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路追著到這裏,心裏隻惦記著墨紫幽這個美人,並未注意到楚玄等人,如今一看橫在眼前那輛精致華貴的馬車,就以為是楚玄出手阻撓,但又猜測楚玄身份非同一般,倒一時不敢招惹。


    可偏偏楚玄現在又坐著沒動,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他們倒一時鬧不清楚玄是怎麽個意思了,再加上心心念念的絕世美人就在眼前,就這麽放棄了實在是不甘,頓時就遲疑在那裏。


    墨紫幽其實也沒看明白楚玄倒底是管還是不管,就在他們猜測間,楚玄偏頭看了一眼那匹馬屁股上紮著的唐刀,又看向那少年皺了皺眉頭,緩緩說了一句,“那是我的馬車。”


    墨紫幽心下暗叫不好,楚玄怕是要怪罪那少年。


    誰知那少年卻一撩披風的下擺,姿態悠然地往亭欄邊一坐,向著楚玄歎息著抱怨道,“誰讓他們太吵,擾得我忘了詞,唱不下去了。”


    他的本音音色清澈,如冰泉水流,泠泠入耳,聽得人心神舒暢。


    “姬淵,那是我的馬車。”楚玄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又強調了一遍。


    姬淵?墨紫幽雙眉微蹙,她總覺得“姬淵”這個名字很熟悉,前世她一定聽過,但就是一時想不起來。


    “大不了,我今天為你唱這一出就不要酬勞了,算補償你那匹馬。”姬淵眸光一轉,看了那四個山賊一眼,笑了一聲,“不過——”


    他本就生得風流俊美,那四個山賊被他這一眼看過來,頓時就酥了半邊身子,忍不住去看了看墨紫幽,又再看這少年,隻覺得一個如花間曉露,一個如晨曦嫋霧,俱都不俗,難分高下。一時間心猿意馬起來,更是舍不得走了。


    就聽見楚玄問姬淵道,“不過什麽?”


    “不過,王爺不覺得這四個人打擾了你聽曲的雅興,該好好教訓一下,方不墮王爺的威名不是麽?”姬淵懶懶笑道。


    楚玄靜靜看了姬淵片刻,突然向著李德安一揮手。


    李德安對著那些侍衛一使眼色,立刻有四名侍衛一齊拔刀,飛身上了停在長亭外的四匹駿馬,衝向那四個山賊。


    那四個山賊本來聽到姬淵的話時就有所防備,早已拔刀在手,原想著楚玄的人也不多,還想抗衡一下。誰知道那四個侍衛武功極高,身手快如閃電,拔刀上馬,飛身而至,一連貫動作一氣嗬成。


    那四個山賊還來不及擺好架式,就有兩人被砍翻下馬,雙雙斃命。另外兩人一看情況不對,撥轉馬頭想逃,結果剛剛一動,就被兩名侍衛一人一刀砍掉了腦袋。


    屍體斷頸處的鮮血噴出一尺來高,濺上四名侍衛的衣衫頭臉。他們卻是擦也不擦,一轉馬頭打馬迴亭外,下馬向楚玄下跪複命。隻聽嘭嘭兩聲,那兩具無頭屍體這才從馬背上砸落在地。


    這長亭之外,一時寂靜無聲,眾人皆驚在那裏,隻有姬淵撫掌大笑,“王爺威武!”


    “姬淵,你和你的同伴走散了,現在又不要我給的酬勞,哪裏來的盤纏上金陵?”楚玄卻是笑著問他。


    墨紫幽心中一動,忽然就想起姬淵是誰了。


    姬淵此人,前一世她雖不曾見過,卻是一直風聞其大名。他可是後來金陵有名的昆腔芙蓉班的當家名旦,也是芙蓉班的班主,他的唱腔好,扮相俊,身段美,倍受戲迷追捧。


    前世,墨紫幽曾聽聞,若是姬淵在哪裏擺台唱戲,必然引得萬人空巷前去觀看,可以說是風靡整個金陵。


    又加之姬淵生得俊美,貌勝潘安,情如宋玉,才比子建,雖身為下賤,卻是論才論貌都處處不凡,更是惹得不少男女大動凡心,偏偏他又生性風流不羈,處處留情,便得了“檀郎”一美名。


    據說,當時為了他而黯然神傷的名門閨秀不計其數,因他而交惡的高門貴胄更是多如過江之鯽。


    他不過一介下九流的戲子,卻惹得豪門中多少男女為他爭風吃醋,按說早該不被金陵各大世家所容。可竟是無一人敢動他,也動不了他,全因他得了當今皇上的青睞,能夠長伴君側,陪著皇上玩樂。


    聽說皇上兩日不見姬淵,就要發脾氣。皇上待他之重,就連近身隨侍皇上的掌印太監韓忠都要退上一步。


    有皇山這個大靠山在,誰敢暗地裏處置了他?


