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萍直睡到晌午才起床,起來洗漱清爽,看一會兒新聞,收發一下郵件,就到了吃午飯的時候。


    她在餐桌前坐定,就看見阿九提了一個箱子從廚房出來,知道是送給唐迦南的午餐。


    她盡管對唐迦南所謂的賠償嗤之以鼻,但對他的手指,還是稍有歉意的。她低頭扒拉了兩口飯,想了一想,還是決定去給他送飯吧。


    她於是趕緊追出去,叫住阿九:“今天的午餐,我去送吧。”眼見他的臉色微有詫異,便笑道,“我正好有事要出去,順路送一下,嗬嗬。哦,還有,我們晚上有事,不迴來吃飯了。”


    阿九連忙點頭,目送汽車遠去。


    車到北辰樓下,風萍提了食箱在保安人員的灼灼目光之下搭乘電梯上樓了。一路上遇到不少注目禮,到了總裁辦,兩名秘書小姐正在竊竊私語,見到她進來都是一呆,麵麵相覷,仿若有些不知所措。


    “唐總在嗎?”風萍微笑著隨口問了一句。


    “在在,您稍等一下,我幫您去叫他……”


    “不用客氣,我自己去。”


    風萍笑著阻止她,說話間已經來到總裁室門前,握住門把打開門,目光在寬敞的辦公室內一掠而過,然後固定在裏麵靠窗位置的沙發上。


    電光火石之間,她忽然明白,女秘書為何神色驚慌了。


    沙發上坐著兩個人,一個身穿黑色套裝的長發女子,眉目如畫,修長的手指握著一隻湯勺,正在喂唐迦南吃午餐。


    突然看到她,兩個人都仿佛有些吃驚。


    風萍卻像什麽也沒看見一樣,微笑著走過去,把箱子放在茶幾上,笑道:“我來送飯的,不過,看樣子你已經不需要了。”


    唐迦南嘴裏的飯食還沒有咽下去,看見她就噎住了,一連聲地咳起來。


    那女的倒是神色不變,還微微笑了笑。


    風萍看了看他們的午餐,又笑了:“好豐盛啊,還有鮑魚湯,外麵的菜比家裏的好吃,是吧迦南?”


    唐迦南伸手掩嘴,咳得更劇烈了。


    風萍再一瞧,他那三根手指已經精心包紮過了,十有八九也是旁邊這位女士的功勞。


    她心裏這樣想,目光就很自然地移到旁邊這位女士的身上。


    值得欽佩的是,這位女士非常鎮定,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還敢給唐迦南遞水喝,輕撫其背,幫其順氣。看得風萍暗暗稱奇,但是唐迦南似乎有點兒消受不起,一邊不停地咳嗽,一邊拒絕那女子的好意。


    風萍覺得他實在是太神奇了!


    自從她進入房間,約有三分鍾,他就不停地咳嗽,直咳得臉色漲紅,還停不下來。她實在看不下去了,用力一掌拍在他的背上,居然,他的咳嗽就神奇地停止了。


    等到他稍微恢複一下,她才微笑問道:“沒事了吧?”


    唐迦南連忙搖頭表示沒事了,一邊站起身來,道:“我給你們介紹一下,她是……”


    “我叫唐詩,是公司的市場部總監。”那位女士主動站起身來,微笑著自我介紹,表現得落落大方。


    “很高興認識你,風小姐。”她說著伸過手來。


    “你好!”


    風萍遞手與她相握,很想問一句“她的工作職責是否也包括喂上司吃飯”,但終究沒有說出來。


    可是唐詩卻好像知道她心中所想,主動解釋道:“我喂迦南吃飯,是因為他的左手不太方便。”


    迦南?嗬,現在的員工這樣稱唿自己老板的嗎?


    卻不料唐詩接下去又說:“更主要的是,我想喂他吃。”


    此言一出,風萍真的對她刮目相看了,唐迦南也驀地睜圓了眼。


    “他的左手是因為我才受傷的。”


    “哦?”風萍故意恍然大悟,“聽起來你們的關係匪淺?”


    “沒錯!”唐詩對她嫣然一笑,“我是迦南的學姐,我們曾經在一起度過了幾年快樂時光……”


    唐迦南眼看越說越不對勁,連忙道:“唐詩,你先迴辦公室吧!”


