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末最後一夜,大家盡情享受。”


    他們已經安置好了一切了,就等著黎明到來。


    最後一夜的月亮格外明亮。


    今夜美酒佳肴,故人不散。


    阿婆喝了很多酒,阿漣也沒有阻攔。


    華胭在一旁咯咯笑陪著阿婆喝了一碗一碗的酒,兩個酒鬼湊一起熱鬧無比。


    玄廟還在和星繆將軍比臂力,阿婆嘲笑玄廟幼稚地像個孩子。


    菱芝和海安優雅地坐在一邊,兩個人互不打擾。


    菱芝輕酌美酒,酒杯中倒映出來一輪明月,她飲月而笑。


    海安還在繡著幽蘭花。她已經即將完成著這幅繡品,最後一個角落看起來空蕩蕩的,她要今晚再努力一下。


    她在那個角落裏繡上了兩個名字。


    一個是海安,另外一個是慶雋。


    米樘魄和塗淞坐在一起下棋,兩個小老頭板板正正坐在那邊。


    看見了米樘魄想要耍賴,塗淞一把扣住米樘魄的手。


    米樘魄尷尬笑著:“你也得讓我贏你一次吧。”


    他真是後悔了,後悔教塗淞下棋。塗淞初學被他無情碾壓三局以後,他再無翻身之時。


    月芽坐在房屋上,旁邊是青狄。


    月芽問青狄:“你為什麽不走呢?”


    青狄不屬於上界,他是自己來到薑末的,薑末根本困不住他。


    “你在這裏啊。”青狄雙手背到後麵,輕笑一聲。


    “之前我說過,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的。”


    月芽沉默:“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她的。”


    青狄整個人一下子沉寂下來,金黃色的眼睛非常專注地看著月芽:“月芽怎麽不是月芽了,你隻是還沒有長大。”


    “你知道的。我沒有以前的記憶。”月芽別過頭。


    “是因為救我。”


    如果不是月芽保護他,她就不會受傷了,也不會後來失去了記憶。


    “可是我忘記了,一點也想不起來。”


    青狄無所謂地聳聳肩:“那又怎麽樣?無論如何,你都是獨一無二的月芽。”


    是他的寶藏。


    “真是一隻笨狼。”月芽彎起眼睛。


    “我不會再離開這裏了。”青狄的聲音很輕。


    但是月芽還是聽到了,她抿唇一笑。


    是月芽把青狄帶迴來的,青狄不會選擇自己離開。


    他在這邊迷路,被月芽撿到,那個時候他是一隻小狼崽。隻會嗷嗚嗷嗚的叫。


    他是沾了神殿的供奉之力有了靈性,和優秀的兄長相比,他作為神殿的守護獸,卻遲遲不能化形。


    後來因為和兄長吵架,所以一氣之下離家出走。


    跑了兩天三夜,糊裏糊塗到了薑末附近,啪嘰一下撞到了結界上。青狄順著這個無形的結界轉了半圈,最終看見了一扇若隱若現的洞口,鑽了進來。


    然後遇見了月芽。


    月芽幫他治好了後腿上的傷,要把他送出去的時候,他死活不同意。


    薑末的靈氣比在下界的靈氣濃鬱一點。他在跟著月芽跑了一年以後順利化形。


    所以青狄認為,月芽就是他要找到的神。哪怕月芽解釋過很多次,她不是神。


    青狄那股子強勁上來了,就是把月芽當成他的神。


    月芽受傷以後,沒人照顧的他,被阿漣姐姐認養,從此定居薑末。


    青狄迴想到以前發生的一切,忍不住握握拳。


    他突然開口,有點得寸進尺:“到最後了,我可以摸摸你頭上的角角嗎?”


