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幸福,每個人的定義都不同。有人用物質量化幸福,有人與他人比較來證明幸福。而我認為,知足便是幸福。我很滿足目前的狀況,所以,我很幸福。


    本月十三號,又逢周末,正是傳說中的“黑色星期五”。賀秋雁為了紀念自己第二十七次相親失敗以及所持股票全部跌停板,約了沈安若一起看電影。


    強檔電影隻有《無極》,網上縱然罵得厲害,購票者仍絡繹不絕。


    “我們也看這個吧,畢竟是幾億人民幣砸出來的,越爛越值,這叫作奢侈的行為藝術,難得一見的。”沈安若溫柔地建議。


    “瞧你這扭曲的心態!”賀秋雁一邊鄙視一邊順了她的心願。


    她們小學和中學同班,大學同校,畢業後又到同一座城市工作。因為這樣難得的緣分,即便兩人性格喜好差異甚大,仍然成了相當不錯的朋友。


    因為心理預期值足夠低,電影散場後,她們倆都覺得那片子其實很好看。


    “網評真是無良。科幻片、史詩片、戰爭片、宮廷片、愛情片、懸疑片、悲情片、傳記片……對了,還有喜劇片,這樣的多合一,多值迴票價啊。”沈安若慢條斯理地給電影下評語。


    “‘你毀了我做好人的機會’,哈哈哈。還有,‘我被你感動了’,哈哈哈哈哈!”賀秋雁笑得放肆,引路人側目。


    沈安若解下圍巾圍住她的嘴,一圈又一圈,成功地將同伴的聒噪聲蓋進了圍巾裏。


    “我們去喝杯咖啡吧。”安若指指不遠處的閃亮招牌。


    “咳咳咳。”賀秋雁扒下安若的圍巾,大口吸氣,“這麽晚了,我當然無所謂,可是你難道不需要早點迴家?”


    “我也無所謂的,走吧。”


    賀秋雁順勢挽住安若的胳膊,一邊拖著她走一邊不忘揶揄:“你這已婚婦女當得夠自在的,這麽晚了都不用迴去侍奉老公啊。我差點忘了,前天晚上找你出來,你說你在新區有點遠。都怪我當時反應太慢,那麽晚了你還在新區,難道是住在你婚前的房子裏嗎?不會吧,難道你們分居啦?這才結婚多久啊!”


    看她交的什麽損友,好心陪伴還要被挖苦。沈安若無奈地望了望天,可惜商業區的光汙染嚴重,看不見半顆星星。


    “嗯。”


    盡管沈安若的迴應輕不可聞,然而賀損友還是聽見了,聲討如巨浪一般,一波波地撲麵而來:“你有沒有搞錯啊,沈安若,這年頭別說好男人了,就算是順眼男人都很難找好嗎?你老公畢竟遠看人模人樣近看也還算順眼已經算可遇不可求了……沈安若啊,你家相公一年裏是不是差不多一半時間都在外麵?我有個常年駐外的又醜又窮的豬頭男同事都可以在外麵找個小的供著,而他的糟糠妻還在家裏辛辛苦苦養著他的兩老,育著他的孩子,何況你家那位像個貴公子啊,這年頭正是搶手貨呢……沈安若啊,別怪我沒提醒你男人不能放養,會拈花惹草的呀……”


    起初安若隻是無聲地笑。賀秋雁刀子嘴豆腐心,待人熱情,引發她的聒噪一向是自己的樂趣之一。可是損友好像越說越離譜,有點聽不下去了,安若隻好舉了食指放到唇邊示意她安靜,“喂,淡定,淡定。程少臣出差了,所以我才臨時住到了公司附近。”


    “要死啊你!既然沒分居,那你‘嗯’個什麽勁?”賀秋雁語氣雖兇,卻著實大大地鬆了口氣。


    “我‘嗯’是因為新區真的有點遠,晚上出行不便。”


    沈安若答得坦然,氣煞了賀秋雁。不過她氣來得快消得也快,“老公不在家,你一個人住大房子很害怕吧?幹脆住我那兒,你原來住的那地方亂糟糟的也不安全啊。”


    “不用,程少臣明天就迴來了。”安若答。


    她們倆穿過娛樂城的停車場去等出租車。


    “我因為有速度恐懼症才不能學車。你又因為什麽不學開車?家裏有兩輛車出門還打車,是為了顯示你很有錢嗎?”


