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仔細去迴想,庭雨的出走不是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跡象。但當時這些跡象沒有引起庭霜的特別在意,它就像一層薄霧,身在其中不知有無,隻有在一千個日夜以後,隨著庭霜對姐姐的思戀之情不斷加重累積,再迴首遠眺,庭霜才看清了它是一塊白色的雲朵,而且籠罩了彼此,時而朦朧,時而又很清晰。

    那幅畫麵是一個漫長而寂靜的冬夜,庭雨和庭霜側身相向而臥,庭雨的心很亂,有點胡思亂想,她一想起明天離開媽媽和妹妹,離開這座鐫刻了她最美麗青春的小鎮,就感到無比的惆悵和失落。

    而庭霜在輕柔的黑暗中等待姐姐說點新鮮的故事。

    同樣地,庭雨死死的凝視著妹妹,看她潔淨的麵額,明亮的眼眸以及柔美的眉毛,她的眼神猶如一支筆、一柄短刃,極力想把庭霜的形象刻畫進心靈深處。

    雖然夜色濃重,但庭霜還是感覺到了,她伸出一隻手蒙住姐姐的眼睛,說:“你看我的眼神很唬人哦,就像地獄的幽靈要把我抓到地獄!”她之所以想起幽靈,因為庭雨時常講給她聽一些鬼怪故事。

    庭雨沒有阻攔,也沒有迴答。而是輕聲地提出一個問題:“庭霜,你還記得伊嗎?”

    “不記得了。”這樣的問題不再令她悲傷。

    “一點印象也沒有嗎?”“好像伊有密密硬硬的胡須。”

    庭霜的迴答總是很透明,像溫暖的玻璃一般,但是庭雨問話時沉重而傷感的語氣猶如一層霜花抹在玻璃表麵。

    “要是我也離開這個世界,或者我隻是離開幾個月、三兩年,你肯定也把我忘得幹幹淨淨,是不是?”“不是,怎麽會?你是我姐姐!”

    “但伊還是我們的伊啊!”“但……”庭霜憋了半天,沒有找到一句合適的話接下去。她也不知道最先的迴答是對是錯,她忽然覺得悲傷。

    庭雨笑了,剛才她所說的,一半是真心話,一半為了撩妹妹,使她頗受了些委屈。庭雨就喜歡庭霜受委屈的時候可愛的神態,那無辜的樣子使人聯想到受傷的小鹿。

    庭雨接著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庭霜聽著聽著就睡著了,也許期間姐姐說了別的話語,而那些正是令庭霜後來努力去迴想卻沒有留下片影、因而無比遺憾的源泉。庭霜從沒有想過,忽然一天,姐姐會離奇地從傘下走失,是在何時、因為何故,對於庭霜來說,這些都已成了十分縹緲的問題,雖然電話那頭偶爾傳來她的語音,雖然從郵遞員手中飛來雪片般的信箋,但上麵的字跡真是姐姐的話語嗎?庭霜又覺得是從自己身上遺落的另一半靈魂,仿佛一座山,被一把鬼斧劈成了兩半,半壁留在原地,另一半壁卻不知去向。一直以來,庭霜都認為自己與姐姐本是一個生命,隻是在與姐姐分別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這種感覺更加清晰,就像一座山峰投在大地上的陰影,就像它的曲折起伏的輪廓橫亙在平原上。

    庭雨連續兩天沒有迴家,媽媽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她到處去打聽女兒的下落,當最終獲悉庭霜跟人去了廣州後,已經是淚流滿麵,形容憔悴,她覺得庭雨離家責任完全在自己,如果萬一庭雨有什麽閃失,作母親的必定會終身悔恨,她加入到春節未過完就忙著南下或者東去的擁擠的人群中,長途車站、火車站及各個售票點爆滿,仿佛一場破壞力極大的淩訊,她足足排了一整夜的隊,才購到一張從九江到廣州的特快列車票。

    媽媽去了廣州,直到半個月後,才迴來,媽媽去時一個人,迴時依然孤身寡人。庭霜問媽媽,為什麽沒有把姐姐帶迴家,媽媽沒有迴答,這幾天已經讓她傷透了心神,她無法說服庭雨跟她迴家,她不是沒有想過和庭雨呆在一起,但是她更不放心讓庭霜成為留守學生,許多這樣的家庭,教育大多失敗了,庭雨她已經管不住了,無論如何不能讓同樣的劇情在小女兒身上重演,畢竟庭霜的心智和性格都還在形成時期。

    媽媽遞給庭霜一張小紙條,悲傷的說道:“庭霜,你想知道什麽,就寫信去問你姐。這是庭雨工作的地址。你一定要多寫信過去,曉得不?”