    唐詩的目光在他們身上轉了一圈,然後微笑道:“好的,那我先迴去了,再見風小姐。”


    風萍微笑道:“再見!”


    辦公室的門重新關上之後,氣氛有短暫的沉默。


    唐迦南悄悄瞥了風萍一眼,見她漂亮的嘴角掛著一絲淺淺的笑意,看起來像沒事人一樣。


    “咳咳!”他幹咳兩聲,率先打破沉默道,“都十二點多了,我還以為你不會送飯來了……”


    “所以,你就另外叫了豐盛的大餐來吃?”風萍不動聲色。


    “哪裏是什麽豐盛的大餐,隻是很普通的午飯而已。”


    “你的左手有什麽毛病?”風萍轉換話題,看向他的手。


    “嚴格說起來,是有一點點殘疾……”唐迦南舉起他的左手做示範,“看到沒有?中指的指關節不能彎曲。”


    “不注意看還真看不出來,不影響日常生活吧?”


    “看做什麽,彈琴就不行了。”


    “怎麽搞成這樣?”


    “跟人打架受了傷,當時沒當一迴事,錯過了最佳醫治時間。”


    “哦~原來是英雄救美啊!”


    “什麽英雄救美?”唐迦南的臉色紅了,“沒有的事。”


    “那是怎麽迴事?”


    “就是打架。”


    風萍聽他這語氣,不由得彎起嘴角笑了笑,心想:難道是無緣無故就跟人家打架嗎?但看他的表情,分明是不好意思了,便把這話咽迴肚裏,不欲使他難為情。再者,自己這樣追根問底的,很容易被他誤以為是吃醋。


    他們沒有訂婚之前,彼此間都是有一些好感的,訂婚之後,兩人反而都不約而同地控製著避免流露好感。這是一場心照不宣的角逐,不用言語挑明,雙方心中有數,這種狀況之前一直呈現隱性,目前有明朗化的趨勢。這種時候,決不能掉以輕心。


    她想到這一層,便愈發要拿出風度來,當下彎腰打開食盒,端出裏麵的飯菜,笑道:“你還餓不餓,我喂你吃啊?”


    唐迦南的早餐隻喝了一杯牛奶,午餐才剛吃第一口就噎住了,怎麽可能不餓呢?隻是她早上還在耍賴,忽然改變了態度?難道是因為唐詩?嗨,管它是因為什麽呢,她願意喂他,就是毒藥他也敢吃。


    風萍夾了一筷子菜伸過來,他就張嘴吃了,一邊吃一邊八卦。


    “你學姐也姓唐啊?”


    “嗯。”


    “你們沒有血緣關係吧?”


    “沒有。”


    “你們的感情很好嗎?”


    “我念書的時候曾經追求過她……”


    “是嗎?”


    “嗯,咕……”唐迦南咕咕喝了兩大口水,才道,“不過,她拒絕了!”


    “不是吧?”風萍有些吃驚地停下來。


    “青菜,我要吃青菜。”


    “哦……”風萍夾了一小棵青菜給他,“我沒聽錯吧,你可是唐迦南啊,她居然拒絕你?”


    唐迦南聽了這話,忍不住白了她一眼,細嚼慢咽地吞下青菜,道:“是啊,我當時傷心欲絕,大醉一場,然後就隨便找了一個外國女朋友。”


    “後來呢?”


    “我忘記了……唉,你不要一直夾青菜,剝兩個蝦給我吃嘛!”


    “好的。”風萍放下筷子,剝了一個鮮白的蝦仁塞進他的嘴裏,“這種事情怎麽可能忘記呢?”


    唐迦南就著她的手吃蝦,感覺真是滿口餘香,又聽她追問自己的情史,心理上非常滿足,笑嘻嘻道:“後來,那個女朋友也跟我分手了,我又傷心得大醉一場。”


    風萍撲哧一聲笑了起來,“聽起來你倒是挺多情的嘛,左一場大醉,右一場大醉的。”


    “主要是那時候年輕,失戀如果不大醉一場,好像就不叫失戀。”


    “還有這種說法?”


    “是啊,那時候年輕,有些事情也不一定就是發自本心的,但那個年紀的男生差不多都這樣。”


    風萍忍著笑,連連點頭道:“我懂我懂。沒有一點兒情感經曆的男人,哪能叫什麽男人呢,對吧?如果連一個叫他大醉一場的女人也沒有,那豈不是太可悲了?”


