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你是說追二毛的那個何夕年?”


    “是他啊,我這新本田就是他送的,對我可忒好了。”細毛任何時候都不忘炫耀他的新車,一副欠扁的賤樣。黑皮當時就罵了句:“不要臉!還沒過門呢,就姐夫姐夫地叫,也不嫌丟人!”


    “反正他們遲早是要結婚的嘛。”細毛笑起來的得意勁更欠扁。


    也難怪他得意,誰讓他爹媽給他生了兩個如花似玉的姐姐呢,過去有大姐夫孝敬他就不說了,現在又有n個準二姐夫孝敬,他不得意才怪,當然,著名華僑何夕年先生無疑是最得樸家老小歡心的,居然還想到了給準小舅子整舌頭。不怪何夕年這麽上心,主要是樸家的二毛太漂亮了,長得很像八十年代的影星龔雪,特別是眉眼像極了,被大院裏的人稱為“小龔雪”,尤其笑起來的樣子,絕對的傾國傾城。細毛成天攛掇著二毛趕緊嫁給何夕年:“姐,姐,嫁吧,別猶豫了,這麽好的人上哪兒找啊,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二毛不僅人漂亮,性格也很辣,完全不同於大毛的端莊賢淑,罵起人來跟寇海家的常英有得一拚,每次細毛攛掇她嫁人,她就罵:“是我嫁人還是你嫁人哪,你要這麽急你就去嫁他!”由此可見,何夕年的公關頗有成效,不止細毛,樸家上下都在不遺餘力地撮合何先生和二毛,據說兩人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如果不出意外,年內就會完婚,難怪細毛開口閉口就“姐夫姐夫”地叫了。


    樊疏桐譏諷道:“也真難為你這個二姐夫了,連舌頭都給你整,你還有啥要整的趁著現在沒過門趕緊開口,過了門,人家就不會那麽上心了。”


    黑皮忍不住要去扒拉細毛的嘴巴:“舌頭都能整啊?”


    “可不是,告訴你們……”細毛神經兮兮地湊近他們,壓低聲音說,“連男人的那玩意聽說都能整……”


    “啥玩意?”


    “就是那玩意!”細毛指了指下麵。


    樊疏桐當即會意,一腳踹過去:“滾!”


    黑皮笑得一臉怪相:“咋整?”


    “整長啊,聽說國外有這種技術,要不要我給你介紹?”


    “臭小子!現在我就來給你整!”黑皮說著就朝細毛撲過去,細毛拔腿就跑,樊疏桐一腳橫過去,跟黑皮合手將細毛壓在本田的引擎蓋上,一頓海扁。細毛大聲疾唿:“救命啊,要出人命啦——”


    (1)


    因為在門口和細毛他們打鬧了會兒,待樊疏桐買了柚子迴家來,已經是兩個小時過去,還在院子裏就聽到老頭子在屋裏罵。他正尋思著怎麽扯個理由呢,軍部負責送信的文官小趙來了,拿了個信封畢恭畢敬地遞給樊疏桐:“這是您家的信。”


    樊疏桐“哦”了聲,低頭一看,信封的落款是北京某政法大學,他猜這可能是錄取通知單,正要高興呢,發現收信人不對,不是文朝夕,而是“鄧朝夕”。他疑心是不是送錯了,他們家沒姓鄧的啊,可是文官堅持說沒錯,地址上寫得清清楚楚:“首長家的信怎麽會弄錯呢,我們還活不活了。”文官小趙撓著後腦勺說。


    樊疏桐一想也對,就把信拿迴了家。原本樊世榮看到通知單也很高興,可是一看到“鄧朝夕”頓時沒了聲音,跌坐在沙發上。


    這時候樊疏桐也反應過來了,那丫頭改了姓!


    原本這也沒什麽,改姓就改姓,姓文姓鄧都是她的自由,可她起碼也得跟家裏人說聲啊,一聲不吭地就改了,還偏偏改姓“鄧”,放誰身上都難受。這明擺著就是她在提醒大家,她的爹姓鄧,死了,被樊家的人害死的,她將永生銘記父親的姓氏,永生不會忘記這仇恨……


    樊世榮一句話也沒說,放下通知單,佝僂著腰起身上樓。樊疏桐去扶,也被他推開了。樊疏桐隻得跟在父親身後,一直跟進了房間。


    樊世榮還是不說話,摸索著坐到房間的沙發上,一抬頭就看到了牆上掛著的陸蓁的照片,頓時老淚縱橫,捶著自己的膝蓋說:“蓁蓁,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女,我誰都不怪,我隻怪自己!我錯了,我錯了啊,蓁蓁……”


    “爸,您別這樣。”樊疏桐心裏也堵得慌,輕輕在父親的身邊坐下,“是我的錯,爸,這不怪您……要不是當年我做的那些混帳事……對不起,爸,這些事本來應該我來承擔,卻讓您……不過,爸,您別怪朝夕,她惦記自己的父親沒錯,哪怕他們沒有共同生活過,但畢竟是父女。就像我,在外麵這些年心裏也總放不下您,我禽獸不如也好,我混帳也好,您始終是我的父親。”


    “說這些有什麽用,她爸爸又活不過來了。”樊世榮喟然長嘆。


    “是沒用,但我們還活著,爸,我餘生都會來贖罪!請您相信我……”樊疏桐正要繼續往下說,樓下傳來珍姨的聲音:“喲,朝夕迴來了,大熱天的,也不帶把遮陽傘,瞧這小臉曬得……”


    朝夕一早就出門上書店買書了,以往連波在家的時候,她想看什麽書,都是連波幫她去買迴來,連波去外地採訪了,就隻能她自己上書店買了。樊疏桐連忙出去,站在樓梯口居高臨下地看著曬得一臉通紅的朝夕,笑道:“恭喜,你考上大學了。”說著指了指茶幾上的信封,“剛寄來的。”


    朝夕捧著書拿起信封就上樓,臉上沒有絲毫的喜悅。她甚至看都沒看信封上麵印著啥字,好像這是件很平常的事,根本沒什麽值得高興的。樊疏桐本來是要恭賀她幾句,一下就被她的冷場弄得尷尬起來,因為她平靜的表情無端透著傲慢,好像早就知道了結果一樣的。她目不斜視地繞過樊疏桐進了自己房間,正欲關上門,樊疏桐跟過去一把用手掌抵住:“朝夕,你就這麽恨我嗎?”


    “我要看書。”她冷冷地說。


    “書什麽時候都可以看,不急在這一會兒,鄧朝夕!”


    她愣了下,看住他。


    他也看住她,推開門走進來,盡可能地用平和的語氣說:“我們談談吧,不要說沒什麽好談的,至少我有話問你。”


    “就為改姓的事?”


    “不是,姓什麽是你的自由,我們全家都沒意見。”


    “那要談什麽?”朝夕將書放到書桌上,坐到了椅子上,捧起書就先看起來了,一副不願搭理他的樣子。


    樊疏桐反正也習慣了她的這種態度,問她:“你是不是跟連波說了什麽?”


    “我說了什麽?”


    “不要裝蒜,你的演技還不夠好,至少在我麵前是裝不了的。”樊疏桐在書桌邊的床沿坐下,“連波出去都幾天了,一個電話都沒打迴來,這可不像他,原來他隻要出門就會打電話迴來報平安的,你要沒跟他說什麽,他怎麽會這樣?”


    朝夕扭過頭反問他:“那你認為我會跟他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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