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多,沈秋成被孜孜不倦的來電聲吵醒。


    沈秋成閉著眼睛在床頭櫃上摸了半天,接聽起來,聲音黯啞的一聲“喂?”


    “過年好啊,秋成!”是李淳中。


    “嗯。”沈秋成半夢半醒,口齒不清,“過年好……”


    “什麽鬼?你還沒起床嗎?”


    “嗯……”


    李淳中十分無語,“昨天晚上特意沒敢給你打電話怕影響你休息,搞了半天你竟然晚睡?”


    “嗯……”


    晏權聽到聲響,不滿地連歎氣再哼哼。


    晏權的聲音不大不小,但離話筒很近,李淳中聽的一清二楚——他像得知了什麽驚天大秘密一樣,大叫道:“秋成……你身邊有人啊?”


    “嗯,有……”


    “臥槽臥槽臥槽!昨天你們一起睡的嗎?大新聞啊啊啊啊!是誰啊啊啊啊?”李淳中根本控製不住激動的情緒。


    “晏權在……”沈秋成渾渾噩噩,也不知道自己迴答的是什麽。


    李淳中一聽到這個名字,差點炸掉了,叫聲穿透手機給晏權都驚得半醒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秋成啊啊啊啊!大過年的你不要嚇唬我啊啊啊!你你你你怎麽和他睡一起了?!!啊啊啊秋成你你你你你!!!啊啊啊我說你點什麽好啊啊啊!!你不要自甘墮落啊啊啊!!!我好心疼你啊啊啊啊啊……”


    晏權緩緩眯開眼睛,還未徹底蘇醒的低沉聲音,卻蘊著些怒氣,“這一驚一乍的傻逼是他媽誰啊?”


    自甘墮落?心疼?


    嗬嗬嗬嗬嗬……


    被李淳中那一頓鬼哭狼嚎,沈秋成想不醒都難,他沒有迴答李淳中,而是微微皺眉瞪著晏權,“能不能別壓著我了?你他媽自己沒枕頭啊?”


    “才不要,枕頭沒你軟也沒你香……”晏權閉上眼,在沈秋成的身上找了個更舒適的位置,緊緊抱住他,睡的一臉安詳。


    李淳中整個人都已經外焦裏嫩了,“秋成啊,你怎麽就遭了他的道兒啊啊啊啊!”


    “什麽跟什麽啊,你想哪去了。”沈秋成費了半天勁才抽出被晏權壓得麻透的胳膊和大腿,坐在床邊,“隻是睡覺而已,什麽都沒發生。”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掛了電話。


    晏權又哼了起來,沈秋成迴過頭,晏權正摟著他的枕頭埋起臉左蹭蹭右蹭蹭,不情不願的。


    沈秋成當真哭笑不得,胳膊腿恢複知覺後,到浴室洗漱完畢,換了一套居家服,關上臥室門下樓。


    潘拓坐在沙發上看報紙,沈纖夏仔細打量著晏權昨天帶來的那盆蘭花,潘多多和沈蹦蹦追來跑去。


    “過年好啊,姐姐,姐夫,來得好早。”沈秋成麵帶微笑走過去,潘拓和沈纖夏立刻停下手上的動作,一臉糾結的看著他。


    剛坐向沙發,潘多多便過來跪下對他磕了個頭,歡天喜地的喊,“小舅舅,過年好!”


    沈秋成一把抱起潘多多坐在腿上,掏出紅包塞進潘多多的小手,潘多多眼開眉展手舞足蹈。


    沈秋成心情頗好的笑著,端過昨天晚上放置在茶幾桌上的果盤,削了顆蘋果,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喂潘多多。


    整個過程中除了沈蹦蹦沒事叫兩聲,潘拓和沈纖夏全都欲言又止直勾勾地看著沈秋成。


    沈秋成忽然也覺得氛圍有些怪異,不經意的抬眼看了看兩位,“你們怎麽了啊?”


    潘拓和沈纖夏對視一下,沈纖夏終於忍不住了,清了清嗓,“你……”剛出口一個字,樓上響起陣陣腳步聲,抬眼看去,沈纖夏倒抽一口冷氣。


    晏權光著兩條大腿,黑發淩亂的翹著,襯衫皺褶不堪,扣子隻有一顆,領口也歪掉了,睡眼惺忪的打著哈欠,整個人一副春光無限好的模樣。


    沈秋成也看了過去,緊鎖眉心,“你能不能別一大清早就耍流氓,這裏有女士在,注意點行不行?”


    “哦,沒想到有這麽多人。”晏權微微了笑了一下,揚起長眉,轉身上樓之前扔下一句,“就算要耍流氓我也隻對你耍。”


    什麽叫平地起驚雷?


    沈纖夏和潘拓黑著臉齊刷刷的看向沈秋成。


    沈秋成繼續給潘多多喂蘋果,掃了兩人一眼,“用那眼神看著我幹嗎……”


    沈纖夏抱起胳膊環在胸前,怒目而視,“你就沒有什麽解釋的話嗎?”