    庭霜寫了許多信過去,每次庭雨都立即迴了,但是每次她都避免迴答那個問題。庭雨隻是告訴妹妹,不要再問它了,你再長大一點就會理解了,同時也能理解我今日的所作所為。然而庭雨答應庭霜,一定會滿足庭霜的願望,會抽空把夜夢的傳說續寫完。其實,這何嚐不是自己最大的希冀呢?

    不久,庭雨郵寄來一個小小的包裹,裏麵有幾本書,一疊關於蜀都的草稿,扉頁上有庭雨的一句題詞:即便你忘記了我,然而無論今夕何昔,杜鵑鳥的傳說都不會在你的靈魂裏消失。

    但是庭雨執意說那不是自己說的話,我隻是複述杜鵑鳥的話,它還說,等待也是一種守候,你聽到的每一聲悲哀的鵑啼,絕不僅僅是徒勞的唿喊,在季節的輪迴與時間的過往中穿梭遷徙,也不是在白白消磨歲月。每一個人的堅持和始終不渝的初衷都會得到神祇的肯定與祝福,會得到命運美好的報答。

    接著上一節的敘述,庭雨在草稿中接著寫道:青蘿和父親向西去,在途中遇見了白麋鹿,在短暫的相聚中,乙丁請求好友向世人宣揚他的預言,那麽多少年過後,他相信那句模糊的話也該傳到了應該聽到的人的耳邊,既然他們聽到,也就有找到他本人的線索了。自從離開蜀都的第七個年頭為止,他們已經走過了九個國家,這些國家的都城有的建設在沼澤邊,有的位於沙漠腹地,依傍著暗河和綠洲,路途可謂漫長而艱險,旅途中的食宿全靠一些好心人的資助。

    這一年的秋天有到了,大地顯得一派荒涼和寂寞,天空湛藍而悠遠,乙丁站住,任由一身襤褸的衣服在寒風中飄搖,他讓女兒描述前方的景物。青蘿說:“父親,前方什麽也沒有,隻有天空、雲朵、大地和永無止境的漫漫長路。我們就在此停止漂泊的旅程吧?這幾年來,我們一直向西行,哪裏有盡頭啊?對於蜀都來說,我們已被放逐得夠久遠了;對於我們來說,蜀都似乎也成了湮沒在時間洪流中的廢墟。況且這兒是天然的草場,我們可以在這裏造一所小木房,收割枯草,度過一個溫暖的冬季,當春天再次光臨時,我可以蓄養一個很大的馬群和羊群,那麽你就可以幸福的度過晚年。父親,我求你了!”

    青蘿說出這番話,並不是說她忍受不了這種顛沛流離的生活,這麽些年過去,她已完全適應了乞丐般的日子,但是當她目睹父親日漸枯瘦的身體,就感到非常的不堪,父親的胡須已完全花白了,仿佛冰河邊枯萎的蘆花。說不定哪時哪刻就會精疲力竭折倒在路旁。

    老人聽出女兒哽咽的聲音裏含有埋怨、賭氣的成分,十分堅定的安慰道:“我的女兒,你的孝心我完全知道。我眼雖已盲,但心裏麵亮著的一盞燈始終不滅。我要說的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不是囚在一所房子裏,無病無災十分平凡的度過,而是要追逐夢想,即使我會像鷹一般從天空掉落,即使我抓住的隻是一片夢影,我也滿足了。”

    “可是,在何時何地,我們才可能停住腳步?”