    “我方向盲、儀表盲,還喜歡走神,就不危害公共安全了。”安若邊說邊定定地看著路邊的某一點,看了片刻突然扯扯賀秋雁,指著另一個方向,“我們去那邊。”


    然而賀秋雁正巧也掃向了幾米之外安若剛才的目光停留處,“喂,那輛車……”


    “走啦。”


    “後麵那抱枕好眼熟。”


    “別對人家的車指指點點,不禮貌的。”


    “沈安若,你裝聾作啞的功力越來越厲害了……”


    沈安若對這位損友的窮追不舍十分無奈。不過,停在那裏的的確是程少臣的車沒有錯。


    本來黑夜裏也不是很容易辨認。程少臣的車很低調,混在車堆裏並不顯眼,而且安若是車盲,隻識車標不識車型,甚至一度背不全他的新車的車牌號。可是那兩隻抱枕她認識,前陣子她參加小區裏的布藝手工課,僅有的成果便是那兩隻拚花布的懶貓抱枕,一直扔在他的車上沒拿走,沒想到他還擺在那裏。因為是用花布剪碎了再拚貼的,圖案隻此一家別無分號。賀秋雁見過安若向她顯擺的照片,所以也認得。


    其實還有那車牌號,雖然暫時沒背全,但是最後兩位她記得。程少臣對“99”這個數字有一種近乎狂熱的執著,兩個手機號、車牌號、家裏的固定電話,尾數都是99。


    “嗯,你不是說他明天迴來嗎?”


    “可能別人借他的車子開,還有可能他出差前就把車停在這兒了。”


    “沈安若,你自欺欺人的功力也越來越厲害了……”


    “快走啦。”


    “傻子才會把車在這種地方一放好多天,你那好像有潔癖的老公才不會讓別人碰屬於他的東西。一定是他提前迴來卻沒通知你,你就別不承認了。”


    “賀秋雁,你對程少臣比我還上心呢,莫非你暗戀他很久了?”


    “呸!你這笨蛋,我隻是替你不值而已。程少臣哪有當你是老婆,跟養二奶差不多。”


    沈安若原本被賀秋雁戳穿而有一點點尷尬,這下忍不住笑了。


    其實還真的有點像,雖然沈安若不是很清楚二奶的職責與待遇。


    比如說,她一直不太清楚程少臣到底是做什麽的以及賺多少錢。認識他時他似乎在外企工作,後來自己開公司。他不在她麵前主動談公事,她也就不問。


    但是他清楚地記得應該記住的每一個紀念日:登記日、結婚日、生日、情人節,甚至“三八”婦女節。鮮花和禮物總是準時到達。每月定期打到安若賬戶上的生活費,是她月薪的兩倍還不止,而她的月薪已經不算低。有時安若會給家裏添置些東西,比如兩個月前她在原來很空的閣樓裏加了一套布沙發,很貴。前幾天她發現賬戶裏上個月竟多進了一筆錢,比那套沙發的價錢還要多很多,她啼笑皆非。安若一直懷著“努力與迴報成正比”的人生信念,但是最近她的這個信念被顛覆了,因為當程少臣的老婆賺得更多。


    當程少臣的妻子也不是件很難的事情。他出差多,平常很少迴家吃飯,家裏開夥的次數寥寥無幾,何況他吃得清淡又簡單,很好應付。至於沒有應酬的周末,兩人多半在外麵吃飯,吃遍了大飯店又去犄角旮旯裏的小店,味道令人難忘。後來安若打算與同事去重溫美味,但是車子七轉八拐徹底轉了向,怎麽也找不到,因此在同事間成就了她“路癡”的名聲。


    同事大姐們常說:“安若好福氣,結婚快一年了,老公待她還像熱戀時。”


    也有言語刻薄的人說:“夫妻倆若是處得跟戀人一般,那就不是正經過日子的兩口子。”


    不過多數人都是羨慕的,除了賀秋雁。雖然她也會時不時地誇讚一下程少臣的外表儀態,但總體而言,還是不待見他的。


    “秋雁,程少臣對我很好,你也看到的。據我所知,不是所有男人都能這樣對待妻子。我若說不知足,你難道不覺得我矯情?”


