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雄把紅色的手帕扔進無名墓碑前燃燒著一片片紙錢的火堆裏。


    然後他攤開了那一塊錦布。


    錦布上寫著很多草藥的名字,還有詳細的配置方法,藥物配置成功後,錦布上給的名字是巢晗。


    巢晗。


    李雄一直沉浸在曲擴死去的悲傷之中。


    幫助陛下收拾遺物的時候,出了放在屋子裏的那個獨木舟,剩下的就是這塊錦布。


    李雄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塊錦布放了很多年,應該有三十年左右吧。


    李雄心思低沉地想著。


    然後他看見了錦布上寫的東西,當看到那些草藥時,他堅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疑惑。接下來看見藥物的配製方法時,他開始不明所以。


    直到他看到了巢晗這個藥物的名字。


    錦布攤開,靜靜放在李雄堅固穩健的手上,李雄看了錦布上的內容,雙手顫抖著,眼眸閃爍著。


    二十五年前,皇帝陛下曲擴率領百萬軍隊禦駕親征,借助神秘藥物巢晗,用了五年的時間大敗西荒,處死那珂紮之後,立即停止繼續擴張的行動,也隨之停止了巢晗的生產。


    因為夫子不允許世界上再有戰亂,盡管那時候的襄國有足夠的能力,一舉完成統一大業。


    夫子不願意,就意味著世界不願意,曲擴沒有或者說不敢違背夫子的意誌,直接將巢晗禁用,把唯一的配方留在自己的身邊,並且下令禁止談論關於巢晗的事情。


    這是禁止不了的,人們改了名字,叫做神秘藥物。


    如今李雄手裏拿著的,就是這個神秘藥物巢晗的配方。


    李雄記得陛下的最後一道口諭,就是命令自己在此等候,至於等候什麽,李雄不知道。


    無名的墓碑站在李雄的麵前,無數皇帝死去後,所沉睡的陵墓必須得龐大,必須有陪葬的珠寶和一些人。


    曆史上,隻有這位陛下,被埋葬在黃土之下,沒有一點點做作。


    李雄記得,十一年前夫子登天後,也是跟現在一樣,不願修建陵墓。


    夫子登天之後,他的遺體也神秘消失,所以這個世界上沒有夫子的墓。


    夫子的意誌是強大的,陛下的一生是偉大的,偉大到死去之後,沒有交代巢晗的配方該如何處置。


    李雄呆呆地站在無名墓碑前,手裏拿著那塊錦布。


    這段時間裏,李雄思考了很多東西,如今西荒即將到來,殘忍地肆虐這片土地,殺害無辜的人們和襄國勇猛的戰士。


    二十五年前的西荒首領那珂紮,留下了一個兒子。


    二十五年後他的兒子陀耶長大了,再次統一西荒各部之後,成為西荒首領,卷土重來,踐踏他的父親當年沒有踐踏的土地。


    李雄經曆了那場戰爭,深深知道西荒人的強大,如果沒有巢晗,就算四國再次聯手,也不是西荒的對手。


    李雄忠於曲擴,他不想看到陛下打下的江山被別人侵占,即使付出折損壽命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也正因為李雄忠於曲擴,所以當年的陛下頒布的聖旨,也就是不準使用巢晗,他是無條件支持和維護的。


    李雄的內心十分掙紮,然後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既然陛下一直把巢晗的配方留在身邊,那自己就該繼承他的思想,繼續把巢晗留在身邊。


    緊接著李雄聯係到了陛下臨終時的口諭,難道是讓自己等候某人到來,然後把巢晗交給他?


    ……


    程繁來到齊王府,與齊王最正常的一次談話莫過於此。


    麗花樓是一座青樓,裏麵肯定有不少風塵女子,去那裏做一位琴師,為那些客人助興,無疑是個很好的差事。


    齊王在房間裏專門等待著自己迴來,就是為了交代這個任務,這也讓程繁不得不注意麗花樓裏隱藏的風險,或者是讓自己去打聽裏麵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到了這裏,程繁微黑的臉一僵,心裏暗罵自己不成氣候,青樓裏秘密,無非是那些女子……


    還好是做一位琴師,隻要不接近那些花粉,別人是拿自己沒辦法的,更何況可以彈琴,何樂而不為?


    忘營準時送來了晚飯。


    “要不要來一起吃?”


    程繁嘴角沾著一粒米飯,看著站在一旁的忘營,再次提出邀請。


    忘營眼睛微亮,府上的仆人和丫鬟一般都是在主人用餐之後才會去獨自吃飯。


    主人和客人們吃飯的時間自然是最好的時辰,那些下人們等在後麵,總會挨一陣子餓,再加上他們吃的是主人的剩菜,餘下的東西本就不多,餓肚子的事情天天都會有。


    在這幾日的相處中,程繁與忘營之間的關係好了很多,忘營剛開始時認為程繁是個低賤的客人,然後知道這位低賤的客人住在上等客房後,就以為這是個奇怪的客人。


    能來王府的客人一向架子極大,麵對下人時更是語氣狂妄,囂張跋扈。


    程繁與他們不同,忘營也是在最後才明白,程繁的行為不是奇怪,而是平易近人。


    忘營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猶豫不決。


    程繁邪異一笑,放下筷子,起身站立,走到忘營的身邊,牽著她的手,將她拉到身旁坐下。


    忘營看到程繁向自己走來,開始有些慌亂,直到程繁拉住了自己的手,才平靜下來,坐在程繁的旁邊。


    忘營看著程繁邪異的笑容,嘴角的那一粒米飯還掛在那裏,滑稽的樣子更顯,忘營難以忍受,噗嗤笑了起來。


    忘營的笑容讓程繁想起了一個人,那個時候自己也是擺出了邪異的笑容,那個小女孩看了之後也笑了,並且還引起了小女孩娘親的懷疑。


    想到那個小女孩,程繁的心情忽然低落。


    “你是不是個……有問題?隻有一雙筷子和一隻碗,難道讓我和你一起吃?”


    忘營坐下之後,笑了很久,才意識到隻有一套碗筷,不由得調侃起自己的客人。


    “你去拿也行啊,正好我一個人吃不完。”程繁迴過神,說道:“以前總是有浪費,多不好。”


    忘營看了程繁一眼,起身出了客房。


    程繁沒有接著吃飯,他拿起身旁的琴,把外麵的粗布解開,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那一個繁複的古文。


    程繁伸出手,輕輕壓著琴弦。


    琴聲上的那一道小小刮痕,還有一個仿佛針紮的痕跡,反映出來的都是自己的命。


    那天下午,自己與那個小女孩經過了一下午的時間,把那些山頭改變了一點點,手掌裏都是泥土的痕跡和青草的味道。


    那天晚上,那個小女孩被自己琴聲吵醒後,靠進自己的懷裏,微黃的發絲隨風而動,粘在自己的臉上。


    次日的白天,在自己三次遇險將死,甚至就連自己都喪失求生欲望的時候,那個小女孩伸出了一雙手,連續救了自己三次,生生把自己從鬼門關拉了迴來。


    如今自己不僅沒有履行淩可醫的托付,那個小女孩卻因為自己的原因,不知過著怎樣不堪的生活。


    程繁第一次感到了這種情緒,這種情緒不是愧疚,不是自責,而是微酸。


    這種心情真的很不好受,程繁頭裏的欲望更盛,一定要找到二學長,然後和小女孩團聚。


    後天的麗花樓,可能就是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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