    “當我們走到一座雙命鳥守護的城門時,我們便可停止漂泊的生涯。這種鳥生著兩個少女的頭顱,披著黑色頭發,它的頭發有多長沒有人說得清,但隻有一個身體,而且它的兩個頭顱一美一醜,美的專門撿清甜的食物,而醜的則隻吃有毒的食物。一路上,我們穿過一百座城門,但是我們並沒有看見雙命鳥令人敬畏的身影!我的靈魂要求我必須前行,即使青絲變成白發,即使無情的歲月揉碎我的肉身,即使光明在我的眼前寸失無蹤。你要記住我的話:今生沒有完成的事業,來世我還是要接著去做。命運不會因我們停止步伐就結束自己。箭已離弦,就不能停止飛翔;涓水融自冰雪,縱使有重重山嶺阻隔,也不能阻止它們投奔湖泊與海洋的決心,那麽,我又怎能夠置初衷而於不顧呢!”

    青蘿咬著嘴唇,把父親的話前後思量了一遍,鄭重表示會謹記父親的教誨。然後細致的向父親描述前方的景致:“剛才我沒有說假話,我們腳下踩踏的是秋天枯萎的草甸,但是仍然十分柔軟,我們頭頂的天空清澈高遠,雄鷹在展翅翱翔,我沒有像今天這樣感覺離上天那麽近,為了證明我這不是胡說,我可以指給你看西方的青藍色的遠山,它們看起來不高,但是雪線的位置很低,這足以表明我們已經站在很高的地勢上。”

    “你是說前方出現了雪山嗎?而且不止一座雪峰,而是連綿不斷的峰巒,對嗎?”乙丁興奮的問道,臉上溢滿了幸福。“不錯,父親,我還看見美麗的落日停落在山脊線上,就像一枚凋落的熟透了的葡萄。”

    “到了,我們到了,那就是我們的目的地。我們隻要穿過雙命鳥守護的瀑布之門就可到百臘國了。”乙丁低聲喃語,眼眶蓄滿淚水。

    翻過一座不算平緩的山坡,青蘿被展現在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如果說剛才起伏的山坡阻擋了視線,青蘿隻能看見白雪覆蓋的峰頂,那麽此刻,矗立在前方的雪峰,高大陡峻的形象整個映現在瞳仁裏,它就像隻由幾塊巨石磊疊而成。青蘿離雪山不過一箭之遙,所以山麓看得很清晰,一條白亮亮的澗溪從兩座雪山之間的山穀曲折流出,水量似乎不大,顯得枯瘦,它就像畫紙中的層次分明的留白將黛黑色的雪鬆林分拆成兩半,但是在山穀的深處,雪鬆林又連成一片。雪鬆林的兩旁是灰褐色的陡岩,在陡岩上麵又稀稀疏疏平鋪了一層雪鬆,兩片雪鬆林之間存在著三株雪鬆的落差,再往上就是白雪籠蓋的峰頂了。

    青蘿把所見的景物繼續向父親講述,最後有點失望的說道:“父親,我沒有看見瀑布懸在岩石上,也沒有看見你所說的雙命鳥,也許我們來到了一個錯誤的地方。前麵的山峰是無法翻越的!”

    “我仔細的算過,我們一共途徑了九個國家,我們從虞山國的都城往西走了三個月,現在大概已到了它的邊境線了,東北方是匈奴族的非常古老的一支建立的西芎國,而虞山國西北與西芎國的西南接壤處則剛好是進入百臘的唯一通道。因此,我相信我並沒有弄錯。你用心聞一聞,從西方吹來的風中夾雜著一股清淡的燃燒木柴的煙味。這就表明在樹林中掩藏著一些散落的居民,但是因為距離遙遠的緣故,你並沒有看清楚,這是其一;其二,現在時令近初冬,氣候寒冷,雪線位置下降,霜雨雲霧都被封凍,融化的水量減少,所以細小的涓流難以匯聚成氣勢英勇、奔騰的瀑布。”

