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生了七個孩子,安淮是幺子。母親最不喜的就是他。


    母親連著六胎都是女兒,安淮的六個姐姐天資平平,無法為家族創造什麽利益,都被分配到了各個地方,安淮都沒有見過她們幾麵。


    而他一出生倍受期待,母親對他寄予厚望,可是三歲測屬性的時候,檢測石毫無反應。


    母親剛開始還可以用他年齡比較小,可能會晚一點覺醒,被分到別苑還是對他滿懷期待。但是這期待隨著他逐漸長大變成了怨恨,有多期待就有多痛恨。


    他安靜、乖巧、拚命討好著母親,卻總得來鞭打辱罵。他每日搖尾乞憐,卻得不到一丁點母愛。


    母親說他是廢物,連個屬性都沒有,讓她丟盡了臉麵。因為他的無屬性,連帶著母親也被判了死刑,不準進入主宅。


    那個冷酷的男人有很多個妻妾,母親不過是其中一位。母親想得到那人的垂憐關懷,可是那個冷酷的男人眼中隻有家族和利益。


    男人看得見的隻有能帶給他價值的人和事物。真是可笑吧,醫學世家現在的掌權人,卻如此冷漠無情。


    時間已經很久遠了。


    但他仍然沒有忘記那些話,是如何在他心中捅出一個一個窟窿。然後他又是一步一步如何走向深淵。


    在五歲那年。


    檢測石依舊毫無動靜。


    女人瘋了,她不甘心這樣的結果。女人給他喂各種靈藥,甚至是毒草。隻要聽說能激活資質的,女人都會給他偷偷喂下。


    “小淮啊……乖,聽話,吃了這些天賦就會變好了,你爹就會把我們接迴去了。”


    女人揉著他的頭,語氣溫柔,為他勾畫一個美好的未來。


    動作卻非常粗魯,這個血緣上的母親直接把一碗藥灌入他的口鼻,連帶著裏麵的藥渣也要他吃掉。


    小安淮邊哭邊咀嚼著那些熬爛的草木根和莖。


    苦澀、粘膩、惡心、讓他作嘔。


    他腹部絞痛,哭著說他好疼好疼。


    可是女人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安淮,這是對你好,不許吐!你不吃這些永遠隻能是一個廢物,我們永遠都得呆在這個小小的院子裏。”


    在女人怨毒的詛咒中,他吞咽下去的是來自另一個靈魂在人世間不得誌而施加在他身上不甘與怨恨。


    那個時候他不斷在女人的陰影下卑微祈求著她能對他好一點。可是在女人眼裏,他就是討好那個冷漠男人的工具。


    女人心情不好的時候,會對他又踹又打,聲音尖銳帶著透骨的恨意,她居高臨下,拿著粗棍狠狠砸在他的身上。


    “廢物!廢物!要你有什麽用!”


    “早知道生你的時候就應該掐死你。”


    “都是因為你!因為你!”


    “你這個隻會帶來厄運的垃圾……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然後他被那些同齡的孩子欺負。他們說他是廢物,在他麵前展現著各種屬性的玄力。


    他被火炙烤,被水淋濕,被掛在土刺上……那群孩子折磨他、欺辱他,用他最痛苦的方法。


    他不能告狀,不能哭。


    會給母親帶來麻煩,會受到更嚴重的辱罵和毒打。


    有一天他反抗了,拚命掙紮著,撕破了他的沉默,發出了對命運的抗議。


    那個衣裝華貴的小孩被他唬住,然後在幾個孩子的推推嚷嚷中不慎落湖。


    他們把罪名安到了他頭上。


    那次,安淮第一次來到安家大堂,也第一次看見他名義上的父親,卻是以跪著的姿態。


    他跪在大堂中,無數目光指向他。有同情,有憐憫,有嫉恨……


    而在坐在最高處俯視著他的男人眼中,他無足輕重,他隻是一隻微不足道的螻蟻。


    男人輕描淡寫兩句話,就完成了對他的審判。


    「關進籠子,馴養一段時間。聽話了就放出來。」


    所謂的籠子是一間暗無天日的密閉空間。這樣的籠子在安家有幾百個。


    陰暗、潮濕、寒冷。


    他窩在一個角落裏,無助又害怕。


    隻有在正午時,有人會掀開這個籠子上麵的一塊小木板,扔下來一點食物和水。


    食物會在落下的瞬間摔碎,會沾染上潮濕腥氣的泥土。如若裝著水的容器在掉下來的瞬間損壞,他一天都可能隻有那殘餘的幾滴水珠。


    也隻有木板掀開的那一瞬間,光會照在這個空間中。安淮這個時候才知道,又過了一天。但是在這個籠子中又仿佛過了很久很久。


    他環住雙腿,無助地


    他說他沒有害人。


    他說他是冤枉的。


    沒人相信。


    就連最後他瑟縮在暗無天日的牢籠中也開始懷疑。


    他又說給牆角的鼠獸,說給頭頂的鐵窗,說給這裏麵漆黑又頑固的石頭。


    沒有任何迴應。


    鼠獸會搶他的食物。鐵窗隔絕了陽光。石頭會嘲笑他。他也如這塊石頭一樣,漆黑又頑固。


    他被整整關了一個月,放出去的時候整個人渾渾噩噩。他甚至覺得光很刺眼,讓他有些害怕,連帶著會把他的皮膚刺痛。


    他出去了也沒有人放過他。


    母親把他打的半死。她用最怨毒的話詛咒著他,想要他死去。


    那個誣陷他的人想出來了新法子,又把他騙到了安家禁地。


    他拚死從裏麵跑出來,隻剩下了一口氣。那些大人卻隻責怪他違背祖訓,弄壞了陣法。


    安家世代為醫,不喜殺生。如果不是這個緣由,恐怕他早就死了。


    他被逐出安家,在族譜除名,並且宣告天下。安家讓全燎原大陸都知道這件事。


    他安淮被安家除名,是棄子。


    他們將他拋到了安全區外,如若不是有個雇傭小隊剛好在附近做任務,恐怕他早已葬身在野地中。


    接下來他被雇傭小隊帶迴安全區,在城中一個人艱難地活著,並且自學成為醫修,又得到了機遇,成為光屬性親和者。


    再然後,接了任務在日晟鎮任職兩年臨時醫師。


    在這裏也邂逅了他的使命,找到了他在此世間要侍奉的神明。


    薑末連姝。


    一個溫柔含蓄又堅毅勤奮的少女。


    她看起來有些淡漠,其實內心比誰都要柔軟。


    是他要侍奉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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