    迴應他的是月芽狠狠一擊,青狄差點摔下去。


    他訕訕一笑。


    剛剛有點煽情了,他都忘了他處在一個非常卑微的地位。


    ……


    鶸鳴品著茶,他給旁邊的宿羅和巫師淩也倒了一杯。


    宿羅聞著茶香,“鳴大人這次可是把家底都掏出來了。”


    希霧不想喝用樹葉的屍體泡的水,她婉拒了。


    她在吃著對於她而言非常美味的蘑菇幹。


    希霧之前讓連姝摸了許多蘑菇幹,所以她現在沉浸在尋找連姝賦予蘑菇的奇幻世界中。


    她嚐試能不能再次看見希糸。


    鶸鳴問:“樾淵那孩子……”


    宿羅知道鶸鳴想要知道什麽,不疾不徐地開口:“他來自哪裏,會迴哪裏。”


    鶸鳴放下了心。


    樾淵還在遠處享用著美食,鶸鳴瞥見他沒有心事的樣子,鬆了一口氣。


    這次所有的決策 ,隻有連姝和樾淵不清楚。


    他們這種特異化的人食量都特別大的。所以,鶸鳴也是一個吃貨,而且他每天吃的要比樾淵更多。


    當然樾淵並不知道,樾淵那麽愧疚他每天吃掉那麽多食物的時候,鶸鳴其實一點也不心疼。


    說實在的,沒長大的孩子,食量還沒有他的一半。


    另外鶸鳴還給啞倒了他能找到的所有穀物,還有一些在蛄蛹著的肥肥的蟲子,對於啞來說這些如同滿漢全席。


    啞歡歡喜喜地啄著它喜歡吃的。


    而鶴遠,他遠遠看著那個啄食的小烏鴉,盯著它漂亮的羽毛,收集癖有點犯了。


    想薅兩根。


    啞突然覺得身上一陣惡寒,抖了抖羽毛黑色的小眼睛轉了一下看見了,那個大翅膀的羽人。


    它縮了縮身子,換了個方向,背對著鶴遠吃。


    小烏鴉不和大翅膀鳥生氣。


    ……


    這邊栗山在逗習櫻笑,兩個人在一邊秀恩愛。


    他們兩個隻有習櫻在說話,然後栗山在比劃著。


    突然習櫻感歎了一句,“呆子,真的想聽聽你的聲音。”


    栗山舉在半空中的手僵住,他最終比劃道:“對不起。”


    習櫻笑得非常明媚,“開玩笑呢。但是真的我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最後的時光了,不知道怎麽迴事她都有點矯情了。


    她還想陪著栗山很久很久很久……


    栗山仰頭。


    “我也一樣。”


    他在心裏默默說。


    他是被詛咒的人,年幼的他開口會給人帶來黴運。


    後來有術士詛咒了他,一旦他開口,詛咒之力就會從他嘴裏蔓延出來,周圍的生物會遭殃。


    他連續說三句話,他自己也會死掉,還可能連累其他人。


    所以他不能說話。


    栗山願意當一輩子啞巴,陪在習櫻身邊。和習櫻在一起的這些年,他真的很幸福。


    ……


    習司陪著阿漣在一邊烤串。


    習司破天荒又勇敢了一次,然後他醉在了阿漣溫柔的笑顏中。


    阿漣說:“真是的,還那麽堅持。”


    堅持到……讓她也相信愛了。


    她放下手中的東西,側頭學著習櫻那樣親了習司一口。


    然後她笑意盈盈地看著突然懵掉的習司,他的耳根紅了徹底。


    飽讀詩書的書生突然忘記了一切言語,隻剩下呆愣的眼神寫滿了不可思議。


    緊接著是幸福衝撞著他的內心。


    阿漣垂眸笑著:“真的是敗給你了……”


    最後一夜,就讓兩顆心貼在一起,做個短暫的永久。


    塋塚。


    中途偷偷溜走的鶴遠,這次把能采到的花都采了一遍。


    他也放棄了素質,去海安花圃裏各自薅了一朵盛開的花。


    此時此刻被偷家的海安一無所知,還在品酒,優雅地度過最後時刻。


    伊麗蘇爾?木伊達墓前擺放了各種各樣的花朵。


    鶴遠找到了一朵黑黑的小花,還有另外一朵湛藍的花朵。鶴遠不知道,這朵湛藍的花朵是海安重點嗬護對象之一。


    黑色的小花蔫嗒嗒的,和他很像。湛藍色的花讓他想起來了她的眼睛。


    他把黑色的小花放在了地上,藍色的花朵放到了墓碑上麵。


    然後蹲坐在地上,鶴遠打算最後都陪著她。翅膀聚攏,他在黑暗中望著上麵的湛藍色。


    馬上,他也要去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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