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我剛搬來了塵居的時候,這裏根本不是你們現在看到的樣子,那時候,院子裏的雜草長到一人多高,牆皮上的牆灰都掉了,露出裏麵青灰色的磚石。西屋的那間臥室,還有灶房都塌了一半,是一副徹徹底底的破敗景象。


    當時我就納悶,這紫坪鋪水庫邊上宛若人間仙境,這間小院位置好,為什麽會荒廢成這樣。旁邊那家開農家樂的王姐告訴我,這個院子死過人,不吉利,當地人都知道,所以也沒人敢租。我神經大條,渾不在意,還是搬了進來。


    當晚我就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裏我似乎聽見有人坐在院子裏的石桌旁哭泣,我推開臥室的門走出去,發現是一個穿紅衣服的女人。她背對著我,一頭散亂的頭發披散著,肩膀一聳一聳的,發出一種壓抑的抽泣聲。我在夢裏膽子好大,就走到她麵前問,你為什麽坐在這裏哭啊。


    這女人本來是低著頭的,聽到我說話,忽然腳朝上,頭朝下,倒懸了過來,長頭發像是在水中飄蕩一樣散開,露出一張青色的臉,兩行血淚不停的從眼眶裏流出來。她伸出手掐住我的脖子,不停的朝我吼,把我女兒還給我,把我女兒還給我。


    我在夢裏直接嚇尿了,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不停的給她磕頭,說我不知道你女兒在哪,求求你放了我吧。磕著磕著我就嚇醒了,一身冷汗,被子和床單全打濕了。


    那天晚上我再沒敢睡,一直開著燈坐著,直到天亮。


    天亮以後,我去鎮上買了些水果禮品,就去來了隔壁開農家樂的王姐家。我把昨天的恐怖夢境跟王姐講了,王姐聽後說,恐怕那屋子裏麵真的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我央求王姐把發生在這間屋子的事情都告訴我,王姐猶猶豫豫的說,發生的事情挺嚇人的,先前那個房東特地囑咐過,怕給你講了你就不租房子了。


    我向王姐保證,我花了好多錢裝修,不可能不租的。王姐這才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我。


    這幾間屋子原先住著一家三口,也是外來戶,女的有點癡傻,卻有一個聰明伶俐的女兒。聽說這一家是過來投奔親戚的,小女孩的姑姑就在嫁在鎮子上,嫁過去的這戶人家是當地有名的大戶,家裏條件殷實。這一家投奔過來以後,孩子的姑姑就幫忙租下了這間院子,供一家人居住和生活。


    小女孩大概十一二歲的年齡,與她姑姑家孩子年齡相仿,兩人都在鎮子上的小學念書。了塵居離鎮子比較遠,小孩上學放學不方便,有時候,小女孩就經常去她姑姑家吃飯。


    後來發生了一起綁架案,有一夥亡命之徒看小女孩姑姑家條件好,就想把孩子綁了,勒索些贖金。沒想到他們盯了幾天,卻陰差陽錯的把小女孩綁走了。土匪打電話給小女孩的姑姑,說你家小孩被綁架了,快點拿錢來贖人,否則就要撕票。小女孩姑父接到電話一看,自己家小孩正好端端的在院子裏玩耍,以為是誰搞的惡作劇,就把電話掛了。


    綁匪又打電話過來,卻被小女孩的姑父臭罵了一頓,還揚言再打電話就報警。綁匪一氣之下,果真撕票了。小女孩被強奸,然後被分屍,屍體一塊一塊的裝在麻袋裏,散布在水庫的周邊。


    小女孩的媽媽本就癡傻,自那以後,便常往水庫邊上跑,說是去找女兒。過了沒多久,果然出事了,這個可憐的女人溺死在了水庫裏,死的時候,身上穿著出嫁時的大紅袍。


    女人的屍體被撈出來,就放在現在的這間小酒吧裏麵。最可憐的是女人的老公,先後失去了女兒和妻子,看到屍體的時候,直接瘋了,力氣大的嚇人,又跑又跳的,還砸東西,好多人都按不住他。


