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槿其實知道她壓力重。弟弟還經常在學校裏惹事。而陳寅呢除了賺錢什麽也不管。這個家裏,溫槿既是最理解她的人,也是最能包容她的人。母親都明白,溫槿心裏也清楚。 這是獨屬於他們母子倆的默契。 所以啊,有些事情原來也並不是我們看到的那樣。 “叔,我等下去江信家玩,你幫我和媽媽說一下。”溫槿說。 陳寅在屋內不耐煩的應了一聲。 本來溫槿今天想老老實實呆在家裏的。無奈江妍那小姑娘放假迴家了,在電話裏非要江信和他去給她接風洗塵。 江妍又是他們當中最小的,兩個做哥哥的自然得寵著她。 而且江妍很粘溫槿,什麽好的吃的都要溫槿先。放假迴家後家裏也是一刻都待不下的,一定要溫槿帶他出去玩。 江父江母經常開玩笑,說等他們長大了要把江妍嫁給溫槿。 江信還毛骨悚然的對溫槿吐槽說:“阿槿啊,你可千萬別娶她!我一直把你當做我的親生弟弟,你要是娶了她,那不是□□嘛!不行不行我接受不了……” 溫槿:“……” 他也不敢啊,他又不是禽獸。 在江信家裏等著江妍迴來的間隙,溫槿百無聊賴的打開手機看了眼消息,打開看才發現南風已經發了好幾條信息過來了。 【南風吹小船】:“小朋友在幹嘛呢?” 【南風吹小船】:“(突然出現.jpg)” 【南風吹小船】:“歪歪在喊你。(圖片.jpg)” 圖片上的小貓微微張著嘴,偏著腦袋,懵懵看著鏡頭,好似真的在喊人。 溫槿笑了一聲,迴道:“剛才有事去了,你怎麽這麽閑啊?有錢人家的孩子都很閑嗎?” 那邊迴得很快,像是一直在等他的消息。 【南風吹小船】:“小朋友,你可能誤會了什麽。我是比你大了五六歲的大哥哥。而且哥哥可不閑,這不是怕不理你了你不開心嘛。我都是在工作間隙給你發的消息呢。” 此言不虛。 許溪舟此刻正坐在某表演綜藝後台等待上台。 栗色的短發被臨時染發劑染成霧霾藍,黑色的皮衣皮手套充滿了野性,顯得狂放不羈。銀色的耳釘在白熾燈光下亮的晃眼。前額垂下來的碎發鬆鬆遮住化著濃妝的妖冶眉眼。 許溪舟笑起來時眸子微眯,眼尾上揚,眉眼細挑蕩漾,就是有種能輕易讓癡狂的魔力。 後台的小姑娘們已經麵紅耳赤了,激動又害羞的直往許溪舟這邊看。 【歪歪】:“那真是高攀您嘞。” 【歪歪】:“我也很忙的好嘛!” 許溪舟輕笑出聲。 暑假差不多三個月,有什麽忙的?該玩瘋了吧。 【南風吹小船】:“你不知道工作多累,我每天精疲力盡。感覺隨時可能猝死在工作現場。(凋零的玫瑰.jpg)” 溫槿看到「猝死」這兩個字時眉心一跳,腦海裏頓時閃過一些關於「年輕人加班熬夜猝死」的案例。不知為什麽心裏突然有些不是滋味,連忙手抖抖心慌慌去了度娘,又手抖抖心慌慌的迴來,上他媽給他推薦的養生大全裏推了一堆文章給南風。 【歪歪】:“「論養生的重要性。」鏈接。” 【歪歪】:“「年輕人該如何合理安排作息時間?」鏈接。” 【歪歪】:“「加班熬夜經常頭暈目眩怎麽辦?可能是犯了這樣幾種疾病,不及時治療可能會造成……」鏈接。” 【歪歪】:“你也要注意身體不要熬夜。” 【歪歪】:“你工作是不是真的很忙啊,上次我中午發給你一條信息你到第二天淩晨兩點才迴我。” 【歪歪】:“注意身體,身體最重要。” 許溪舟彎彎唇角,手指撫摸過屏幕上的字,眉目溫柔的如同遠山下的水。 小孩兒還挺會關心人,雖然看起來有點兒生硬和笨拙。 但這種感覺,意外的非常好。 【南風吹小船】:“這就是成年人殘酷的世界啊。” 【南風吹小船】:“我現在腰酸背痛,還要被領導壓榨,並且時刻遭受同行排擠。還是你這個年紀好。” 溫槿撇了撇嘴,莫名有些心疼他。 【歪歪】:“我這個年紀一點也不好,除了讀書什麽都做不了。” 許溪舟一愣。笑意淡了下來。 和小朋友聊了這麽久,就算他不說,許溪舟也多多少少能感覺出他家裏的情況並不好。 隻是身為一個和他認識了才一個多月不到的普通網友。要是貿然去打聽他的生活,這也太不禮貌了,也太冒犯了。 許溪舟默默歎了口氣。 【南風吹小船】:“長不長大不是現在的我們能控製的。但哥哥希望你的成長簡單快樂一點,不要那麽辛苦。” 溫槿心裏一動,臉頰微燙。 他正思忖著要迴點兒什麽的時候,屋外突然傳來轎車的鳴笛聲。 “哥!阿槿哥哥!我迴來啦!” 