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後山禁地,距離勿肆閣內還有一段不短路程,簡守便化出一張符紙用來騰雲。


    隨著簡守輕步踏上雲端,周圍了空氣都爽朗清新了幾分,萬俟絕扯著發疼的肺部深吸了幾口,些許久違的貪戀。


    他眼裏瘴氣繚繞的後山越變越小,離他也越來越遠,恍然迴神,現在他是真的出來啊。


    從前他總是想出來想得發瘋,也經常幻想會有誰將他救出去,但時間一久,希望就演變為失望,最後他再也沒有渴望過會有人將他帶出來。


    然而五年後,在他瀕死的時候,有人卻突然出現將他帶了出去,這個人叫做“仇人”。


    所以,他半點感激慶幸的心情也沒有,他止不住地想這人是何目的?帶他出去後又將如何處置他?


    傷口上的疼痛、怨恨的情緒和著體內橫衝直撞的魔氣,讓萬俟絕怒紅了眼睛,眼裏的暴戾和黑暗顯而易見。


    他繃緊的身體也細細密密地顫抖起來,仿佛下一秒就會引體自爆。


    簡守抱著他自然是曉得他反常的反應,他微微蹙起眉頭,更是因為萬俟絕一口咬在了他肩膀上。


    就像是野獸一般,用著撕咬獵物的恐怖力氣,最尖利的四顆虎牙完全陷入了肉裏,直達骨頭。


    疼痛,但很快就麻木得感受不到了,因為那塊肉已經危險地搖搖欲墜,就快被失去理智的萬俟絕吞噬入腹了。


    萬俟絕的嘴裏全是鮮血的味道,也充斥了整個大腦,腥甜的味道對現在的他有很強的吸引力。


    於是萬俟絕開始瘋狂地吮吸,血液深入喉道,舒適得仿佛貫穿了四肢百骸。


    耳邊傳來舒適的歎慰聲,想要震碎萬俟絕牙齒的簡守又放鬆了繃起的肌肉。


    反而抬掌按在了萬俟絕的背部,開始源源不斷地為其輸送內力。


    這孩子提前入魔了,如若沒有人為他疏理體內的魔氣,他必定會爆體而亡。


    簡守立即從儲物戒裏取出一個傳送卷,直接將兩人轉移迴了他的主殿內。


    枯幾乎是在簡守迴來的那一刻就察覺到了殿內氣息的波動,還有其他人!


    他闖進去就看見了麵色發白簡守正抱著小孩兒,那小孩渾身是血髒亂不堪,好像還神誌不清,甚至膽大妄為咬著主上的左肩!


    枯擔心他,焦急地喊了一句“主上”。


    卻被簡守喝退了:“誰準你進來的?出去守著!”


    待到枯完全退出後,簡守才即刻掐開萬俟絕的下巴,將雙眼緊閉的他扶坐在床榻之上。


    揮手在四周打上一層隔離罩,簡守將自己的一縷意識探入了萬俟絕的體內為他疏導起魔氣來。


    這是最有效辦法,卻也是最危險辦法,他非常容易被反噬,很快簡守的額間就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微薄的嘴唇也緊緊的抿起。


