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起來的時候,小雪正在與一群人爭執。他們本來今天還有遊玩的計劃,小雪要迴陳家老宅,自然參加不了。冷楓知道了小雪要給老太太看病的事情,說要陪著一起。小雪推脫不過,隻能答應。孔鵬默默地站在一邊,雖然沒說什麽話,但是態度看起來很堅定。王迪和陳雨悠一看大家都要去,這時候離開顯得太不仗義,於是也說要一起。


    陳雪為難的看著我,她不知道這麽鬧騰的一群人會不會對我有什麽影響。我說無所謂,想去就跟去看唄。


    車子隻有一輛,冷楓拉著孔鵬、王迪和陳雨悠先去鎮子上打車,然後在迴來接我們。孔鵬本來想要和陳雪一起的,但是陳雪說一車坐五個人太擠,讓孔鵬跟王迪一起打車去。看得出來,陳雪對擇偶的對象還是有傾向的,孔鵬也沒辦法,誰讓車是人家冷楓的呢。


    冷楓去送人,我們三個便在院子裏等。竹子熱了三瓶牛奶,又翻出些麵包,也不知道在廚房放了多久,都有些硬了。我們湊活著把早餐吃了,冷楓越野車的馬達聲便停在了了塵居外麵。我收拾了一些東西,都是些施法的材料和道具,我也不知道那些東西用的上,便找了個破旅行包,一股腦全塞了進去。


    一行人上了車,在馬達的轟鳴聲中往目的地駛去。


    陳家老宅坐落於一片起伏的丘陵之中,在村子的最高處,沿著村中的黃泥土路蜿蜒而上,兩座駱駝峰的正中,便可以看見老宅的全貌。巫術之中對測風水,定陰陽之類的秘術沒有研究,但以我的視角看,滿山散靈自成脈絡,沿著幾座丘陵的走勢緩緩流動,這陳家老宅正位於幾大脈絡交匯之處,豐而不盈,聚而不散。看來陳家祖宅也是請了高人布局,無論是地勢位置還是建築格局,皆有講究。但是有一點奇怪的是,我總覺得這靈脈中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黑氣,祖宅之上,緩慢飄散的靈會時不時的驚擾跳動,這祖宅裏不知道又掩藏了什麽秘密。


    車子停在宅子外麵,孔鵬三人已經在這裏等了多會,一行人匯集,在小雪的帶領下一起走進這一間百年大院中。


    院子裏有三個人,背對我們而立的是兩個中年男人,聽到響動紛紛轉過身來。其中一人帶了大寬眼鏡,臉頰幹瘦,一對門牙突在外麵,穿了件黑色的西裝,卻配了條灰色的褲子,顯得土裏土氣的。另外一人隨意穿了一身休閑裝,身形高大,那麵容與小雪有幾分神似,看來就是小雪的父親了。


    小雪乖巧的走上前,叫了一聲爸,穿休閑裝的男人寵溺的摸了摸小雪的腦袋,又看到我們一群人,問小雪,這都是你的朋友嗎?


    冷楓是個給梯子就往上爬的人精,他快步走到陳雪父親麵前,用無比熱忱的口氣喊道,叔叔好!其餘的人也走上前,紛紛打過招唿。


    我卻把目光聚集在院子裏的第三個人身上,那是個女人,她正在收拾一個香案。在案桌的兩邊點上兩支紅蠟燭,案桌正中擺上香爐和果盤,然後又從一旁的紙箱裏抽出三柱香來,在蠟燭的火焰上引燃,然後雙手捧香,朝著四麵八方恭恭敬敬的拜了拜,最後把香插在了香爐裏麵。


    小雪問她父親,這兩個人是來幹什麽的?


    陳父說,這是cd這一片有名的神婆,專門替人驅鬼、褪邪、招魂、還人的。


    小雪把她爸拉到一邊,小聲的說,這迴不是又來騙錢的吧,你忘了前兩次請的道士了嗎?錢要了不少,效果一點沒有,現在連人都找不到了。


    陳父說,這迴應該錯不了,我專門去村子裏請的,他們家門口每天都有好多人排隊,有替子女求姻緣的,有求運勢的,還有求著治病驅邪的,聽說可靈驗了。【零↑九△小↓說△網】再說你奶奶這個情況,不管他真的假的,還是要請來試一試。


    這中年男女是一對夫妻,女的叫王婆,男的便讓我們喊他王叔。據他們自己說,王婆年紀還小的時候,有一次被常仙上了身,不但高燒不退,還胡言亂語,見誰咬誰。常就是蛇精,農村人信這個,覺得有些動物有靈,可以修煉成仙。蛇精叫常仙,黃鼠狼叫黃大仙,狐狸叫狐仙姑,刺蝟叫白仙。王婆的家人期初不知道這是中邪,把她送進醫院,連吃了好多天的藥都不管用。