小姑娘清脆響亮的唿喚聲從屋外傳來。 溫槿愣了愣,明白這是大小姐要迴來了,連忙匆匆迴了句話就和江信跑出去接小姑娘了。 【歪歪】:“那我也希望你的工作不要那麽辛苦。” 許溪舟偏頭挑了挑眉,突然很開心,原本疲憊的精神也倍兒增,就是這會兒讓他當堂去開個演唱會他覺得自己也能奮戰到天明了。 歪歪,歪歪。 許溪舟仔細咀嚼著這個名字,突然心裏一陷,莫名其妙想道:太軟了。 他太軟了。 比球球軟糖還軟,比旺仔牛奶糖還甜。 像是夏日的汽水,灌進喉嚨裏又酸又甜,氣泡在你的喉管和唇齒間跳動,像是為某人不斷起伏的胸腔 許溪舟想著想著,突然有點想喝碳酸飲料了。 …… 江妍迴來之後溫槿和江信就沒個空下來的時候,做什麽都要先顧著她。真有公主迴宮那架勢。 水果零食她先吃,絕佳觀影位置她先選,出去哪兒玩她先想。她還故意氣江信似的把江信麵前那份草莓的草莓心都啃光了,隻留下半個外殼。 江信念著她今天剛剛迴來,不和她計較。隻是氣唿唿的自己再去洗了一份。 他們三個都愛吃草莓,江信江妍更甚,對草莓就是有那種不死不休的抗爭精神。實在令人敬佩。 不過有女孩子在家溫槿自然不能在江信家待的太久了,給手機充完電,再陪著兄妹倆上上下下玩遍了才幽幽迴了家。 這時候家裏隻有母親和弟弟在,溫槿進來時弟弟在做作業,母親在掃地。 “又跑去江信家了!能不能讓我省點心,盡往別人家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江家的孩子呢!”母親罵道。 溫槿弱弱迴了一句,打算迅速飄進房間裏看手機。 “飯也不吃!整天就知道捧著那個手機,手機上麵有寶啊!小心給你砸了!”母親尖銳的叱責讓溫槿褲兜一緊。溫槿連忙揣好手機進廚房去了。 再出來時弟弟也坐在餐桌上了,見他出來,用飯勺戳著空碗,發出清脆的咚咚聲,有些刺耳,還咧著嘴角不懷好意的看著他,指手畫腳道:“我也餓了,快給我裝飯!” 此時母親已經去陽台晾衣服了,沒注意這邊。 臭小孩怕是使喚他使喚慣了! 溫槿撇了撇嘴,膽子也大了起來,惡狠狠的低聲道:“自己去!” 然後自顧自的坐在位置上吃起來,沒再去管小屁孩是怎麽樣的臉色。 結果吃著吃著,腦袋猛然一痛,溫槿還沒反應過來,隻覺得眼前一黑,耳旁嗡嗡作響,腦袋火辣辣的疼起來。 他和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感情是不怎麽好。但平常他除了朝他吐吐口水做做鬼臉或者耀武揚威的向他扔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石子之外就再沒有做過別的什麽過分的事。 這一次,還真是出乎意料啊,對待仇人也不帶這麽狠的。 真挺疼的,溫槿心想。 他怔愣了好半晌,目光先是落在對麵壞笑的弟弟身上,然後下意識摸了摸眼角,一手的血鮮豔的刺眼。 溫槿眼皮鈍痛,視線有些模糊,訥訥坐在那裏,疼得仿佛失去了知覺。過了好久他才意識到什麽似的往地下看去,看到一個頭部被磨尖了的小石頭,石頭上現在還沾著血跡。 然後溫槿看見自己眼角的血一滴滴往下墜。落在他潔白的t恤和幹淨的桌麵上,也落在了仍在冒著熱氣的米飯裏,平白暈染糟汙了一碗米飯。 “小槿!” 耳邊首先清晰起來的居然是母親的驚唿聲。溫槿迴神了半晌,聽到那個熟悉的稱唿時,開心的連痛都忘了許多。 「小槿」這個稱唿從母親嘴裏喊出來就是不一樣。 也挺值的。 小屁孩,不怪你了。 溫槿僵硬的笑了笑,撩起衣服下擺遮住傷口不讓母親看,還啞聲安撫道:“沒事的,媽媽……” 母親像是慌了神,也不敢去扯他,驚慌無措道:“走……媽媽帶你去看醫生,你閉上眼睛,比別讓血流進眼睛裏了……” 溫槿點點頭,訥訥跟在她身後。 母親的背影一如既往的瘦小,相比小時候,又多了幾分虛弱和滄桑。 此時的宜縣陽光正好,滾燙的像是要將人烤焦。 溫槿卻覺得被母親握住的那截手腕又涼又舒服。那雙薄繭遍布的手心略顯粗糙,卻勝過許多柔軟寬大。 母親怎麽會不愛他。 隻是怕因為過於愛他而害了他。 溫槿放下衣擺,眼角火辣辣的疼痛在烈日下尤甚。 而他透過那片血色看向頭頂的太陽,第二次看見了光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