    就連朝中大臣縱然心裏對他戲子的身份無比輕視,明麵上卻絲毫不敢輕慢於他,見到他都恭恭敬敬地行禮叫一聲“姬大家”。


    無爵無官,以一介伶人之身成為天子身邊最為寵幸的弄臣,本朝開國以來,他是第一人。


    就連後來楚烈登基為帝之後,雖不常常召他進宮陪伴玩樂,卻也極為禮待他,甚至還引得後宮一眾妃嬪爭風吃醋。結果就有人鬧到了當時寵冠後宮的墨紫幽的麵前來,要她進言除了那個姬淵。


    墨紫幽雖然沒這麽做,不過當時聽聞這些,隻覺得匪夷所思,著實不明白是怎樣一個人,能引得男男女女都為他不顧名聲,癡迷不悟。


    如今見到,卻也要在心裏歎一句“難怪”。


    如此朝霧一樣出塵的俊美人物,若不是身在賤籍,還不知道會有怎樣的造化。


    隻是前世,這個姬淵後來卻是無緣無故突然失蹤,當時為他魂牽夢縈的一眾男女都派人四處查訪尋找他的下落,卻是查不出絲毫蹤跡。他的失蹤,也成為了當時金陵一大未解之謎,更是引出無數或香豔或綺情的傳聞。


    算一算,前世芙蓉戲班差不多是在這個時候到金陵的。


    隻是沒想到,這位前世風光無限的“檀郎”,竟也有落魄到連盤纏都沒有,要在風雪中為楚玄唱曲的時候。


    不過,這樣一個人,又怎麽會真的落魄呢。


    就見姬淵笑看了楚玄一眼,環視了一遍圍在長亭外的女子們,衝她們微微一笑,他那雙丹鳳眼本就生得極好,如染霧般水汽氤氳,不笑也帶三分情。一笑之下,頓如雪消霧散,春風拂綠,那三分多情,瞬間成了七分,當真是妖惑眾生。


    那些馬車上的女子們頓時被迷得暈頭轉向,七嘴八舌地開始吵,“姬公子跟我走吧,我給你盤纏。”


    “不,姬公子,你跟我迴去,我養你一輩子!”


    “呸,人家哪裏看得上你!”


    “難道人家就看得上你!”


    墨紫幽這才知道原來這些馬車裏的女人都是衝著姬淵來的,看她們大多打扮妖嬈,風塵味極重,顯然多是閱盡歡場情愛青樓妓子,卻也還是被這姬淵迷住,可見他前世“檀郎”的美名不是白得的。


    “小姐,那人笑起來真好看。”飛螢在她身後呆呆地說。


    何止是好看。墨紫幽歎息,簡直是妖孽!


    這是一個深知自己生得好,也極懂得如何利用這一點的少年。


    “哈,倒是我小看你了。”楚玄頓時大笑。


    墨紫幽這才知道,原來他不是楚玄養的優伶,不過也是,楚玄剛剛迴到魏國,怎麽可能就帶著一個優伶上金陵,為自己引來無數閑話。


    隻是——


    墨紫幽的眼神在楚玄和姬淵之間轉了轉,她總覺得楚玄待姬淵的態度有些特別,又想起姬淵前世的名聲,忍不住想,這楚玄不會是看上姬淵了吧?


    成王是梁國待久了變成了斷袖?


    她按捺不住胡思亂想了片刻,才帶著飛螢走上前去,先向著姬淵行禮道謝,“多謝姬公子。”


    “姬淵身份微賤,當不起小姐這樣的大禮。”姬淵笑著擺手。


    “姬公子是我們主仆二人的恩人,這禮自然該受的。”墨紫幽卻是道,她正正重重地向姬淵行完了禮,才又向著楚玄行禮,“多謝成王殿下。”


    站在楚玄身後的李德安見墨紫幽居然先向身為戲子的姬淵行禮,才向身份尊貴的楚玄行禮,心中頓時就對墨紫幽多了幾分好感。心想道,這小姑娘不是個會捧高踩低,趨炎附勢的。


    楚玄卻是麵色一沉,冷聲質問墨紫幽,“你怎知我是成王?”


    他的語氣充滿了懷疑。


    “開平九年,殿下因治理兩江水患,救助百姓立下大功,彼時有人看見白澤瑞獸出沒兩江,百姓都道,如此祥瑞現世是昭示殿下為當世聖賢。今上聖心大悅,特下旨賜殿下獨用白澤徽紋,他人不可比肩。”墨紫幽一笑,“是問這大魏國中,除了成王殿下,還有何人敢在車身上繪白澤紋案?”


    “陳年舊事,你竟也知道,真是難得。”楚玄冷笑一聲,眼中疑色不減反增,不怪他多疑。墨紫幽出現的太過巧合,看她打扮不過鄉野貧女,按說該是見識淺陋,可卻對九年前的朝中往事了解得如此清楚,實在可疑。


    “抬起頭來。”他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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