    萬俟絕體內的魔氣太過紊亂,估計與他雜亂繁複的情緒有關係,偏偏簡守還沒有辦法叫他停下來不要亂想。


    意識不斷被萬俟絕排擠驅逐,讓簡守的大腦刺痛起來,手心一轉再次輸入一股真氣,也不管是否會被反噬了。


    最後,萬俟絕安靜下來的一瞬間,簡守的大腦忽然一片空白,魂魄撕扯的痛苦讓他明白果然還是被反噬了,他和萬俟絕雙雙倒在了床上。


    ﹍﹍﹍﹍﹍﹍﹍﹍﹍﹍﹍


    萬俟絕生來便是萬俟侯唯一的血脈,勿肆閣唯一的繼承人,擁有無上的地位和無上的榮耀。


    他能閱讀最好的功法秘籍,能被最好的老師教導,小小年紀便突破了煉氣,較之同齡人簡直是雲泥之別。


    萬俟絕雖小,心思卻非常成熟,他努力地練武聚氣,想要得到父親的讚揚。


    可惜沒有,萬俟絕隱約知道他的父親重視他卻並不喜歡他,甚至在他重病時都不願見他一麵。


    說不難過是假的,可他這樣安慰自己,父親本就是一個情緒淡薄的人,他對任何人都是一樣的。


    但是轉變來得如此之快,萬俟絕六歲那年,勿肆閣來了一個與眾不同的鼎爐。


    與眾不同之處不是在於他擁有絕世美貌,而是因為他非但沒有死在萬俟侯的床上,還住進了單獨的庭院。


    萬俟侯竟是像宣誓主權一般,常常留宿在那鼎爐的廂房裏,盡管不想承認,可是他知道那個鼎爐得到了他父親的寵愛。


    那是年幼的萬俟絕,夢寐以求卻又求之不得的東西,卻被一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卑賤鼎爐那麽輕鬆地獲得了,他理所當然地厭惡他。


    於是萬俟絕做了一件固執而衝動的事情,他提著劍去找簡守了,隔得還有一些遠,就能看劍庭院裏一株高高冒出梧桐樹。


    開了花的梧桐,是淺粉的色調,繁茂且美麗,萬俟絕從未聽說過勿肆閣裏有一株這麽大的梧桐樹,一看就是上千年的。


    莫不是父親偏愛這鼎爐,專門為他移植過來的?小孩子老成地皺起眉頭,還真有幾分銳利的氣勢。


    簡守喜歡躺在這樹上,仿佛就可以高枕無憂地逃避這煩心的現實,那夜他雖然神誌不清,清醒過後卻是有幾分記憶的。


    他還記得自己是如何放.蕩地向萬俟侯求歡,也記得萬俟侯並沒有碰他反而還為他輸送內力。


    簡守的手撫摸在粗糙的樹幹上,他沒有想到不過是自己的一聲囈語,萬俟侯就真的為他找來了這株梧桐。


    眼瞼疑惑地微垂,自己是不是應該相信萬俟侯的話呢?


    簡守的身形隱在叢叢花枝中,萬俟絕緊握著劍柄又走近了幾分,映入眼簾的場景是一生都難忘的畫。


    那人的身材纖瘦,懶懶地躺樹幹上,衣帶低垂飄搖如仙,一隻手枕著頭,一隻手撫摸在褐色的樹幹上,更顯手指芊芊如玉。


    瓷白的臉龐映出花的粉紅,眉目間盡是柔情和媚意,簡守似有所感地轉過頭來,四目相觸人心各異,那是他們的初見。


    誠然對於還是一個孩子的萬俟絕來說,這副容貌太過令人震撼,足夠讓他銘記於心。


    那孩子的樣貌與萬俟絕十分相似,就連發愣的神情都帶著幾分嚴肅,簡守的心裏隱約有了一個猜測。


    他飛身而下,步履輕盈地走到那孩子的麵前,問:“你可是萬俟侯的兒子?”


    萬俟絕這時才突然迴神,大聲嗬斥道:“放肆,你竟敢直唿父親的名諱,該死!”


    他暗恨自己的出神,竟會被這等下賤之人所迷惑,對簡守更是厭惡了幾分。


    這孩子太過色厲內荏,簡守卻不欲與他計較,隻是好奇:“你為何迴來這裏,迷路了麽?”


    哪想萬俟絕根本沒有要迴答他而是提起劍就攻了上來:“本殿下來取你狗命!”


    話語難聽,令簡守蹙起了眉頭,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劍鋒,不得不抽出腰間的軟劍做出防禦的姿態。


    萬俟絕招招狠厲,簡守的態度也認真了起來,但本著君子之道他並沒有下死手反而處處相讓,即便是這樣萬俟絕也無法傷他分毫。


    氣急敗壞的萬俟絕祭出了攻擊法器,原本手中的劍立馬幻化成百十道劍光向簡守斬刺過來。


    簡守有些驚訝,用此種分化法器是這孩子兵行險招了,他還太小不能完全駕馭,如果自己抵禦反攻,他必定會受到反噬。


    於是簡守選擇了躲避,腳尖在地上一點便急速地向後退去,袖間一揮擋住了致命的一擊,萬般劍氣卻是破空而來!


    即刻刮破了簡守的衣服在白嫩的肌膚上劃出一道道刺目的血痕,光滑柔順長發也散亂開來,隨著獵獵的劍風飄揚。


    和著簡守略微迷亂的眼神,不由地讓萬俟絕心下一窒,大聲問道:“你為何不反擊?”


