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之際,一陣敲門聲突然急促的響起,楊氏不得不收了手,將滿臉通紅的嬰孩放在一邊,佯裝什麽事情都沒發生,她拉開門,快步走出來,看到麵前的人神情一愣。


    楊氏一臉驚訝:“是你……你怎麽進來的!來……”楊氏看到麵前的青瑤想叫人進來,卻發現嗓子裏突然無法出聲!嚇得趕緊捂住自己的喉嚨,越發害怕的看著青瑤,一步步後退。


    青瑤向前一步,目光冷淡,卻有種令人壓迫的畏懼感:“你不必緊張,我今日來此隻是想勸你,子女皆是緣,而緣分從來難以十全十美。與其心生怨憤甚至動殺念損陰德,倒不如順其自然來得好,你說呢?”雖然是一句詢問的話,但是像在質問。


    楊氏心中懼怕,不知道自己是得罪了神仙還是得罪了妖怪,急的眼都紅了,連連點頭。青瑤見她點頭,轉身騰雲而去,青藍色衣擺翻飛飄動,楊氏目瞪口呆地仰頭看著青瑤離開,大口喘氣,渾身脫力的靠在後麵的門上。


    然而嬰孩先天不足的消息很快就傳進林老夫人的耳中,林老夫人坐在客廳中間正座上,拿著個帕子一直擦眼淚。


    楊氏麵無表情的坐在右下首第一個位置,小菊抱著孩子站在後麵。


    於嫂端著盆子巾帕過來,到老夫人身邊安慰道:“別難過了老夫人,您之前不是一直盼著一個孩子嗎?說不管怎樣,膝下有第一個孫輩就開心了……”


    林少海賠笑接話:“是啊娘,默兒也沒有別的不好……”


    於嫂拿著毛巾正準備給林老婦人冰敷眼睛,林老夫人聽著林少海的話,氣得一把推開毛巾啪的拍了下桌子斥責道:“她已經是個聾子了!還想有什麽不好!”


    林老夫人狠狠瞪向楊氏,憋著氣長歎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說完轉向林少海,肅容說:“少海,為娘看你也是時候再納一房夫人了。”


    小菊一驚抬起頭,下意識看向楊氏,眾丫鬟也偷偷抬起目光打量,林少海張張嘴,想說些什麽圓場,但看看母親的神色,最終沒敢說話。楊氏坐在那兒,麵色蒼白,依舊沒有什麽表情的樣子,但捏著帕子的手,已經死死地絞在了一起。


    九重天上從極淵正殿,卻是另外一片祥和景象。自從將靈汐投入凡間後,九宸的身體也大有起色,他正同雲風、司命二人議事,三人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突然,殿門被大力推開,可想推門的人火氣有多大,隻見青瑤大步走進來,臉色暗沉,在九宸身前站定,掃了一眼司命後,開口問九宸。


    青瑤質問道:“神尊你可知靈汐現在在凡間是個聾子?”


    九宸聽後眼中鋒芒一閃,他沉著臉緩緩站了起來:“聾子?”他看向司命。


    司命有些緊張,麵帶無辜:“這、這小仙也不清楚啊。”


    雲風蹙眉嘀咕:“怎麽會這麽倒黴?就成了個不全孩子?那一生豈不更艱難?”


    青瑤狠狠瞪向雲風,司命也苦著臉偷偷拽雲風袖子,示意他少說話,免得惹的青瑤九宸不快。九宸垂下眼眸,緊抿的唇角顯示心情不愉,他突然雙袖往後一擺,大步流星的向門口走去。


    司命急得趕緊追上前,伸手攔在九宸麵前:“神尊這是要去哪!”


    九宸冷冷的道:“下凡。”


    司命連連作揖懇求:“神尊你可不行啊!您忘了小仙跟您說過?不得妄自幹預凡間事,不得輕易影響凡人命數嗎?否則於她不利,您自然也會受到反噬!”


    九宸皺眉無聲的吐了口氣,耐著性子道:“這些本尊自有分寸,司命你去把此事緣由查清,看是命中有此磨難,還是有人橫加幹預,然後速來報我。”


    司命無奈的退到一旁,躬身應道:“是,神尊。”


    九宸目不斜視,大步向外,身影一晃,消失在殿門口,雲風想了想,追上前喊了一聲:“師兄!等等我,我也去!”


    雲風一步跨出殿門,就要追去。


    青瑤皺眉問:“你幹什麽去?”


    雲風迴頭:“我去看看能幫上什麽忙。”


    青瑤歎氣:“我已見過靈汐,這耳疾我都無能為力。”


    雲風不高興了,瞪著眼道:“青瑤仙子也不要這麽瞧不起人吧?本座好歹一個上神,不光法術高強,治愈之術也略通一二的。”


    雲風一扭頭,正看到慢悠悠出來的司命:“司命你說,是不是?”


    司命立刻捧場,幹巴巴的笑著:“這個自然,自然。”


    青瑤偏過頭輕嗤一聲,笑得嘲諷:“你在我麵前談醫術?”