    “哼,程少臣除了比江浩洋有錢,還有哪裏比他強?對了,江浩洋又調迴來了。你還不知道吧?”


    “哦,是嗎?”


    “你就這反應?還真的一點都不在意了啊?沈安若你沒心沒肺的功力越來越厲害了……”


    沈安若迴到家已是夜裏十一點。因為是周末,她迴到東區屬於她和程少臣兩個人的家時,小區外的超市深夜還在經營,她買了大包小包的生活必需品。程少臣出差後,她自己也隻迴去過一次,隻怕現在家裏已經到處落了灰塵。


    偌大的房間隻她一個人,空蕩蕩的,安靜得讓人心慌。沈安若掏出手機,撥了幾個數字,尚未接通又掛掉。她要說點什麽好呢?“你已經迴來了吧?我看見你的車了。”像妒妻查崗,定要遭到他的嘲笑。或者假裝問:“你什麽時候迴來?”萬一他迴答:“明天。”這樣的試探簡直自討無趣,損人不利己。


    安若整理了物品,拖了地板,然後開了電腦像往常一樣到常去的論壇灌水,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多奇怪,你跟現實裏的同事、朋友,反而不如屏幕裏一個虛幻的網名來得坦誠,就好比《花樣年華》裏悶騷一輩子的梁朝偉,最終的心事隻吐露給了一個樹洞。她在電腦前耗到論壇每個帖子的最後發表人那裏都飄著自己的網名,才終於肯正視這深夜裏真正的一個人的孤單。看看時間已經淩晨兩點,她才想起自己還沒洗澡。


    安若從浴室出來時,想起先前將手機忘在了客廳裏。剛進客廳便聞到一縷淡淡的煙味,心髒驟然收縮,背後生起一股寒意。客廳漆黑一片,月光從沒有拉嚴實的窗簾裏透出一點微光,沙發上坐著一個朦朧的人影。


    安若大腦一片空白,唿吸也停頓了幾秒,還沒做出下一步的反應,就聽到沙發那邊傳來一聲輕咳。她頓時大大地鬆了口氣,拖著幾乎癱軟的四肢把全部的燈打開,室內頓時一片光華。


    此刻慵懶地斜靠在沙發上的人可不正是程少臣,一隻手夾著煙,另一隻手半遮著被突亮的燈光刺到的眼睛。


    安若受驚嚇之後氣結鬱悶,努力抑住騰騰升起的火氣,“半夜三更的,你裝神弄鬼打算嚇唬誰?”


    程少臣從指縫裏半睜開一隻眼,瞅了她一會兒又閉上,語氣含含糊糊的好像在撒嬌:“你什麽時候迴來的?你才裝神弄鬼,我才被你嚇到。”


    走近時她聞到他一身酒氣,醉意醺然,分明是喝多了。


    安若一向服氣他這點,即便喝得再多,仍是衣冠楚楚,連頭發都不亂,完全不似她的某些男同事一喝高便邋遢失態,原形畢露。此刻他穿著一身正裝,如此沒氣質地癱在沙發裏,還做出一副可愛表情,是安若極少見到的完全不設防的一麵,令她頓時心軟,起身去幫他調了一杯解酒茶。


    再迴到程少臣身邊時,他正微皺著眉跟自己的領帶較勁。安若坐到他身邊,幫他解開領帶,又替他鬆了襯衣的紐扣。當她專注於此時,他的手指撫上了她的耳垂,順著脖子、鎖骨一路滑下,十分輕柔。安若唿吸滯了滯,卻見程少臣目光迷離,似乎穿過她的身體看向了不知名的別處。他的手很冷,安若輕輕扯開他的手,把解酒茶送到他唇邊。程少臣喝了幾口後不肯再喝,如小孩子般固執地再次將手探進她的衣領。