    簡守張張嘴,正想說些什麽,就被突如其來的人影打斷了。


    萬俟侯踏風而來,踩破了還環繞在簡守身邊的殘留劍氣,落身擋在了簡守的身前,莫名一種維護的姿態。


    萬俟絕對上萬俟侯肅然狠厲的眼神有些害怕,囁囁地喊了聲:“父親……”


    萬俟侯嘴角拉成一條直線沒有理他,而是大掌一揮,一陣強烈的威壓擊打在孩子的身上!


    萬俟絕死死咬牙,硬是沒有倒退半分,一縷鮮血順著嘴角滑下,他看著他父親已經冷漠的麵容心下透涼,深覺諷刺。


    最後看了一眼父親身後的男人,便拖著受傷的身體背影堅.挺地獨自離開了。


    簡守愣在原地,那一眼全是恨意和鋒利,就像是被一條毒蛇冷冷地盯住了,以至於後來萬俟侯捏著他的手腕帶進屋裏時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後來的日子裏,萬俟絕就像是完全被人遺忘了一般,孤獨到形單影隻,連個侍奉的下人都沒有,似乎是完全被萬俟侯所放棄了。


    而他以為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那個鼎爐,天生就該被萬人.騎萬人.輪的男人,憑著一副狐媚臉迷惑了他的父親。


    這段時間他聽到最多就是那人又獲得了什麽權力,有了掌控分支的令牌,而這些原本都是屬於他的東西!


    兩年後的一天,噩耗傳來,他的父親突然就死了,時間雖然衝淡了感情,但是自己父親的逝世竟然還是從他人嘴裏聽來的,他連他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如果說萬俟侯是自然死亡,萬俟絕是絕對不會相信的,且不說萬俟侯的健壯的身體,隻是憑他少有人能敵的修為,就不會輕易受傷何況是突然逝世!


    於是矛頭再次對準了簡守,可萬俟絕根本就見不了他,而是被他派來的手下暴打一頓後,直接扔進後山禁地。


    手下都是俗不可耐的牆頭草,有著落井下石的心態,想著新閣主要將萬俟絕扔進後山禁地,不就是想要不動聲色地除去他麽,進了那種地方還會活下來嗎?


    對於萬俟絕的反抗就直接拿出了壓製修為的藥逼他服下,一邊揍打他,一邊罵罵咧咧道:


    “將死之人掙紮什麽?現在這勿肆閣可是我們簡大人的天下,主上想要你死你就不得不亡!”


    這樣的言語更是讓萬俟絕肯定他父親的死亡和簡守脫不了幹係!


    他被人死死的壓製著毫無反擊之力,拳腳落在皮肉和骨頭上,他甚至能聽到肌理撕裂和骨頭斷開的聲音。


    冷冷扯起嘴角,將這樣的他扔進後山,果然是沒有打算讓他活下去吧?


    手哆嗦著探到頸邊,緊緊地捏住那個琥珀色吊墜,口鼻間全是鮮血的腥味,閉著眼又咽了下去。


    原本就站在山巔的人,在摔落時隻會更加慘烈,以至於粉身碎骨。


    但如果可以,他不想這麽窩囊就死掉了,再次睜開的眼裏有深邃的光和強烈的求生欲。


    ﹍﹍﹍﹍﹍﹍﹍﹍﹍﹍﹍


    萬俟絕恢複意識後沒有發出絲毫動靜,而是首先催動內力繞著自己的身體脈絡轉了一圈,很好,已無大礙了。


    身邊有清淺而微弱的唿吸聲,似乎陷入了沉睡或者是昏迷?


    萬俟絕轉身的動作很輕,那人離他很近,溫熱的氣息甚至能觸及到麵上的肌膚。


    他看著他,簡守的麵容安靜溫柔,纖細卷長的睫羽掩下兩排陰影,鼻尖還有未來得及消散的細小汗珠,薄薄的唇瓣不笑卻兀自勾起。


    美麗又美好,萬俟絕的眼裏卻沒有癡迷的神色,他隻是伸出五指扣在那白晢的脖頸上。


    眼裏是駭人的狠意,手指不斷收緊,隻要再用一點力氣,掌下脆弱的部位就會哢嚓一聲斷掉,從此世間再無簡守。


    這個後果太過誘人了,萬俟絕隱隱覺得興奮,繃緊的指骨就要往下落,可就在那一瞬間,簡守睜開了雙眼。


    那雙眼裏淡薄無情,映出自己的模樣,卻又有琥珀的光彩。


    斑斕透亮,春華萬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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