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似乎又迴到過去平靜的生活,我每天喂雞喂鴨,開門迎客,陪著五湖四海來的年輕人吹牛打屁,飲酒作樂。沒有人的時候,就與竹子相互依偎,一起看紫坪鋪水庫飄起迷蒙的水霧,一起看日出日落和漫天星辰。看似平靜和浪漫的日子,可是我的心沒有一刻獲得過安寧。


    我抓緊每一分每一秒修行,就連和竹子在一起的時候,也會偶爾發呆,腦海裏仔細揣摩著修行的種種妙法。


    我無法忘記老師被害的樣子,更無法忘記那些被加工成陰童棄靈的可憐孩子們。隔壁鄰居家的小女孩念念時常跑來玩,我看著她天真可愛的樣子,根本不敢想象如果她被人加工成陰童,該怎麽辦。


    剛開始的幾天,我總能感覺到一雙陰冷的眸子在盯著我。我知道這是陰童背後的神秘勢力在監視著我,隻要我稍有異動,他們就會用雷霆手段致我於死地。於是我隱忍著,心中的緊迫感卻越發強烈。


    強子開始陸續把材料寄迴來,感謝萬能的網絡,像烏鴉的屍體標本、人的頭蓋骨這樣稀奇古怪的東西竟然都能找到。我開始在了塵居布陣,符陣篇裏但凡能施展的,材料齊全的法陣,我幾乎全部臨摹刻畫了一遍。


    竹子開始向我抗議,酒吧門口原本貝殼做成的五彩風鈴,被換成了老鼠醜陋的頭骨;吧台下麵塞滿了藥水泡製的動物內髒;小院的牆上畫滿了各式各樣的符號和陣圖;蜘蛛、蠍子等毒物昆蟲被我養在小院的各個角落裏麵;一個雙手換成了利刃的人偶傀儡立在酒吧的角落裏,那裏麵塞了一顆牛的心髒,是我用巫族秘法製成的惡靈傀儡,隻需我用巫力引動,它就會活過來,根據我的指示,對敵人進行瘋狂的進攻。


    了塵居在兩個星期的時間裏完全變了樣子,不過這些令人不適的變化換來了數個法陣大成,我心中的不安終於有所減退。


    我安慰竹子,總有一天我會把這裏恢複成原來的樣子,等到我揪出謀害老師的背後黑手,我們就可以繼續過青山綠水的生活了。


    就在一切都緊鑼密鼓的進行時,一場偶然的邂逅,打亂了我所有的計劃。


    這一天,我拉著竹子的手在超市閑逛,碰到了孤兒院的吳院長。


    他正在水產的攤子買魚,我走上前的時候,他並沒有察覺到。我說,吳院長今天中午準備吃魚哇?


    他條件反射一樣答話,是啊,買條魚吃。。。。。。


    抬頭看見我,瞳孔一下縮成了針尖狀,轉身便走,攤子上殺好的魚也不要了。我在後麵冷笑,拉著竹子的手站定,沒有去追他,因為我已經驅使著豆漿趴在他的肩膀上了。


    吳院長走出好遠,四下裏尋我不到,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他又拿了幾件商品,匆匆的跑去結賬,然後走出超市的大門,推出一輛二八大梁自行車,飛快的騎走了。他始終不知道,我一直通過豆漿的視角注視著他。


    我拉著竹子繼續閑逛,不緊不慢了挑了些瓜果蔬菜,任由吳院長離去。


    豆漿自上次與陰童一戰之後,睡了好長的一覺,醒來後似乎靈智增長,對我發出的大部分指令,都可以做出正確的迴應了。這一變化著實讓我高興了好久,不僅如此,豆漿開始對這個世界感興趣,不像以前一樣懵懵懂懂的跟在我身邊,而是會跑出去滿山遍野的玩。剛開始的時候我還挺擔心,但是後來我發現隻要我靜下心去溝通,不管她跑得多遠,我總能與她建立聯係。有一次我獲得了豆漿的視角,發現她竟然跑到了都江堰景區去了,離了塵居直線距離長達10公裏,我心裏著急讓她趕緊迴來,她聽話的施法,一個閃爍間便迴到了我的身邊。看來,這也是她覺醒的技能之一。


    此時豆漿跟著吳院長,我相當於在吳院長身上安裝了一個攝像頭,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逃不過我的掌控。


    然而令我大跌眼鏡的是,吳院長從超市出來以後,竟然去**去了。他提著一大包采購的商品,走進了一家叫芊芊玉手的按摩桑拿店,熟門熟路的與前台小妹打著招唿,我通過豆漿聽到前台小妹熱情的問,還安排八號小妹吧?