    安若剛洗完澡,隻披了一件浴袍出來,被他一拉扯便滑下大半。她邊往迴扯邊推他,“很晚了,快睡吧。你身上酒味真大,髒死了……”話未說完已被程少臣整個人壓到沙發上,動彈不得,隻感覺到他的唿吸一下下掠過自己的耳朵和脖子,引得全身一陣癢。


    安若心想,算了,由他去吧,卻不見他再有行動,而他的唿吸卻漸漸沉穩,原來竟睡著了。


    這家夥酒品好極,喝成這樣也不鬧,基本算乖。安若無奈又好笑,費勁地將自己掙脫出來,推了半天也未將他推醒,隻好從臥室拿來被子和枕頭,替他脫掉外衣與襪子,用溫溫的濕毛巾替他擦過臉和手,又將手機替他取出來放到身邊,以免他半夜醒來找不到。


    安頓好這位大爺,安若坐在客廳裏又發了一會兒的呆,終於熄燈迴房。她一向入眠很慢,大概因為累,又實在太晚了,居然很快就睡著了。


    早晨,安若是被廚房裏隱隱傳來的乒乒乓乓聲喚醒的。少臣大少爺不知何時已經起來了,正在冰箱裏翻來找去,看見安若呆呆地站在廚房門口看著他,大方地拋給她一個微笑,語氣卻沒有他的笑容那麽迷人,“總算起來了,真是懶得夠可以了。快給我弄點吃的,我快餓死了。”


    他穿一身淺灰格子的睡衣睡褲,赤著腳,頭發濕漉漉地滴著水,劉海貼在額頭上,抿唇露出一邊臉頰上深深的酒窩,麵容還帶了幾分稚氣,仿佛突然年輕了幾歲,像個在校的學生。安若迴了迴神,心想:莫非太久沒看見他了,竟然覺得陌生。


    還好昨夜去購了足夠的食物,她簡單地做了漢堡包,麵包夾了煎雞蛋、火腿和生菜,塗上醬,先遞過去一個,再做第二個,又煮了小米粥。


    程少臣將他的早餐捏在手裏翻來覆去地觀察了半天,似乎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我們身為中國人是不是應該吃中餐,這大清早吃什麽漢堡?”


    她難得把早餐做得這麽仔細,而他一向不怎麽挑剔的,所以眼下他分明是在找碴了,所以安若也沒什麽好氣,“您愛吃就吃,不愛吃就放那兒吧。”


    威脅是有用的,程少臣縱然不樂意,還是拿起漢堡仿佛跟它有仇一般用力咬下去,醬都擠了出來,流了一手。而他的另一隻手拿著湯匙,安若隻好自己抽了餐巾紙替他抹掉。他吃東西一貫是斯文的,這樣狼狽的場麵極少。她感到頗好笑,剛才的氣也就消了。


    程少臣又狠狠地咬了一口才說:“看見這東西就想起當年在德國念書的那些日子,又艱苦又無聊,不堪迴首。咦,難道我以前沒跟你說過嗎?德國人完全沒有美食觀念,這玩意兒我一啃就是好幾年,直到現在還一見就惡心。”


    留學的事他自己以前真的沒說過,他們倆都甚少提自己的事。安若倒是曾隱約聽別人說起他出國念書,總以為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出門鍍金兼遊玩,從沒當迴事。大概在她心中從來就沒覺得這人是塊會認真讀書的料,不想原來人家真的是正經出去念書的,倒是冤枉他了。想到這兒,她把笑容稍稍收斂了些,再努力添上了一點點敬意。以前程少臣每次見她去肯德基吃漢堡,便稱她崇洋媚外兼惡俗,敢情也是有典故的。