    “你們真的是……”沈秋成搖搖頭,“太容易胡思亂想。”


    沈纖夏拍案而起,氣得直打轉,臉憋得通紅,“我們胡思亂想?你知道大年初一,推開你的房門,我看到你跟晏權滾在一個被窩裏,抱著睡的一臉甜蜜,那種好像吃了屎一樣的感覺嗎?你懂嗎你懂嗎?”


    “什麽就一臉甜蜜了……”沈秋成停下喂潘多多的勺子,“這都是哪跟哪啊。”


    “行行行,沒甜蜜。”沈纖夏撐在沙發背微微傾身,氣急敗壞指著樓梯口,“那剛才呢?晏權那是什麽造型?他可是從你屋裏出來的!從你床上下來的!”聲音驟然尖銳起來,“說你們兩個沒點破事,鬼他媽都不信!”


    “……”沈秋成臉色變了變,他真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大過年的別嚷嚷了。”潘拓迴手去拉沈纖夏,“秋成是什麽人你還不清楚?竟然對他沒信心?誰糊塗他也不能犯糊塗,你就放寬心吧老婆。”


    “我對我弟弟當然放心,可是我對晏權不放心!你就告訴我他什麽事幹不出來?”


    潘拓把沈纖夏扯到身邊坐下,低聲說:“別說沒事,就算真有點什麽事,那也是人家兩個人的私事,都是成年人了,你跟著瞎操什麽心。”


    “那他媽是晏權!”沈纖夏瞪起眼睛,又要跳腳。


    接著一個低醇性感的聲音從後麵傲然響起——“叫我有事?”


    沈纖夏咬牙切齒的迴頭,晏權已經收拾的人模狗樣,玉樹臨風的從樓梯上翩翩而下。


    晏權挑了挑眉梢,隨著眾人的目光自顧自走向茶幾桌,抓起遙控器摁開電視,轉身在沙發的躺椅上墊了三個靠枕,懶洋洋地斜躺了上去,邊打哈欠邊漫無目的調著台,那氣場好像這家他才是主人,絲毫沒有做客的態度。


    沈纖夏簡直快被晏權這副淡定不要臉的德行氣暈了,怒火衝天的跑到廚房做飯,把砧板剁的震天響。


    沈秋成抱著潘多多,也看著電視,忽然調到一個台,出聲製止晏權,“哎,你別翻來覆去調個沒完了,就看這個吧。”


    “爛動畫片,有什麽可看的。”說著晏權舉起遙控器,又要調。


    “別翻來覆去的,就這個,多多喜歡看。”


    晏權歪了歪腦袋,瞄了沈秋成一眼,雖然不中意這個台,但也沒再調,把遙控器甩到茶幾桌上,翻了個身,背脊向外,閉目養神。


    消停的看了幾分鍾電視,沈纖夏忽然拉開廚房門,衝著客廳高喊:“秋成!秋成!過來!這個香辣蟹我做不好!你來!”


    “哦。”沈秋成應了一聲,放下潘多多,摸了摸她的腦袋,走進廚房。


    晏權猛地睜眼,撐起身子,伏在沙發上,望向沈秋成的背影,微微彎了彎嘴角。


    潘拓在給潘多多剝橘子,眼風掃到這個場景整個人都呆住了。


    晏權這他媽是什麽表情……


    在他看來晏權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出來是件極其驚悚的事。


    潘拓意味深長的迴頭看了看沈秋成,這兩人……難道……真的……不會吧……


    沈秋成把新鮮的大閘蟹放入蒸鍋之後,切起薑片,沈纖夏神秘兮兮的湊近沈秋成,小聲問:“是不是自己過來的嗎?”


    沈秋成聳了聳肩,沒迴答。


    “昨天你們兩個過的除夕嗎?”


    沈秋成隨口“嗯”了一聲。


    “門口的垃圾,你們放煙火?”


    沈秋成繼續“嗯。”


    “晏權那家室,過年跑你這來不迴去,家裏不得炸鍋了啊?他到底琢磨些什麽呢?”


    “誰知道。”沈秋成舉起胳膊從調料櫃裏拿了個裝中藥的小箱子。


    “你也別怪姐姐囉嗦,我是真的太不放心你了,總給我一種羊入虎口的感覺啊,我可憐的弟弟,招誰惹誰了啊。”


    沈秋成對沈纖夏笑了一下。


    “大中午的你煮粥幹什麽?”沈纖夏不解。


    “吃唄。”沈秋成揭開煮著白粥的鍋,扔了一把枸杞子。


    過了幾分鍾,沈纖夏還是忍不住問出最重點的:“他怎麽跑你床上去的?”


    “自己鑽。”沈秋成洗了洗手。


    沈纖夏瞟了眼客廳,一臉懵逼加自言自語:“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


    沈秋成端著一盤辣子雞塊出來,客廳裏一陣陣掌聲傳來,還伴隨著潘多多驚喜的尖叫聲。


    沈秋成稍微走過去一看,晏權坐在地毯靠著沙發,神采奕奕的賣弄手藝,把兩套塵封許久的茶具搗鼓的眼花繚亂,唬得潘多多一愣一愣,對他的崇拜油然而生。


    連潘拓也附和,“晏公子,你這兩下子牛了,真的。”


    “叫晏權。”晏權一邊斟茶一邊糾正。


    ……


    “晏公子,你為什麽不把茶底倒了呢?”