    這斯看來還是個常客。


    我和竹子已經坐上了往了塵居走的大巴,雖然肉體在大巴上,但心神全部沉浸在亮著暗紅色燈光的小店中。屋裏麵白浪翻飛,鶯燕聲聲,兩具肉體相互撞擊著,一片**的景象。我通過豆漿開了上帝視角,身臨其境的感覺比3d環繞立體強多了。我第一次明白了街邊撿到的小卡片上,螞蟻上樹、毒龍鑽、大浪淘沙等等詞語的具體含義,真是不看不知道,人類對於某方麵的探知竟然如此具有想象力。


    竹子用胳膊肘撞了撞我,說你猥瑣的笑什麽呢。我迴過神,發現自己哈喇子都快掉到地上了,恐怕剛才的神態比猥瑣的變態大叔強不到哪去。


    我把頭湊到竹子耳邊,她以為我要說什麽悄悄話給她,也往我這邊偏了偏。我的鼻尖下,露出少女雪白的脖頸,伴隨著一股幽幽的香味。猝不及防的,我伸出舌頭飛快的舔了她的脖子一下。竹子如遭雷擊,縮著脖子,臉色漲的緋紅。我低聲說,今晚給你表演節目。竹子問,什麽節目?我說,螞蟻上樹、電光毒龍鑽和大浪淘沙。竹子白了我一眼,說我才不要看呢。我伸出手偷偷的去掐她的腰,她趕忙把我的手撥開,嘴裏低聲啐道,討厭,流氓。


    我嗬嗬笑著把美人重新攬迴懷裏,視野又迴到豆漿身上。可是吳院長戰鬥力也太差了,就我跟竹子調笑的功夫,竟然就完事了。


    此時,他正靠在床頭抽煙,八號小妹正在浴室衝洗下半身。我控製著豆漿在八號小妹身邊轉了一圈,發現這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姑娘。身材不錯,平坦的小腹上一絲贅肉也沒有,臉蛋上雖然畫著濃妝,依然難掩青澀。


    我心裏想著,這吳院長真是個禽獸,自己一大把年紀了,還挑年輕的小姑娘下手。我有些悻悻然,好戲還沒看夠,就已經草草的收場了。


    我正想收迴心神,卻聽到吳院長開口說話了。


    小麗呀,我說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叫小麗的八號妹子拿了塊毛巾把身上的水珠擦幹淨,迴到床上依偎在吳院長懷裏,也不說話。


    吳院長又接著說,你弟弟今年也到了上小學的年紀,你也知道孤兒院是什麽條件,你要為你們的將來想一想啊,你總不能當一輩子小姐吧?就算你願意賣身供你弟弟上學,等你弟弟長大了,知道錢是怎麽來的,你讓他怎麽麵對你?


    小麗縮在吳院長懷裏輕聲的說道,吳院長您是個好人,我,我隻是個。。。。。。我配不上您。


    聽到這裏我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原來這吳院長是想勸**從良呀。


    吳院長長歎了一口氣說,我知道你擔心什麽,可是你提的條件我不能答應。


    小麗說,我知道你舍不得孤兒院的孩子們,你不願意離開這裏,可是如果我就這樣跟了你,這個小城市,十個男人裏麵就有一個認識我,到時候,你怎麽辦?


    吳院長心情似乎有些激動,他說你怕什麽?我都不怕你怕什麽?不就是一張結婚證的事情嗎?我老婆走的早,我兒子小峰他又。。。。。。我現在就是個老鰥夫,我才不在乎,你隻管安心的跟著我不就行了?你讓我放下孤兒院跟你去別的城市生活,可是你知道小峰是什麽情況,我現在看著這一群孩子,就跟看著小峰一樣,你讓我怎麽走得了?


    小麗不說話了,我能看見她臉上的猶豫,她用手撫摸著吳院長的胸膛,輕輕的說,你不是也說過,現在活的很累嗎?你不是不想再做違背良心的事情了嗎?你不是說不想再幫姓陳的和那個老道士辦事了嗎?不如一起走吧,換個地方,咱們重新開始。


    我提起精神,沒想到吳院長和小麗關係如此之深,看起來吳院長似乎把一些秘密跟小麗說過。


    吳院長深深的吸了一口煙,把煙蒂在煙灰缸裏掐滅,然後吐出一個煙圈,煙霧繚繞中,我聽到他說道,我也不想啊,良心不安啊,前幾天我做夢,夢到幾個孩子圍在我的床前,問我為什麽把他們送走,我想醒過來,可是身體不受控製,怎麽也醒不過來。後來終於醒了,一身一身的汗。可是,可是他們拿小峰和孤兒院威脅我啊,我沒有辦法啊,孤兒院離了他們根本開不下去,政府和社會上那一點補助根本就是杯水車薪。我找過出路了,可是沒人願意啊,或者根本不是不願意,而是不敢啊。那老道士,我見過他的手段。還有那個姓陳的,恐怕他們的背後,還有更厲害的人。