    唐迦南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我要喝湯。”


    風萍看看茶幾上的兩碗湯,笑問道:“哪個湯?鮑魚湯,還是……”


    “鹹肉蘿卜湯!”


    風萍的笑意漸深,喂他喝了湯,又兜迴原來的話題,“你學姐當初既然拒絕了你的追求,如今怎麽又到了你的公司裏來了呢?”


    “這不奇怪吧。一樣的工作,北辰的待遇是最好的。”


    “你認為她是為了錢?”言下之意是,也有可能是為了人。


    “也許是為了追求成就感吧。她以前說過,希望能有充分的空間可以大展拳腳。喂,你為什麽一直問她啊?”唐迦南忽然換了語氣,笑道,“吃醋了嗎?”


    “好奇嘛,女人的好奇心總是特別旺盛的。”她略頓一下,又補充一句道,“難道我看起來像那種隨便吃醋的女人嗎?”


    “很像,非常像!”唐迦南故意湊近端詳她。


    “你忘記我們當初的約定了嗎?你有隨時反悔的權利。如果你愛上別人的話,告訴我一聲就可以了,我很識趣的。”風萍武裝得密不透風。


    唐迦南聞言愣了兩秒,然後也笑了笑,道:“當然,如果你移情別戀,我也會成人之美。”


    這是他們倆首次談到這個問題,雖然是以開玩笑的語氣,可氣氛明顯有些不對了。


    風萍聽他用“移情別戀”一詞,倒像是自己現在愛著他似的,分明是占她的便宜。但因為她主動提起這個話題使氣氛凝澀,自覺有義務緩和一下,因而笑道:“還要吃什麽?”


    唐迦南搖頭,“不吃了。”


    風萍於是放下勺子,從盤子裏拿起一隻蝦開始剝皮。


    唐迦南又道:“我不吃了。”


    “我聽見了,這是剝給我自己吃的!”風萍把剝好的蝦仁放進嘴裏,嘖嘖嘴巴道,“自己剝的蝦,味道就是不一樣。”


    唐迦南一怔,忽然問道:“你不會是第一次剝蝦給男人吃吧?”


    風萍也是一怔,笑道:“我是第一次剝蝦給自己吃。”


    唐迦南半個身子倒在沙發上,含笑問道:“你是不是沒有談過戀愛?”


    “怎麽可能?”風萍真的笑起來,眼見他露出疑惑的表情,給出肯定迴答,“我當然談過戀愛。”


    “是嗎?那說說看……”


    “說說看?”


    “對啊,說說你談過幾次戀愛,對方是什麽樣的男人?”


    “你何以這麽肯定對方是男人呢?”風萍故意逗他。


    唐迦南果然一愣,然後立刻笑起來,“你在轉移話題,我是不會上當的。”


    風萍頭也不抬地剝蝦子,隨口迴複他,“次數太多,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話,我也可以嚐試去迴憶一下,前提是,你必須先交代清楚你自己。”


    ……


    唐迦南非常不齒她的做派,明明知道這種嚴重有失公允的交換條件,他是絕對不會答應的,還拿出來堵他。他可沒有忘記,某人昨天晚上說的那句“女人有隨時反悔的權利”,雖然他還真有點兒好奇!


    “下午有事嗎?”他換了個話題。


    “沒有。怎麽?”


    “我稍後有個會議,怕你一個人無聊。”唐迦南微笑道。


    “沒事,我習慣自己找樂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在這裏參觀一下。”


    “嗯?”唐迦南一怔。


    風萍抬頭看他,笑道:“將來的某一天,我也許會成為唐家的一分子,參觀一下自己家的辦公大樓應該沒問題吧?”


    “當然。”唐迦南笑起來,“我讓阿曼帶你去。”


    “謝謝!”