    “外麵的飯不好吃,你可以自己開夥的,免得留學生涯苦上加苦。”她誠懇地給了他遲來的建議。


    “孟子曰,‘君子遠庖廚’。”程少臣終於空出一隻手,舉到眼前反反正正地檢查了一番,“餓死事小,失節事大,所以,讓我自己開夥,絕對不可以。”


    孟子那句話好像是指不能隨便殺生吧,被現代無恥男人們故意曲解了原意。安若把已到嘴邊的話又咽了迴去,也罷也罷,就讓他當個文盲好了。


    他們平時一起吃早餐的機會不多。程少臣上班比她晚半小時,公司又比她近,所以總是安若出門了,他還賴在床上繼續睡或者裝睡。


    最初安若出門前會幫他把早餐準備好,到了晚上卻發現他根本不曾動過。安若疑心他根本不吃早飯,問過幾迴,他隻說到公司樓下吃,後來就不管他了。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他們倆之間的話題一直以來卡住了就接不上,隻好自顧自地吃飯。程少臣幾口吞掉漢堡,喝了幾口小米粥後說:“偶爾吃一下好像還是可以的,再來一個。”


    安若起身又去做,蛋要現煎,火腿也要重新切,待做好後迴身遞給他,卻見他把安若已經吃了一小半的那一個吃掉了。


    安若洗好了碗,聽見程少臣的聲音遠遠地傳來:“我去打網球,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要去公司。”


    “今天難道不是星期六?”安若迴頭看,程少臣已站到她身後不遠處。都沒聽到腳步聲,行動又這麽快,像鬼一樣。她在心裏默默地罵了一句。


    “我值班。今天路上車少,公司班車會比平常早,我大概已經趕不上了。”她擦幹手,邊說邊上樓換衣服。


    “不用那麽急,我送你。”身後傳來程少臣的聲音。


    “不用,如果趕不上班車我會打車去。”她邊說邊換好衣服,卻見程少臣已經穿戴整齊拿了車鑰匙在門口等她。


    “走吧,我也想出去兜兜風。”他說。


    一路也是無言,安若打開車內的音響,羅大佑那副破鑼嗓子千年不變,大師瀟灑地唱著:“眼光在慢慢地飄逝,瞳孔在慢慢飄逝,走向在茫茫的未知,走向在茫茫未知……”那背景配樂是嘀嘀嗒嗒的鍾擺聲,一下一下地敲,聽得人胸悶氣短的。安若正想把聲音調小,卻聽程少臣說:“大概是1998年,為了攢錢去看他的紐約演唱會,打了半個學期的工,那大概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瘋狂的事了,結果最後也沒去成。”


    “他好像第二年就迴台灣了,最近幾年在內地的時間也多。你想看他演唱會,機會有的是。”聽程少臣迴憶往事是十分稀奇的體驗,安若也忍不住參與一下討論。


    “當年並不知道,以為錯過機會就再也見不到了。前年他在香港開演唱會時我恰好也在那邊,離我住的地方隻有二十分鍾車程,我卻在賓館裏睡了整晚的覺。還是年輕歲月比較好,雖然想要的很難得到,但每天都懷著希望。”


    “閣下竟然是哲理詩人,恕我眼拙,之前一直沒發現。”安若說。


    程少臣板著臉,“您每迴非得掃興潑冷水才成嗎?就不能真誠地迴應我一下?”


    他板著臉時臉上的酒窩反倒越發地深,安若忍不住笑了,但她想了又想還是不知該如何正經地迴應程少臣突如其來的文藝範兒,隻好轉移話題:“你昨晚喝成那樣還自己開車迴家,太沒公德心了,酒駕入刑什麽時候寫進法律才好,把你們這種人都送去坐牢。”


    “我沒那麽無畏,談芬幫我開迴來的。”


    “你帶女助手去夜總會?你這老板也太無良了。”


    “我們是去正經談生意的,程夫人,你為什麽總要把每一件正常的事情都往奇怪的方向去想……你怎知我們昨天去的夜總會?”