    竹子拉了拉我,我發現我已經不知不覺間到站了,我隨著竹子下車,心神卻仍在芊芊玉手按摩店的小房間裏。


    可惜吳院長和小麗聊起了別的話題,我也不能得到更有用的信息了。過了一會,吳院長把剛買的大包東西一股腦的塞給小麗,小麗推脫了幾次,也就收下了。


    我幫竹子把買來的東西提迴了塵居,然後也不管竹子在背後問我要去哪裏,就急匆匆的出門了。笑話,我還能告訴你我去找一個小姐去?不過,第一次去這種地方,想想,心裏還有點小激動呢。


    不久之後,我坐在了芊芊玉手暗紅色的房間裏麵,心裏有幾分忐忑。負責接待的服務生告訴我小麗正在上鍾,要我等一會。我心裏想到,人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果然如此,這小麗剛剛還在跟吳院長溫存,轉身就上了別人的床,可悲可歎。


    我正在傷春悲秋,小麗進來了。她打量了我一下,開始脫衣服。我心裏一下子冒出兩個打架的小人,頭上長著角的小人把背後長著翅膀的小人按在地上反複摩擦,高聲喊著,來都來了,好好體驗一把吧。


    眼看小麗雙手背到後麵,胸罩都已經鬆開了,我屁股點了火箭一樣跳起來,按住她說,我不是來找樂子的,我隻是來找你問幾個問題的。


    小麗抬頭看了看我,然後伸出手來解我的腰帶。


    我趕緊用手抓住小麗不安分的手,認真而嚴肅的又說了一遍,請你把衣服穿好,我真的隻是來問你幾個問題。


    小麗鬆開手,往後退了一步,看著我吐出來兩個字,有病!


    我鬱悶啊,這年頭當個好人就這麽難嗎?


    小麗轉身想往外走,我急中生智說道,你是不是有個弟弟在孤兒院?


    小麗一怔,慌張的轉過頭問我,你是誰,你怎麽知道?


    我說我是能幫你的人,我問你些問題,你必須如實迴答,否則你弟弟有可能性命不保。此刻我覺得我有點像忽悠人上賊船的邪教組織頭頭。


    小麗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閱人無數的緣故?)我看她深吸了兩口氣便平靜了下來,看我的眼神變成了看路邊抓住人就說你有血光之災的算命老頭。她朱唇輕啟,這迴說了五個字,你真的有病。


    說著便要開門出去。


    我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按住了房門,用極快的語速說道,那孤兒院吳院長多年來行不義之事,拿孤兒院的可憐孩子的命換自己孩子的命,如今孽緣深重,天劫已至,那些被害的孩子已經不能重入輪迴,而是化作厲鬼,就要迴孤兒院索命。如不破解,鬼童迴來之時,住在孤兒院的人十死無生。


    其實這些信息都是我從吳院長和小麗的對話中提取出來的,連蒙帶猜帶忽悠,還真讓我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但是在小麗看來,我一個陌生人自然是沒可能知道這些辛密。我觀察著小麗眼神中的變化,知道她已經信了七八分。


    我繼續說,我曾提點於吳院長,怎奈他受一個妖道的蠱惑,已經沉迷太深,迴不了頭了。最近他是不是經常被一些噩夢纏身?這就是那些鬼童即將迴來的征兆。我實在不忍心孤兒院生靈塗炭,隻得自己尋找開解之法,你若不想你的弟弟死於非命,就好好迴答我的問題。


    小麗鬆開了放在門把手上的手,我把從他們談話裏聽來的道士也搬了出來,由不得她不信。再加上牽扯到她的弟弟,心神慌亂之下,不信也得信了。


    小麗說,大師,既然你如此神奇,那你說說我的名字和我弟弟的名字?


    看來這小丫頭年紀不大,鬼精靈一個。


    我說,我又不是算命的,我怎麽會知道?看來你還是不信我,你想想,我又不認識你,我隻是來問你幾個問題,一不要圖財,二不圖色,幾個問題而已,你如實迴答說不定就可以解救孤兒院無數可憐的孩子,你如果還不信,也罷也罷,那些孩子命中該有此劫。


    說罷,作勢往外走。


    小麗應該是在心中權衡了利弊,這種事情,信了比不信強。她拉住我說,大師你問吧,我一定如實迴答。


    我故作高深狀說,先說說你跟你弟弟是怎麽迴事?你弟弟為什麽在孤兒院?你和吳院長是什麽關係?


