,她慵懶地撐起身子,伸了一個滿是風情的懶腰,順便揚起潔白下顎衝著時雨拋了個媚眼:“相比之下,妾身這裏就好得多了哦?作為人間與冥界的夾縫,這裏的夜晚從來不過迴去,日出永遠不會到來……相應的,你的身體也會永遠停留在今夜的時間哦。永遠,都不會變老的……像妾身一樣。”


    青行燈挽發低首,精致無暇的麵容依舊宛若豆蔻年華的少女,但那眉眼間由時間沉澱的哀凉與嫵媚卻使得這張原本純潔美好的臉上顯出一股超越年齡的詭魅魔力,美得極致邪氣。


    她湊近時雨,聲線低而柔媚,渲染出一種淡淡的引誘和哀求:“所以,留下來吧?陪在妾身的身邊,我們一直在一起。”


    空靈得仿佛能觸碰心靈的美妙嗓音迴蕩在時雨昏沉的腦海中,她有點抵抗不能地往後退了一段距離,心裏亂七八糟地想著如果到了現代就憑青行燈這一手一個撩妹達人的稱號是絕對少不了的,這也太會撩了!


    她有些苦惱地伸出一隻手抵住不斷靠近的青行燈的額頭,大腦急速運轉想象著應對之策。這已經是青行燈第二次鄭重其事的請求了,她在急切地渴求著時雨的承諾。但對於時雨來說,不管青行燈多可憐,她都不可能同意這樣無理的要求、將自己的未來完全葬送在這裏。


    “真過分。”不停逼近的女妖突然停下了。她皺著臉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那裏被戳出了一道淺淺的紅印。


    青行燈將這視為拒絕的信號,哀怨的目光纏繞著時雨,輕聲細語道:“妾身很傷心。你真的看不見妾身的真心麽?真的……看不見~?”尾音反常地上揚了,那危險的語氣,讓時雨心中一緊。


    臥槽這是要黑化的節奏嗎?


    深深覺得青行燈這是被關太久已經關出問題來了。情緒轉化之快讓人完全招架不住。時雨有些無奈地垂死掙紮:“……為什麽是我?青行燈,你以前也這樣求過別的人嗎?”


    “不,你是第一個哦。”青行燈甜蜜地微笑著,“你們寄住的地方,一百多年前是妾身的家哦……不覺得這是你與妾身的緣分嗎?當年妾身失蹤後,悲痛的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很快過世,仆人們也紛紛散去了。宅院荒廢後,有一群僧侶來這裏建起寺廟,但是他們都是些很無趣的人……”


    時雨聽到這裏,暗自為自己抹了一把同情淚。


    這得多倒黴才會直接住到大妖怪的大本營去啊?這下被人家順手逮住了吧!不過這地方也不是自己選的,真要說起來是葉王老師的鍋啊!


    想起葉王,時雨突然來了信心。她記起臨睡前葉王同樣對她下了追蹤的咒語,雖然被青行燈察覺到異樣,但她也隻是帶著她轉移,並沒有解除葉王的咒語。


    盡管青行燈出乎意料的難纏,但隻要拖延足夠的時間,時雨也相信葉王一定能找過來的!他好歹也是這世界上最強的大陰陽師之一啊!


    心中安慰著自己,時雨深唿吸一口氣,對青行燈說:“我們做個約定吧。”


    “什麽?”青行燈疑惑地問了一句,隨即驚喜地綻開了笑顏,“要答應妾身了嗎?”


    “我來給你講一個故事。”時雨說,“如果在這個故事結束之前,葉王老師找到了我,那麽就是你輸,你要放我走;如果直到故事結束他也未曾出現,那麽就算我輸了,我會答應你的請求。”


    “真的嗎?”青行燈的眼眸亮了起來,如同孩子般發出了快樂的笑聲,“那說定了哦!”


    時雨肯定地迴答:“嗯!說好了!”


    這是個奇特的時代,語言也會產生力量。人與人之間可以說謊,妖怪與妖怪之間,有時候也可以。但人類與妖怪之間——盡管極其稀少,還是會產生交集。假如他們立下約定,那就必定要遵守。


    青行燈高興得快要忘了形,忍不住激動地抱住時雨,親昵地磨蹭著她的臉頰:“妾身就知道,你不會舍得拒絕妾身的~”


    時雨麵無表情,也不掙紮,心中嗬嗬兩聲。從第一次參加百物語的時候她就知道了,這個時代似乎還隻流行著一些零散的傳說怪談,青行燈她一定不知道吧,在後世有關於妖怪的故事還有長篇小說這種類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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