    “叫晏權。”


    ……


    沈秋成搖搖頭,迴到廚房。


    晏權正在倒茶,眼角餘光掃到沈蹦蹦這個磨人的小妖精悄悄跳到茶幾桌上,抬起一條後腿,對著晏權送給沈秋成的蘭花做著排泄的姿勢。


    一瞬間晏權精致的麵容都嚇出裂痕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跳起來,伸出手捂住沈蹦蹦的□□,同一時間,沈蹦蹦緊繃的肌肉釋放了……


    於是,稀裏嘩啦,嘁哩喀喳……


    晏權的眼中頓時閃過不著痕跡的崩潰。


    他最寶貝的手指,那彈鋼琴插花書法泡茶的手,此時此刻,沾滿了,不幹不濕,臭哄哄到刺鼻,黑黃色的一坨——


    狗的大便……


    潘拓和潘多多集體看傻眼了。


    沈蹦蹦可爽了,搖搖尾巴跳下茶幾桌,歡快的跑路了。


    晏權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的手,一動不動。


    潘拓輕輕拍了拍潘多多的屁股,眼神遞向廚房,趕緊讓潘多多去搬救兵來。


    潘多多立馬牽著沈秋成的手來了。


    “什麽事啊?”沈秋成剛問完,就嗅到一股屎臭味,探頭一瞧,愣了片刻,再看晏權那又呆又黑的臉,一下子柔軟的快哭出來,一下子又兇狠的要殺人,風雲變幻跟演電影似的。


    沈秋成嘴角忍不住逸出絲絲笑意,“快去洗洗吧。”


    他用抹布擦幹茶幾桌,起身看到晏權還傻站在那裏。


    也許是被惡心到了吧,畢竟昨天被尿今天被拉……


    想了想,抬起手,握住晏權的手腕,一路拉到衛生間,擰開水龍頭,把晏權的手掌放到水流下衝。


    衝了兩分鍾,溫水還是流於表麵,無奈沈秋成隻能拿過盥洗台上一個不知道誰的牙刷,在指尖轉了一下,用毛刷幫他刮。


    徐徐的,輕輕的,不急不慢的——


    癢癢的觸感一下下的刷過晏權的掌心,晏權直愣愣地看著沈秋成側顏,眉睫低順,清秀的眼,明明還是沒什麽情緒,晏權竟然會覺得此刻他的表情是很生動的。


    時空交錯,花開不敗的綻放。


    猛地收迴手,搶過沈秋成手中的牙刷,微微欠身自己用力的刷起來,黑發順了下來,遮住他全部的表情。


    “你那麽使勁幹嗎?”沈秋成看著晏權的動作,“一會兒皮得掉一層。”


    “你他媽管我呢?我就樂意使勁!”晏權低吼了起來。


    沈秋成無所謂的聳聳肩,“那你自己在這弄吧,記得洗幹淨點,吃飯呢。”轉身開門,手指將要觸碰到把手的時候,晏權的聲音似乎要飄浮起來了——


    “別他媽走!”


    沈秋成微微擰眉迴頭。


    “你敢再走一步,我他媽就一把火點了你家,殺了外麵你姐姐姐夫外甥女,還有那條該死的狗!你知道我不是在嚇唬你,老子素來說到做到!”晏權的血液都快要爆出來了。


    沈秋成雙手插兜,仰靠在衛生間的門上,麵無表情地看著晏權的背影,“又他媽想要搞事了是嗎?”


    晏權依舊低著頭,沒說話,迅速刮完狗屎,用洗手液仔細搓了三遍,甩了甩水珠,佇立在原地。


    “到底想幹嗎?”沈秋成喝道:“說話!”


    時間靜止了良久,晏權緩緩轉過身,邁了兩步,張開雙臂,輕輕插丨進沈秋成的腰間,手指漸漸收攏,死死攥住他的衣服。


    沈秋成甚至能聽清他細微的喘息聲,在他的耳邊呢喃,“我到底想幹嗎?嗯?”


    沈秋成皺了皺眉,抬起手想推開晏權,可是對方好像預知了一樣,手上更加用力,骨節都逐漸突兀、泛白。


    一個吻淺淺的落在沈秋成的脖頸,稍縱即逝,接著小心又纏綿的舔了幾下。


    尼瑪好像沈蹦蹦啊……


    感覺可真詭異……


    “你猜呢?”晏權輕聲問。


    “我根本不用猜。”沈秋成說,“你能想的也就那些,簡單粗暴,莫過於想操丨我。”


    “你這次還真的想錯了。”


    “哦?”沈秋成挑了下眉峰。


    沈秋成竟然在晏權壓低的聲音裏聽出一絲懇求,三個不像他能說的字,聽的牙根一顫,莫名其妙,不可思議,甚至有點毛骨悚然——


    “抱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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