    於是,下午唐迦南去開會,風萍參觀北辰辦公大樓。這中間少不得要引起一些輕微的騷動,略過不提,單說時間到了晚上,他們如約去見jennifer。


    jennifer有幸覲見貴人,如臨大敵,全副武裝上陣,倒叫那兩個便裝赴約的人微微尷尬,好在jennifer是名交際高手,自嘲一下就過去了。


    風萍落座後立刻對她表示感謝。


    一來謝她送的衣服,二來她願意委屈自己,跟周新竹道歉,實在難得,她的地位如日中天,卻能不為盛名所累,確實令人欣賞。


    jennifer對風氏一族的低調早有耳聞,圈內好些名人都和他們搭不上話,本也以為她必定高不可攀,結果卻出乎意料的隨和。雙方相談融洽,席間提到的一些人,唐迦南也略有所聞,還不算特別無趣。


    晚餐進行到尾聲,過道裏忽然走來了名模周新竹。


    周小姐和幾名女友同行,一路談笑風生地過來,猛地一眼瞧見風萍,笑容就僵在臉上了。再看看同座的jennifer,心裏更加不是滋味。


    論理她應該過去打個招唿,表達謝意。上次的衣服事件,她的大哥周天佑原本是要她親自向風萍道歉的,因為風萍在國外,才沒讓她低下高貴的頭。隨後jennifer對媒體澄清,給她一個台階,她也不能不知好歹。隻是,她平時傲慣了的人,如果沒有外人在場,低一下頭,說兩句中聽的話也還罷了,可今晚自己的幾個姐妹都在,平時她在她們麵前沒少嘲諷風萍、說她的壞話,現在怎麽能夠當眾對她低頭呢?


    這頃刻間,她的心思已經轉了好幾圈,終究還是丟不下麵子,拿不定主意。身邊的女友們已經在小聲議論,“那是唐二少,他本人比電視上還要帥啊!”


    “花癡啊你!”


    “拜托,本市還有比他更有魅力的男人嗎?”


    “有啊,他老爹。”


    “那個風萍身材還沒我好,憑什麽能夠坐在他身邊,並且和jennifer這樣的名人一起用餐,真沒天理!”


    周新竹聽了忍不住臉紅,決定先找個位置把這些朋友安置下來,然後再看要不要過去打招唿好了。


    風萍原以為她肯定要過來道謝的,誰知道她竟若無其事地帶著朋友走了。唐迦南也沒料到周新竹如此失禮,隻好對風萍眨巴兩下眼睛,表示自己的無奈。


    jennifer不了解具體情況,雖然覺察出有些異樣,但沒有多話。她正在籌備春夏服裝秀,就岔開話題,送了她兩張服裝秀的邀請卡。風萍看了一下日期,表示一定去看。


    然後彼此又客套了一下,這頓晚餐就算愉快地結束了。


    周新竹猶豫半天,終於下定決心準備過來道謝了,奈何風萍他們正好起身準備離開,她於是又縮迴殼裏做烏龜了。


    唐迦南的右手受傷,晚餐吃得甚少,隻喝了一點兒酒,剛一上車坐定就跟風萍撒嬌,“好餓哦,人家剛剛都沒有吃東西。”


    話一出口,他就感覺車子一抖,風萍顯然也感覺到了,兩人同時看向司機阿九。阿九整個人好像被雷劈到一樣僵在座位上,過了一會兒才轉過頭來對他們幹笑兩聲,表示歉意,一邊將車子開出去。


    這樣,他們都明白車子為什麽忽然抖了一下了。


    同一時間,唐迦南的臉色丕變!囧,太囧了!!


    風萍看著他,緊緊地咬住嘴巴強忍著,差點兒憋出內傷。


    唐迦南用鋒銳的眼神警告她,不許笑出來。可她忍得太辛苦,還是發出了一點兒聲音,他立刻撲過來堵她的嘴。


    他的手上有一股刺鼻的藥膏味,風萍全身的力氣都用來按捺住笑意,也推不動他,目光越過他的肩膀,正好看見阿九的肩膀,肌肉抽筋似的一抽一抽,顯然也是在忍笑。她不看還好,一看真的是忍不住了,結果很沒風度地笑出聲音來。


    她這一笑,阿九也忍不住笑出來了。


    唐迦南徹底泄氣了,惱羞成怒地癱在座位裏不說話了。眼見車裏的另外兩人越發笑得不可收拾,他終於忍無可忍地發飆了。


    “阿九,下個月你的薪水減半!”


