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聽說過莫若清姑娘?”


    程繁將琴放在桌旁,拿起了筷子。


    忘營仰著頭想了想,冰冷說道:“聽說過。”


    程繁知道這是戳到了小丫鬟的痛處,可是自己要想更有把握,必須得多些了解才行。


    程繁幹笑一聲,說道:“別這樣,我跟我講講她的事情。”


    忘營瞥了他一眼,沒有接話。


    小丫鬟所表達的意思程繁一目了然。


    “你不是說不關心那些姑娘麽?怎麽打起人家頭牌姑娘的主意了?”


    程繁知道忘營會這樣說,而他早已準備好了說辭:“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就是看看,總不成以後不娶妻子吧?”


    其實程繁不需要跟一個丫鬟解釋太多,程繁本身是一個客人,忘營是下人,程繁完全沒有解釋的必要。


    不過經過了近幾日的相處,兩人之間早已沒了那些陳舊的腐朽教條,言談舉止就好像是朋友一般,隨意且有選擇性。


    程繁自認為這些腐朽的教條是那個便宜師父帶來的,雖然不喜,可是為了活下去,程繁不得不借用夫子的名號。


    這個理由確實無可挑剔,因為這本是無數年形成的慣例,忘營自然是沒有話說。


    沒話說就不說話,忘營自顧自的吃飯,沒有理會一旁能言善辯的程繁。忘營如此表現,若是齊王肯定不會放過他,若是讓一個擁有現代化思想的高大的老人遇見了,隻會鬱悶的吐出一口鮮血,拿這個女孩沒有半點辦法。


    程繁看著這個還是不說話的小丫鬟,想起了今天碰到了張青還有他懷裏的東西,計上心來,說道:“你跟我講講,我跟你買脂粉,送給你。”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是一個無法反駁的真理,女子愛美,男人更是愛美,隻是兩者愛的對象不同。


    程繁知道了女子們愛的是哪一種,提出了一個難以抗拒的誘惑。


    忘營不是淩可醫,擁有縝密的頭腦和手段,聽見程繁這樣說,立馬停下了手上的筷子,麵帶喜色的說道:“答應的事情自然不能反悔。”


    這個小丫鬟真是難纏,程繁無奈,隻能熱情迴答:“你且放心,我是一個走在正人君子道路上的人。”


    說這句話的時候,程繁一臉熱情,麵帶堅毅,絲毫不為他所做的一些不符這條道路上的事情感到痛心和羞愧。


    比如說“我是夫子的徒弟”。


    忘營得到了程繁的保證,說道:“莫若清的來曆我不清楚,不過她在麗花樓跳過幾次舞,每次都隔了很長時間。因為一些原因……每次她要跳舞,都會有一大群人前去捧場……”


    因為一些原因,那些原因忘營沒有明說,程繁也能想到,自然就是人長得漂亮,舞又跳的好,受人歡迎。


    “說這些沒用的,說一些她的特點。”


    忘營眼皮一動,生生翻了一個白眼,說道:“這麽著急?”


    程繁吸了口氣,說道:“很著急,我吃完飯了,很快就會去麗花樓。”


    “真是急不可耐。”忘營吐了一句,說道:“莫若清的特點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她的丫鬟。不過坊間對她跳舞的評論有很多,其中說的最多的就是她跳舞沒有那些普通姑娘們柔情,反而有一種鋒芒。”


    鋒芒一詞有很多種對應的行為和特點,忘營這是比較含蓄的說法。程繁想到了一些形容莫若清的詞,問道:“簡單來說就是火辣?狂野?”


    忘營臉色一紅,直直瞪了他一眼,說道:“這些詞你是哪裏學來的?怎會這麽不知廉恥?”


    程繁突然流了汗,燦笑一聲,說道:“我說是我師父教的你信嗎?”


    “不信。”忘營神情堅決,“不信”的說法直接刻在眼裏,就像是苷樹上的鑿痕,消散不去。


    “夫子是何許人也?那可是人之聖賢,怎會有這般庸俗的想法,怎會教出你這樣的徒弟?你去青樓也罷,還說出這等不知廉恥的話來,置夫子名聲於泥沼,真乃大逆不道!”


    程繁怔怔看著這位言辭狠厲的小丫鬟,內心有些崩潰。


    夫子到底有多大的威懾力?在牢房裏和張靈的交談中,程繁可以看出他對夫子的尊敬,巴不得成為夫子的徒弟。


    在公堂之上,一向霸道的房有為聽見了夫子的名號,對自己不再苛刻,甚至間接放走了自己。


    到了襄國,世間公認的夫子的故鄉,無論是誰,都是對夫子毫不懷疑的狂熱的崇拜和敬畏,就連被夫子思想深深陷害的小丫鬟忘營,都站出來為夫子說話。


    程繁不禁問:這個世界怎麽了?


    事實上,那兩個比較引發歧義或者說是已經引起了某個人的誤會的詞,確實是程繁的師父教給他的,那是一個高大的老人。


    隻是現在程繁的身份是夫子的徒弟,所以就來了很多麻煩。


    “行了,我道歉。”程繁笑著說道:“我鬼迷心竅,以後一定會發揚夫子的傳統和思想,讓這個世界綻放夫子的光彩。你看這樣可以了?”


    忘營滿意說道:“行了,我就知道這些了。快去看一看那個妖媚的狐狸吧。”


    ……


    “我沒想到你會來。”韓大家平靜看著這個臉色微黑的青年,平靜說道:“你不是晚上不會來的嗎?”


    韓大家這種刻到骨子的平靜讓程繁有些不自然,雖然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這位麗花樓最高的管理者和掌控者。


    程繁笑道:“莫姑娘聲名顯赫,在下自然要拜會。”


    “躲在屏風後麵可看不著人家姑娘。”韓大家一語中的,直接擊中程繁的軟肋。


    程繁麵對韓大家的攻擊,絲毫不懼,沉穩說道:“看不著出來看,出來看也看不著就走到人家麵前看,總會看到的,您說是不是?”


    與上次相同,別人一向不敢對韓大家口出狂言,隻有這位年輕的琴師敢,而且說得通透,說得光明正大。


    韓大家平靜的臉上沒有泛起半點波瀾,淡然說道:“隻怕你到了人家跟前,人家也不會理你。”


    程繁看著韓大家淡然的表情,哈哈一笑,說道:“您怎麽會知道別人的想法,就算人家是您這裏的頭牌,總不會驕傲到誰也不理會吧?”


    “也就是說……”韓大家看著程繁的眼睛,說道:“你非得人家理你?”


    “不敢。”程繁與韓大家雙眼對視,說道:“莫姑娘隻需要看了在下一眼,就一眼,我就心滿意足了。”


    程繁表麵上說出“不敢”二字,實際上卻與喊大家對視,很明顯這是假話。而他後麵的一句話,聽起來就像是癡心於某位姑娘的落魄公子在涼颼颼的秋天感時傷世,思念溫暖的春天時所發出的淒慘感慨。


    “那好。”韓大家沒有生氣,平靜的神情就像是海裏的螞蟥一樣久吹不去:“今晚你就在屏風之外撫琴吧。”


    程繁告辭,想著忘營說的莫若清跳舞時所攜帶的那一種鋒芒,心中有了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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