    結果第一天晚上,女人的屍體孤零零的躺在這裏,也沒有親人守夜。按照民間的習俗,人死後第一個晚上一定要有親人守夜,以避免此人返生害人。但是那一晚變故太多,小女孩姑姑一家隻得拿了一個人字梯把女人屍體壓住,房間門一鎖,就這麽放了一晚。


    第二天,她們迴來,想辦喪事,沒想到房間的門卻怎麽也推不開了。小女孩的姑父爬上屋頂,把瓦片掀開來看,嚇得差點沒從屋頂上摔下來。那架人字梯,不知怎麽的,死死的抵在了門的後麵。


    後來請了高人來看,高人說當晚生魂返生,沒有親人指引,便化作了厲鬼,附在屍體上,還好有一個人字梯壓住,屍體跳不起來。高人親自主持做了法事,但是從那之後,這間屋子常有詭異的事情發生。


    男人打那以後就一直瘋瘋癲癲的,他姐姐沒辦法,隻好把他送進了精神病院。這間房子也就落在了我的手裏,後來我在這裏生活,確實發生了幾件怪事。有的客人晚上獨自喝酒,會感覺背後坐了個人,等迴頭去看,卻什麽也沒有。廚房的碗碟,經常莫名其妙的摔碎在地上。還有客人說,聽見過小院裏有女人的哭聲,嚇得他一晚上都不敢睡覺。


    陳雨悠明顯有些害怕了,她緊緊抱住王迪的胳膊問我,這些是真的假的,不會是你編出來嚇唬我們的吧。


    我心想曾經是有個女鬼沒錯,不過早就被牟夕老師送去往生了。至於故事嘛,基本就是我瞎編的。但是告訴你們真相就不好玩了,於是我點點頭,用十分嚴肅的表情說,當然是真的。


    陳雨悠把整個人縮在王迪懷裏,聽一個事不關己的故事還好,要是這事情就發生在身邊,卻又是另一種體會了。小雪似乎有些害怕,一雙玉臂環住了冷楓的胳膊,沒想到我這無心插柳,卻讓冷楓占了好大的便宜。冷楓也有點被嚇到了,我看到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但是美女麵前豈能丟麵子。他大聲說,你就編吧,你這故事我一聽就知道是假的,我才不信你這裏有女鬼。


    我心思一動,這冷楓著實讓人討厭,嚇唬嚇唬他也好。於是說,冷兄切不可妄語,咱們在這裏講鬼故事,陽氣虛弱,鬼物就容易出來作祟,你要是言語間得罪了它們,小心遭報應。


    冷楓被我言語一激,怒道,你少在這裝神弄鬼,老子才不怕呢,有什麽鬼東西盡管出來讓老子看看,看老子不弄死他。


    冷楓正發表豪言壯語,下一秒,麵色突變,他用右手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後頸,驚恐萬分的轉過身,差點沒把桌子撞倒。冷楓麵露土色,哆哆嗦嗦的問,是誰,是誰?


    竹子差點笑出聲來,豆漿喜歡竹子,所以通常作法讓竹子可以看見她的本體,此時,豆漿正趴在冷楓的脖子後麵吹氣。竹子看的清楚,冷楓被嚇破膽的慫樣著實好笑,讓竹子冷俊不禁。


    其他人都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冷楓轉頭說,有人在我脖子後麵吹氣。陳雨悠說,你不要嚇人了,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小雪還算淡定,但是也微微的把身子往後靠了靠,稍微離冷楓遠了點。


    我故作不知,問道,冷兄怎麽了,我剛才講的故事都是編的,你背後啥都沒有,怎麽可能有人吹氣?你一定是太過緊張,產生錯覺了。我嘴上說著,心思卻在聯係豆漿。


    冷楓聽出了我話裏的譏諷之意,人往往就是這樣,你越想讓別人相信你說的話,別人就越不信,有時候你故意說些反話,別人又會覺得你講的都是真的。冷楓確實感受到了豆漿在他脖子後麵吹氣,顫抖的問我,你講的不會都是真的吧。


    我笑而不語,這時,桌子上的一杯水在豆漿的控製下,飄在了空中,然後一股腦的潑向冷楓。這下冷楓徹底被嚇傻了,如果說剛才感受的的吹氣是幻覺的話,這杯水可是實實在在的。冷楓瘋狂的往後退,試圖離那個懸空的杯子遠一點,結果被一條長凳絆倒,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豆漿也覺得有趣,把杯子狠狠的砸向冷楓的腳邊,啪的一聲,杯子被摔得粉碎。冷楓大叫,鬼啊,真的有鬼!其餘人皆驚,紛紛站起來。