    “不是吧老板?”阿九樂極生悲,連忙收住笑容,小聲抗議。


    唐迦南收拾了他,轉向風萍那張笑到抽筋的臉,冷冷控訴道:“你還笑?是誰害我的手受傷的?我的手如果沒有受傷,難道我會拿不動刀叉?怎麽又會餓肚子?還笑還笑……你!我真的生氣了。”


    風萍笑得太厲害,眼裏都泛了淚花,勉強停了下來,將頭移到他的腿上枕著,閉目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臉上的笑影一時半會兒還下不來,兩頰緋紅,睫毛潤濕,看起來別有一種風情。


    唐迦南的大腿被她枕著,心裏有些異樣,從來沒有女人這樣做過,在他跟前她們總是盡可能地展現完美的一麵,枕著男人的腿,多少是有些失態的。


    她這樣一枕,倒像把兩人的關係枕近了許多。他心裏有些悸動,想著反正今天已經出糗了,何妨再做點兒出格的事。念頭剛動,忽見風萍睜開眼,轉頭對阿九道:“阿九,我們去櫻花街。”


    唐迦南一怔,“去那裏幹什麽?”


    她重新閉上眼睛,答道:“你不是很餓嗎?帶你去吃東西啊!”


    “那裏能有什麽好吃的?”


    “有一家譚記麵館,店不大,但麵條很吃好。”她說著伸手在左臉按摩。


    “麵部肌肉都笑酸了吧,讓我來幫你按摩一下!”唐迦南說完也不等她說話,就伸手按在她臉上,狠狠地報起仇來。


    風萍的五官就在他的掌心裏像天空的雲彩一樣變幻莫測。


    他搓揉了好一會兒,還沒有停止的意思。她終於駛出殺手鐧,攻其要害——手指!唐迦南慘叫一聲,急速撤兵。


    風萍爬起身,從包裏拿出鏡子一照,唇彩染上兩頰,弄花了臉。當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抽出紙巾來收整理儀容。


    唐迦南在旁邊笑嘻嘻地幸災樂禍,“耳朵上也有。”


    風萍的鏡子太小,偏頭照了兩三下,還是沒看到,沒好氣地問:“哪裏?”


    唐迦南虛指一下,“耳朵後麵。你過來一點兒,我幫你擦。”


    風萍微微蹙眉,威脅道:“你要是再耍什麽花樣,我一定要你好看。”


    唐迦南哭喪著臉向她展示受傷的右手,表示自己手無縛雞之力。風萍讚許地遞給他兩張紙巾,傾身過去,讓他為自己服務。她剛把耳朵送過去,就感到一個溫熱的東西貼到了自己的左臉上,她一呆,轉過頭來準備發飆,結果又把嘴巴暴露給了敵人。他這一吻是偷襲,很大程度上帶著惡作劇的意思,蜻蜓點水般吻完就退迴去了,然後拿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閉上眼睛準備慷慨就義,“要我好看吧!”


    風萍拿他沒轍,又好氣又好笑,咬牙道:“等迴去再要你好看。”


    這話一出,前麵的阿九忍不住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後座上的兩個人互看一眼,然後風萍羞了,唐迦南笑了。


    作為一個司機兼保鏢,平時和老板的關係不錯,但取笑一下老板也就算了,取笑老板的未婚妻就不太好了。阿九連忙幹咳兩聲加以掩飾,道:“風小姐,這一條就是櫻花街了,您說的那家譚記麵館在哪裏啊?”


    “白馬公寓前麵一點兒。”


    “好的。”


    車過白馬公寓,街道兩旁忽然多了十來家飯館、酒店。阿九放緩車速,果然看到一塊黑底紅字的麵館招牌。


    時間是晚上十點多,春寒料峭的,客人不多。


    風萍領著唐迦南推門進去,來到櫃台前點餐。燙著卷發的老板娘正在櫃台裏點鈔,抬頭一看見她頓時兩眼放光,站起來驚唿道:“天啊,風小姐,沒想到你竟然還會來吃我們的麵條啊!”


    風萍笑笑道:“你們的麵條好吃啊!”


    老板娘的熱情爆發,急於表達,也不管她聽不聽得懂,一口方言一股腦兒地往外倒。“哎呀,風小姐,你不知道我在報上看見你的照片有多驚訝呢,我們店裏的丫頭都羨慕死你咯!我跟她們說,你以前經常來我們店裏吃麵條,她們還不相信,真是的!還有啊,前幾天那個安先生也來吃麵條,真巧啊!哎呀,這一位先生是……啊!他是唐……唐先生,快,快請坐!今天我請客!”