    青蘿引導著父親往前走,柔軟枯黃的草甸子逐漸消失退化,他們腳下踐踏的是經曆了風雨侵蝕過的紅色的沙石,當綠蘿再次登上一個高丘上時,她看到了一片火焰一般的湖水,青蘿由此想到剛才經過的沙石區先前應該被淹沒在湖底,隻是由於後來湖水變淺變小而裸露出來,所以那些地方看不到植物生長。但是奇怪的是,在廣闊的幹燥的紅色沙石中,點綴著無數的白色鹽花一般的東西,那些東西是什麽呢?青蘿蹲下來,察看腳下的白點,她用劍翻開紅色沙石,先發現了一枚斷箭,然後那起那個西瓜一半大小的不規則的圓球,這個圓球不是別的東西,而是一個白色的骷髏頭,骷髏頭麵部埋進沙石,所以青蘿握起的部位是它的後腦勺,可當她反過來看時,麵對的卻是一對深暗幽邃的眼窟窿,仿佛要把青蘿勾進無底的黑暗中。

    不經意的一瞅差點讓青蘿嚇掉了半個魂,她驚叫著把那個東西拋向空中,雙手捂住眼睛不敢去看。

    青蘿抹著眼淚哭泣。乙丁扶起青蘿,使她倚靠在肩膀上,安靜的傾聽女兒語無倫次的說完剛才的一切後,安慰青蘿不要恐懼,然後用更加堅定的語氣說:“這是不容置疑的,你所說的火焰般的湖泊據傳說就是西方火湖,它是西方防禦東方各國侵略的不可逾越的天然屏障,很多年前,當女氏國還沒有分裂成為虞山與西芎兩國,它是一個強大的帝國,女氏國女王企圖渡過火湖打開瀑布之門,但是女王的軍隊和船隻在寬廣的火湖湖麵上遭到了覆滅之災,當時的慘狀,我不忍敘述。”

    雪山看起來隻有一箭之遙,但青蘿和父親走了半天,似乎仍然與它相隔著近三分之一的路程,天色變得昏暗,深邃的穹蒼中,星辰開始湧現,路途仍然十分遙遠。遼闊的荒原被黑暗主宰,死一般的寂靜,似乎所有生靈的聲音都被它吞噬了。青蘿和父親無法撿拾到生火取暖的木材,即使有古代遺留下來的船隻的朽木,但是青蘿不敢去取,乙丁也認為這樣會打擾犧牲戰士的亡靈。所以父女倆沒有地方夜宿,相互攙扶迎著無聲的寒風堅持邁向雪山。乙丁能夠感受到女兒的心情,一半恐懼一半孤寂,為了度過這令人難捱的夢幻一般的夜晚,乙丁對青蘿講起了那次犧牲了無數戰士的波瀾壯闊的戰爭。

    百臘國是西方的一個小國,但是它卻贏得了戰爭,而且派出的軍隊相對要弱小許多,乙丁開口就這樣說道,雙命鳥和火湖便是他們不可戰勝的英雄,而瀑布之門便是英雄最堅固的盾牌。女氏國女王意氣風發,對這場戰爭誌在必得,因為隻要穿過了瀑布之門,百臘國就屬於她的了。龐大的艦隊在女王的一聲命令下一齊駛進煙波浩淼的火湖,當艦隻離開湖岸很遠的時候,悲劇開始發生了,湖麵上飛來無數的雙命鳥,它們就像黑夜一般覆蓋的火湖,女王的士兵驚慌的向空中射出無數的箭矢,但一點用處也沒有,他們的力量不夠,幾乎所有的箭隻都落空了。隨後卻遭受了雙命鳥的報複,它們高頻率地扇動翅膀,這時奇跡開始出現,它們翅膀上的翎羽離開身體,直接向下飛向艦船上的敵人,白色的翎羽,布滿了天空,就像是一陣暴風疾雨襲來,有的士兵沒有弄清是怎麽迴事,舉頭遙望,當他們看明白是什麽時,一切都遲了,有的戰士雙眼被射中,有的喉嚨被擊穿,頓時死傷一半,另外一些作戰謹慎的戰士早已舉起了盾牌,因此躲過了災難。女王的戰士加快船速,但是雙命鳥更殘酷的懲罰接踵而來,從它們的口中掉落燃燒的火種,驚異的是,這些火種落到湖麵,不管是下沉的還是飄浮的火種,依然熊熊燃燒,很多很多船隻被燒成了灰燼。當然,有少量的士兵登上了陸地,他們看到同胞有的殞身湖底,有的仍在火中掙紮,感到無比痛苦,巨大的悲痛激起他們的憤怒與複仇的欲望,他們轉身,對準瀑布後麵影子一般的雙命鳥,張滿弓弦,射出複仇的箭矢,但是他們的箭矢遇見喧響的瀑布時,就像是撞在了堅硬的岩石上,折斷了。