    小麗老老實實的迴答道,我們就是這附近村子的農民,前幾年我爸爸進城打工,摔斷了兩條腿,工地的包工頭賠了五萬塊錢,就再也不管了。這兩年家裏的開銷和我爸爸的醫藥費把這五萬塊錢花的幹幹淨淨,我媽媽沒辦法,學別人上山采藥,去年不小心從山崖上摔下來,也沒了。那時候家裏窮的,弟弟馬上要上學,可是飯都吃不上,要不是靠著鄰居接濟和政府的一點低保補貼,恐怕都活不下來。去年我高中畢業,隻能出來打工,可是在飯店當服務員,根本不夠家裏的開銷,糊裏糊塗的就入了行。剛入行的時候就認識了吳院長,他是個好人,我有一次實在憋不住了,就哭著跟他說了我家裏的事情,他違規幫我弟弟辦了手續,把我弟弟接到孤兒院撫養,連上小學的錢也不用我們家出了。後來相處久了,他說讓我從良跟了他,可是我家都這樣了,怎麽能拖累他?況且我還是個出來賣的,就更不能答應他了。


    小麗斷斷續續的把這些事情說完,與我得到的信息所推測的基本一致,看來她應該不會說假話騙我。於是我接著問,吳院長家的孩子,叫小峰的那個,現在是什麽情況?


    小麗說,小峰是個可憐的孩子,四歲的時候就被查出來得了尿毒症,吳院長老婆跟著就沒了,聽說是精神出了問題,跳樓自殺了。後來碰到了一個姓陳的房地產商,在這個陳老板的介紹下,好像是有一個大集團的老總給了吳院長一筆慈善捐助,還把小峰接到國外去接受治療,還捐錢建了一個孤兒院,就讓吳院長幫忙管理。最早出國的時候,說是能治好,可是一直到現在,還是等不到合適的腎,隻能靠透析活著。吳院長每年出國看一次小峰,聽說狀況一天比一天差了。


    這些唯利是圖的商人,八年的治療費用對於普通人來講已是天文數字,他們把小峰接到國外去治療,不過是為了掌控吳院長,方便為他們辦事罷了。


    接下來,我問到了核心的問題,吳院長是怎麽認識那個妖道的?


    這迴小麗搖頭說她也不清楚,隻是聽吳院長提起過兩次,說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道士,是陳老板帶去的人,每年會去孤兒院盤桓幾天,吳院長在五樓給他騰出來一個房間,他一般就待在房間裏不出來,連吃飯都是吳院長送過去的。誰也不知道他在五樓的房間裏麵幹什麽,神神秘秘的。而且每次老道士住在孤兒院的幾天,就會有一些奇怪的事情發生,比如說孤兒院會莫名其妙的飄起大霧,出了孤兒院的大門卻一切正常。半夜會從屋頂傳來小孩子的哭笑聲,可是通往屋頂的大門是上了鎖的,那上麵根本沒可能有人。甚至有一次吳院長在走廊裏看見一隻身上長滿鱗片的狗,鱗片跟魚鱗一樣,把吳院長嚇壞了。


    末了,小麗又加了一句,這些都是吳院長說給我聽的,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大師,你說這些奇怪的事情是怎麽迴事?


    我說,現在還不能做出推斷,但是可以肯定那個妖道不是什麽好人。


    隨後我又問了吳院長送走的孩子的去向。


    這件事情涉及太深,小麗了解的就更少了,隻知道每年陳老板選中的孩子裏麵,會有一些被帶進一個神秘組織,吳院長也再也聯係不上這些孩子。還有每年來領養孩子的華僑和外國夫婦,雖然手續、證明一切齊全,但是據吳院長說,那些人根本不像是來領養孩子的,有些人太年輕,來的時候嘻哈打鬧,就跟來旅遊似的。有些人來就點個名,帶著孩子就走,什麽都不問。還有一對夫妻,幾年之內來了兩次,問起第一個孩子的境況,也不說,就讓吳院長別多管閑事。


    聽到這裏,我基本可以確定那些被做成陰童的孩子們的來源。恐怕不止都江堰這一所孤兒院,劉向榮捐贈的其他孤兒院和小學,也應該存在著同樣的事情。


    那麽把這些孩子殘忍殺害的目的又是什麽呢?兇手究竟是神秘道士還是劉向榮?又是誰指使陰童殺害了牟夕老師呢?


    我站在按摩店外麵的陽光下,覺得渾身發冷,我想起老師遺書裏麵的一句話,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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