    我一看場麵幾乎失控,真把客人嚇到了,迴去一宣傳我這酒吧鬧鬼,生意還做不做了。我站起來,快步走到冷楓的麵前,隨手從吧台上抄起一個木雕,舉在空中,嘴裏大聲喝道,請五方五帝降鬼大將軍官十萬天兵天將降下,收五虛六耗兇吹惡逆之鬼,上聽天照,急急如律令,滅!


    念完,我又舉著木雕一通亂舞。酒吧裏的青年男女都直勾勾的看著我,目光裏盡是驚詫。豆漿在空中打著轉,有點不明所以。竹子捂著額頭,小聲念道,你這讀的都是什麽鬼東西。一時間,酒吧裏竟然一片寂靜。


    我舉著木雕定格了幾秒,忽然覺得這個造型略井,幾人的目光盯的我有些不好意思,我放下手,趕忙把冷楓扶起來。跟他說,沒事了,那鬼被驅走了。


    冷楓驚魂未定,警惕的看著四周,半晌,確實沒了動靜,這才輕聲跟我說,扶我過去坐下,我有點腿軟。


    我心裏覺得好笑,麵上還要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扶著冷楓,一瘸一拐的走迴桌前。我把木雕放在桌子上,開始忽悠,冷兄不要怕,剛才那隻是過路的小鬼,你剛才出言頂撞,他才現了形,不過你放心,這個木雕是一位雲遊的高僧贈與我的,佛法無邊,可以盡褪魑魅魍魎,剛才那隻小鬼已經被我重創,絕不敢再出現了。


    其實木雕是強子街邊買的,四川古鎮繁多,小店多有工藝品出售,當初了塵居開業,強子花了十塊錢買下送我,還硬說是份重禮。


    冷楓經曆過高中靈異遊戲事件,但是事情久遠,當初的那份恐懼,已經忘得差不多了。此時親身經曆的如此詭異的事情,對世間神神鬼鬼的事情,再不敢不信。他一聽說這木雕是個法寶,可以驅鬼,眼睛都亮了。我觀察著他的表情,知道他已經對這個便宜木雕起了貪念,故意把木雕收起來,擺在吧台正中,又拜了三拜。


    冷楓果然上鉤,扭扭捏捏的問我,兄。。。。。。兄弟啊,你看我命輕,容易招惹鬼怪,不如你把這木雕讓給我吧?我出。。。。。。2000塊?


    我說,冷兄,不是我不肯割愛,隻是這木雕是前輩高人的贈禮,對我意義非凡,實在是有些為難啊。


    冷楓說,那要不我出3000,求求你了,我就是個普通人,沒個法器防身,心裏不踏實啊。


    竹子偷偷掐了我一把,說你差不多就得了啊。我這才答應下來。


    冷楓數了三千塊錢給我,趕緊把木雕緊緊的抱在懷裏,生怕別人奪走一樣。


    我心裏暗笑,輕輕鬆鬆掙了三千塊,這巫術看來是沒白學。


    經過這麽一鬧,鬼故事也講不下去了,幾人收拾收拾,在客廳的地板上搭起帳篷。我也不管他們,拉著竹子的手迴了房間。


    我得意的說,你看看,老公我多會掙錢。


    竹子沒好氣的說,你也就忽悠忽悠冷楓這樣的傻瓜,說木雕是高僧送的,你剛才念那一段急急如律令,是道家的口訣吧,編都不知道給自己編圓了,讓我說你什麽好。


    我嘿嘿笑著,把手裏的錢又數了一遍,不去理竹子。


    沒想到剛熄了燈躺下,便傳來了敲門聲,我問是誰?小雪的聲音傳來,說大師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我歎了口氣,不想理她,竹子推了我一把,說你還是去看看吧。我無奈,隻好穿上衣服拉開門。


    小雪就在門口站著,月光下顯得有些清瘦,她抬起頭望著我,滿眼的愁緒。我揮了揮手,示意在院子裏的石桌旁坐下,問道,你有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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