    聊天時真是不能隨便卸下心防,這不,一不小心就說漏了嘴。安若不想就昨晚的情況多作解釋或者聽他解釋,隻想盡早結束這話題,便敷衍道:“我會卜算。”


    “昨天看見我了?為什麽不打招唿?”程少臣卻不肯隨便結束這個話題,繼續追問。


    安若無奈地作答:“看見你的車了,但是沒想到你已經迴來,所以昨晚嚇了我一跳。”


    “我打過電話,你沒接。”


    安若翻出手機,真有一個未接電話,時間顯示在晚上十一點十五分,看電影時將手機靜音一直沒調迴來所以沒聽見。看來是冤枉他了,可她也沒質問他什麽呀,幸好幸好。


    “既然看見我的車了,難道不應該給我打個電話詢問一下嗎?我都半個月沒迴家了。”程少臣說。瞬間將沈安若從準受害方變成施害方。


    瞧,這就是程先生的本事,從來不輕易放過對手,一定要全盤獲勝才成。“我們換個話題如何?”安若說,“比如,今天的天氣看起來很不錯啊。”她如願地換來了程少臣的沉默。


    這段車程挺長,而且本不該在周末的早晨擁堵的路,因為一起小車禍,還是塞車了。沉默了足夠的時間後,程少臣又發話了:“前陣子你說去學車,駕照考出來了吧?”


    “嗯。”其實是三個月前已經拿到了。


    “挺厲害啊。我認識一位女士,倒樁和上路各考了兩迴才過。”


    “教練也讚我頭腦靈活,協調性好。”


    “你真不具備謙虛的美德。”程少臣停頓片刻,“家裏那輛車都不見你開,是不敢一個人上路,還是不喜歡舊車?”


    “……”


    “找個人陪你練一下?”


    “不用。”


    “那就去換一輛新車。你喜歡哪個牌子哪種車型?什麽時候有時間去看一下?明天?”


    安若突然就有點不耐煩了,“我們再換個話題怎麽樣,今天晚上到哪兒去吃飯?”


    “剛才還好好的,這突然之間鬧什麽情緒啊?”程少臣頓時也覺得無趣了。


    “早更。”沈安若還打算讓他再無趣一點。


    “什麽?”程少臣聽不懂這個時尚詞匯。


    “早、期、更、年、期。”安若老師盡職地解釋。


    “哦,那記得按時吃藥啊。”少臣同學很關切地叮囑。


    總之,每次鬥嘴基本上都是她輸就是了。


    轉眼到了正洋集團的門口。安若費力地解安全帶,半天沒解開。程少臣也不幫她,在置物櫃裏翻來翻去。


    安若想:這樣就生氣了也真是小氣,但是自己氣量也不大,所以,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安全帶終於解開了,她開了車門正要走,程少臣卻打橫伸手遞過一個盒子擋在她麵前,盒子甚是精美。


    又來這一套,以後還能不能好好地吵架了?安若瞅一眼盒上的標誌,興致缺乏地說了聲謝謝。


    “你就不能裝得真誠一點嗎?”


    安若擠一個笑容給他,“下次幹脆直接折了現金給我,你也省得麻煩,我也更高興。還有,謝謝你特意送我上班,這個感謝是真心的。”


    轉身又要走,卻聽得程少臣在她背後悠悠地說:“俗不可耐,不解風情,喜怒無常。”那副腔調十分可惡。


    安若猛地迴頭,見他斜倚在駕駛座上看著她,薄唇微抿,似笑非笑,一時搞不清他是在調戲她尋開心,還是氣急反笑裝淡定。她腦中快閃了一下剛剛過去的十幾分鍾,自覺理虧,轉身看看公司門前並沒有人,探身上前在他臉頰上敷衍地碰了一下。


    可惜沒塗口紅,不然可以趁機弄髒他的臉。已經坐到辦公桌前的安若壞心地想,心情又變好了。最近果然是喜怒無常,或許真的該吃藥了。安若邊想邊打開盒子,經典的穿針式滴水鑽石耳墜,十分雅致秀氣,鑽粒挺大,款式也十分適合她。


    隻是,程少臣或許從未留心過,除了結婚當天,她再也沒戴過耳環。並且,她耳朵上根本就沒有耳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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