    她說得語無倫次的,唐迦南聽了隻覺得莫名其妙,再也想不到這個安先生是指安悅生。風萍倒是很理解老板娘的語無倫次,一直微笑著,聽她說請客,也就不客氣地把錢包收迴去。點了兩碗麵條,要了兩罐飲料,然後他們挑了一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卻不料老板娘一路跟過來要求合影,把他們搞得很尷尬,卻也隻好答應她。


    拍完照片,老板娘還不願意離開,非常八卦地問東問西。麵條端上來之後,她又進行了一番詳細地解說,曆史一直追溯到唐朝,比風萍的家族還悠久。唐迦南餓得兩眼無光,趴在桌子上可憐兮兮地望著風萍。風萍不得不打斷老板娘的熱情解說,“不好意思,老板娘,能不能請你先離開一下,我們要吃麵了。”


    老板娘也不覺得尷尬,依舊滿麵笑容地答應著,依依不舍地迴到櫃台跟前。有三個小姑娘已經聚在那裏竊竊私語了,她沒有像往常那樣斥責她們,反而加入進去,一起私語起來。


    風萍和唐迦南麵麵相覷,低聲歎道:“莫非這就是成名的煩惱?”


    “你本來就是名人啊!”唐迦南嗤笑道。


    “但是沒有你紅啊,你的人氣比較高。”


    “那趕緊來巴結一下我,我好餓啊。”


    “我覺得我好像犯了一個錯誤!”風萍歎了口氣,拿起筷子卷了一串麵條塞進他嘴裏,一邊道,“但願不要被記者拍到,否則他們肯定以為我刻意討好你,拿肉麻當有趣……”


    “恭喜!恭喜!”唐迦南一口麵條下肚,得了便宜還賣乖地笑道,“你有這種擔憂,說明已經具備了紅的資格。”


    風萍不再跟他廢話,專心當喂飯工,一碗麵條吃了一大半,唐迦南才停下來稱讚麵條爽口、麵湯美味。


    從頭至尾,老板娘和服務小姐的目光就沒離開過他們,並且一直在小聲議論——自以為小聲。她們除了羨慕風萍的好運氣,還把她和唐迦南的曆屆女友相比較,縱橫捭闔地一番議論之後得出結論,夏瑤仍然是風萍的最大勁敵。


    一個說:“隻要他們一天不結婚,夏瑤就還有機會。”


    另一個冷笑道:“你以為他們結婚了,夏瑤就沒機會了嗎?唐迦南可是個花花公子……”


    “噓……”老板娘的聲音,“小聲一點兒,別讓人家聽見了!”


    這樣一來,唐迦南坐不住了,再美味的麵湯也食不下咽了。他拖著風萍在老板娘和店員一連串的“歡迎下次再來”的聲音中爬上車,絕塵而去。


    其時,夜色深沉,月黯星寒。一個戴鴨舌帽的男人坐在車裏目送他們離去後,扶了扶頭上的鴨舌帽,走進了譚記麵館,要了一碗麵條,然後和老板娘搭起訕來。


    老板娘正處於極度興奮中,就算人家不問她,她也是要尋個由頭去告訴別人的。於是,這陌生的兩個人,因為某個契機一拍即合,熱火朝天地八卦起來,旁邊熟悉典故的資深店員偶爾也來插兩句嘴。


    故事得從三四年前說起,那時的風萍還是一個社會底層的灰姑娘,充其量也隻是一個寫字樓裏的小白領,經常和男朋友到譚記來吃麵條……


    這個故事講完之後,麵館的老板娘,作為一個傳奇的見證者,感到了一種極大的滿足。


    聽故事的人也激動得兩眼閃閃發光,唿吸急促,臉色潮紅,一副喘不過氣的樣子。


    他甚至來不及擦幹淨嘴巴上的湯汁,就脫兔般奔迴車裏,掏出手機打電話,激動的手都微微發抖。


    “喂喂,我跟你說啊,那個風萍,我剛剛查到……”


    “什麽?不查了?你不是很想知道她究竟是誰嗎?”


    “哈哈哈哈,你搞錯了周小姐!她就是一個灰姑娘,我找到絕對可靠的證據……沒錯,絕對可靠!”


    ……


    “這個當然,當然,你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這個時候的風萍並不知道,因為她的這次心血來潮,讓某些致力於調查她的人有了一個重大突破,並且在不久的將來,成就了一篇非常轟動的娛樂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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