    雙命鳥憐憫幸存的敵人,沒有以牙還牙,便沒有奪去他們的生命。而我們看見的這些紅色的石頭就是當年的火種的殘留物,它們見證了當時戰爭的慘烈情況。

    但是遺憾的是,曾經令無數敵人膽寒的火湖現在卻要麵臨幹涸的尷尬處境。這是什麽原因呢,乙丁心裏疑惑,不禁加快了腳步。他們小心的繞過沼澤區,剛過夜半,就到了山麓的雪鬆林,清寂的夜空中一勾下弦月將它冰冷的光輝灑落,黑色的樹影與白色的月光交錯疊映在乙丁、青蘿倦怠的臉上。這裏的每一棵雪鬆都非常高大,但是比較稀疏,草叢也低矮,適宜於穿行。乙丁囑咐青蘿要盡量靠近溪澗行進,雖然溪澗石頭多,路途更加崎嶇,但是他們有溪流作向標,不至於迷路,同時也更容易發現居民的茅屋。

    “青蘿,你仔細聽,似乎有什麽聲音!”乙丁停下來,提醒女兒注意,他的直感告訴他危險已迫在眉睫。青蘿豎起耳朵,神情冷峻,除了身旁緩緩滑過石頭的流水的潺潺聲,她什麽也沒有聽到。青蘿向父親搖搖頭,接著輕輕的朝前跨出一步,踩在幹枯的厚厚的落葉上,發出脆弱的窸窣聲,她的後腳剛離開地麵,一聲巨大的咆哮聲突然響起。青蘿立即抽出閃著青白色光輝的長劍,同時把父親擋在身後,但咆哮聲沒有第二次響起,而傳來了相互搏擊的聲響,一分鍾不到,搏擊聲也消失了,緊接著是一個青年男子一陣撕心的嚎啕。

    這顯然是一幕沒有讓青蘿和乙丁看見的猛獸襲擊人的慘劇。哭泣聲還沒有停止,青蘿和父親循聲找過去,很快就看見了一名青年男子匍匐在平躺於地麵的死者身體上嗚咽,厚厚的落葉濺滿了血滴,離他們三尺遠的地方躺著一頭老虎,挨近它前左腳下方的心髒部位中了一箭,但似乎並沒有使它致命,因為唿吸看起來還很順暢,好像隻是在短暫的沉睡中,或者是在蓄積力量再度出擊。青蘿走到老虎身邊,準備給它死亡的一劍。

    “不許你刺它!”青年男子在身後憤怒的大喊,“箭上有毒!它隻是暫時昏迷而已”。青蘿的利劍在半空中凝住了,她對青年的話不理解。

    “你不想殺死它嗎?它給你帶來了無法彌補的災難。”乙丁說,一邊慈愛地撫摩青年的臂膀。

    “不是這樣的,或許你們是異鄉人,不知道它的生命對於我和已經失去生命的哥哥來說多麽重要,它寄托了我們、乃至整個百臘對生活、對明日、對幸福的期望。”男子哽咽著說,不過他的話沒有讓乙丁和青蘿更加明白。直到他們應男子的請求把老虎抬進一間用厚重楠木製作的封閉的漏孔籠子後,青年才從悲痛中逐漸恢複過來,他真誠的感激兩位陌生人的幫助,並先作自我介紹:“我叫蓯穡,死去的兄長叫石斛,我們兄弟原本是要活捉猛虎的,但是由於我極度的恐懼,我射出去的第一箭偏離了,反倒遭到了老虎的襲擊,兄長為了救我犧牲了自己的生命。”青蘿也報出自己的姓名和來自的國家。

    “可是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麽要活捉老虎,而不是打死老虎?”青蘿說出這個藏在心裏很久了的問題,乙丁略有同感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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