    雲風的氣勢頓時萎了,司命幹笑兩聲,青瑤轉身離開。


    此時,暗夜的幽都山一片死寂,無風無雨,不見片葉枝花,龜裂的大地向無邊無際的遠方蔓延而去,仲昊和黑蚩沉默的走近黑蓮。黑蓮微微垂下花盞,一動不動,但依然在盛開。


    月光稀疏,大半被月隱蓋。


    仲昊見黑蓮這般心生訝異:“黑蓮沒有閉合,看來那個丫頭還活著。”


    仲昊轉過身,看著黑蚩,眼裏閃出駭人的光澤,陰冷緩慢道:“吩咐下去,把她給我找出來,魔君和我,都需要她。”


    話畢,幽都山外,五名撼山族人圍繞篝火打坐,口中念著咒語,慢慢的,天空一片黑壓壓的雲,越來越密越來越密,直到幾乎完全影住月亮。


    撼山族人們施法衝著篝火::“哈!”


    篝火如被打了一針強心劑!猛然竄起數丈高!帶著幽幽藍光直往天上飛去!又在半空中化為一縷黑煙,那縷黑煙宛如有生命般,在空中舒展的伸開各個觸角,詭異妖嬈的旋轉。仲昊,黑蚩目不轉睛盯著黑煙,眸底綻放駭人的急切光亮。


    黑煙的觸角像在半空中四處聞味道,然後鎖定了東南方向,如離弦之箭般猛然飛射出去!


    仲昊獰笑:“走!”


    仲昊騰空而起,黑蚩立即跟隨。


    凡間林家大門外,擺了個小吃攤,一個老婦人牽著個孩子站在小吃攤前買了份燒餅,婦人接過剛做好的燒餅還未遞給孩子。


    孩子卻一把搶過,上去就咬了一口。


    老婦人一臉慈愛:“慢點吃。”


    一道光芒閃過,九宸出現在林家大門前,看著麵前的孩子,眼神轉移到了他手裏的燒餅,心裏五味陳雜……靈汐曾經說過,樂伯經常從凡間帶麻醬油燒餅給她吃……還說神尊不懂得吃這些美食,說他無趣,想起來這些話猶在耳邊響起,他不禁彎了彎嘴唇。


    孩子注意到九宸赤裸裸盯著自己燒餅的目光,以為他要搶,害怕的躲到老婦人身後,將燒餅包好,捏在手裏。


    九宸尷尬,忽然,九宸似有所感,猛地側過頭眼神鋒芒畢露,他身影瞬間消失。


    小孩一驚,從老婦人身後跑出來,幾步跑到九宸剛剛站立的地方:“沒啦!”


    老婦人納悶:“什麽沒了?”


    小孩一臉驚喜:“沒啦!哇!是神仙!”小孩仰頭向天看去,天色突然變暗,最後一縷光線被黑暗吞沒,黑夜降臨。


    林家院子裏一片靜謐,大桃樹在微風中發出颯颯聲響,附近廂房燈光點點。


    一道亮光閃爍在院落中央,九宸現身,麵容沉肅,猛然抬頭,漆黑夜空中一縷詭譎黑氣直衝九宸麵門而來!九宸眼眸倏然眯緊!一掌擊出!恢宏氣浪猶如耀目輝光,帶出一束絢爛銀白!黑氣仿佛有生命般瑟縮一下,抽抽觸角就想向遠處逃竄!下一瞬就在半空中被擊了個粉碎!


    九宸推門進入楊氏房間。


    一名小丫鬟彎腰在桌邊,仿佛正收拾茶盞,桌麵的燭火光定格在偏斜的位置;一名丫鬟在窗戶邊,手抬起,似要關窗,發繩飄飛凝固在半空;一名丫鬟手拿薄毯站在嬰孩木籃旁,平展著,似乎準備給女嬰蓋上。


    九宸麵色淡然走向屋內,所有人一動不動,仿佛穿越一片靜止的時空,站到嬰兒籃旁,靜靜地看著她,女嬰笑嘻嘻地咿咿呀呀,小手伸出,九宸凝視女嬰,唇邊漸漸浮起一抹淺笑,女嬰迴望過去,調皮的晃動腦袋。


    突然女嬰耳後印跡閃閃發紅,這吸引了九宸的注意,九宸的眼神凝住,心中有所不詳,漸漸地笑意淡了,他伸手,指尖輕輕點在印跡的位置,一縷輕煙在指尖飄散,漸漸注入印跡,他移開手指,印跡不再發亮,淺淡到幾乎看不見。


    嬰兒似乎覺得癢,嬉笑的更厲害,在小床裏扭動著。


    九宸的手緩緩下移,最後握住了嬰孩的小手,低低的聲音像祝願,更像一種堅如磐石的承諾。


    九宸心中道:平安喜樂, 兩人安靜的互望,時間仿佛凝固,一切歲月靜好。


    窗外風聲漸大,樹枝拍打上窗扇。


    九宸眼神溫柔,而後,他緩緩轉過身去,神情一點點變冷,直到恢複徹底屹立傲然的姿態,望向外麵的天地。他站在嬰兒籃前,仿佛一道天祬,就站在這兒,所有外界的風雨雷電,洪水猛獸,都將被隔絕於此。


    九宸雙手背向身後,冷哼一聲,亮光一閃,不見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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