    後來聽人說村子邊上的破廟裏住著個老道士,對付這種事很靈驗,王婆的家人就把王婆送去了破廟,求老道士治病。那老道士一看王婆的情況,便說這是常仙上了身,問前段時間是不是殺過蛇。王婆家人一迴憶,還真是殺過一條蛇,那是菜園子裏捉來的,又肥又大,一家人難得改善夥食,便殺了來吃。道士說那錯不了了,找到了病根便能對症下藥。驅邪的過程道士沒讓外人參觀,把一家人全都趕到廟外麵等候,隻把小王婆留在廟裏。


    也不知道道士究竟做了什麽,從那一天起,王婆的病一天天好了起來。等到病好徹底了,王婆便萌生了拜師學藝的念頭。她去求老道士收自己當弟子,老道士被她的誠意所感動,遂收入門下。


    這些事聽來真真假假,王婆是否真的有本事我也不好妄言。


    小雪悄悄跟她爸爸介紹了我,說她親眼所見,我是有大本事的人。


    陳父看我頗為年輕,審視的目光中盡是懷疑。我也不在意,笑著說先看看這王婆靈不靈驗。


    此時,香案祭壇已經設好,王婆要我們一群人禁聲,她便要開始驅邪。


    陳父把老太太推出來,放在院子的正中間。老太太坐在輪椅上,穿了件黑黃相間的貂皮大衣,那皮草已經髒的不成樣子,本來油光順滑的毛料,東一縷西一簇的炸起來,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清洗過了。老太太人顯得幹瘦,蜷縮在貂皮大衣裏麵,盡管已經是秋天,四川的寒意卻不重,正午時太陽稍好一點的天氣,人們還是禁不住要脫些衣服下來。但是這個穿貂皮大衣的老太太,一點燥熱的感覺都沒有,咋一看上去,反而讓人覺得陰測測的,很不舒服。


    王婆從紙箱子裏掏出一個紙人,這紙人白麵白衣紅褲子,做孩童模樣,王叔在一旁解釋,說這是個替命紙人,現在老太太被不幹淨的東西纏上,這東西要老太太的命來增加自己的修為,所以要用這個紙人來替老太太還命。


    我在一旁聽著新奇,我與法真也聊過兩次,他可沒講過道家還有這麽一門術法。不過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王婆師承的老道士,是什麽奇門中人也說不定。


    王婆一臉肅穆,拿著紙人來到祖宅的大門口,手裏還拿了把木劍。她先是把木劍在空中胡亂的揮舞了幾下,然後把紙人平舉在胸前,開始左右搖擺。她用兩隻****替踏步,模樣有些滑稽,活脫脫像一隻企鵝。同時嘴裏開始念一些奇怪的詞,我仔細去聽,這王婆念的是,小替童,不要跑,騎上你的小紅馬,投胎轉世到好人家,閻王小鬼都讓路,我要把魂接迴家,迴到家,很不幸,家裏有人生了病,小替童,你真好,為了報恩去還命,一命救一命。。。。。。


    我聽得都要笑出聲來,一口吐沫差點沒嗆到自己。這王婆念的是什麽鬼東西,和道家正統的降魔口訣也差的太遠了,完全就是不知道哪家小孩子編出來的順口溜嘛。我記得法真跟我說過,道家有驅邪煞咒,什麽日出東方,賴賴洋洋,什麽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什麽太上台星,應變無停之類的。哪像眼前的這個神婆,踩著搞笑的步伐,念著滑稽的順口溜,一看就是個江湖騙子的角色。


    當下我已經基本確定這個王婆就是個騙子,我也不說破,繼續看她表演。


    王婆依舊一臉肅穆的表情,她繞著老太太正轉三圈反轉三圈,嘴裏繼續念叨瞎編的順口溜。在院子裏轉了幾圈以後,她開始把香案上的供果抓起來滿院子亂灑。


    王叔又在低聲和陳父解釋,說這是給各路小鬼的貢品,它們吃飽喝足,就會離開陳家大院子了。


    撒完了供果,王婆又走到一堆木柴前。這堆木柴也是提前準備好的,就堆在院子的角落裏麵。王婆在木柴前亂舞,忽然間,烘的一下,木柴堆一下子著起火來。倒是把我下了一跳,看來王婆騙人的把戲做的挺足,我一時也沒想明白,她在不接觸柴堆的情況下,是怎麽點的火。


    隨著火堆的點燃,王婆忽然亢奮起來,她跟發瘋了一樣,又喊又叫的。她從香案上端起一碗水,又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張符來,把一張黃紙符在火堆上點燃,然後把符灰泡進了那碗水中。


    她把水端到老太太麵前,聲色俱厲的說,喝聖水,妖魔鬼怪退散!


    老太太一直安安靜靜的沒什麽動作,看到王婆遞了一碗水過來,神色忽然變了。從我的視角看,老太太一雙渾濁的眼睛忽然放出明黃的亮光,眼白變成了黃色,眼珠子變成了一條黑色的細縫,那雙眼睛變得與野獸的眼睛一般,煞是駭人。


    王婆幾乎把水湊在老太太的臉上,老太太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揮手把水打翻,張嘴咬在了王婆的手上。


    院子裏亂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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