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汾縣時,四人已是一身風塵草礫,加上連日來夏雨不斷,倒是更顯狼狽了,也好在這一身落魄模樣泯然於眾人之間,逍遙雖不忍心,但還是在路上給紹淩的臉上摸了兩道泥痕,畢竟帶著這副漂亮臉皮,難免過於招搖了些。


    一切還是按著逍遙的計劃行事,阿涼先行進城打探個所以然,她們再為後事做打算。也好在汾縣是個大城鎮,雖說盤查的士兵更多,可是每日進出車水馬龍,而以常人所想,被通緝者常常隱秘與山林之間,哪有往虎口撞的道理,其實這盤查說到底也就是走走形式,隨便找些由頭收點錢罷了。


    阿涼年紀小,一路下來衣服已破敗不堪,加上逍遙給她臉上的摸了泥頭上撒些爛樹葉,阿涼這一眼看下去哪是個豆蔻少女,簡直成了一個路邊小叫花子。既然是小叫花子,自然是進不了那些兵大爺的臉的,阿涼順利進了汾縣,一路裝作要錢的模樣她往城鎮裏放公告的地方走去,那裏倒是也熙熙攘攘圍了些人,阿涼也不顧及周遭鄙夷的眼神三兩下擠進人群。阿涼畢竟從小被巫醫培訓,那機警也比同齡人多上幾分,她慢慢往前擠著,還不忘記豎著耳朵聽聽眾人的議論,看看能不能獲取點多的消息。


    “五佰兩,這可不是少數目呀。”


    “這群人可真是膽大包天了,武備司多大的地方,竟然也敢去放肆。”


    “那可不是。現在洛王親下詔令,全國通緝啊!“


    “這瑤人還真是恩將仇報,不讓他們納稅把他們養著,沒想到現在還當了白眼兒狼,居然跟玄刀的人一起和王上作對。”


    “得罪王上是小,現在得罪的可是騰親王,武備司是騰親王的管轄,這下怕是要派出百花營了。”


    這百花營阿涼久居深山也是聽過的,是騰親王的親衛,、個個都是洛國一等一的作戰高手,有傳說騰親王落魄時當年被二百流寇所追殺,帶的兵卒皆被殺死,身邊隻剩十來個百花營戰士在身邊跟著,可正是這十來個人竟然幹掉了二百人,至此百花營也算是一戰成名。


    終於慢行的阿涼擠到了人群最前頭,她在地上蹲的低低的,盡量不要引人注目,她微微抬頭看向那公告上的三個通緝犯的頭像,她赫然一愣,上麵竟然除了紹淩還有一個自己熟識的人——紮吉!她又轉念一想,紮吉與紹淩都是被關押過的,有人記得或留有畫像也是正常,隻是


    想著哥哥一路翻山越嶺帶著族人,自己又心生點思念,阿涼摸了摸眼角,迅速的往城外跑去。


    逍遙得了阿涼的答複心裏倒是輕鬆了幾分,好在隻有紹淩一人在榜,她自然有辦法處理,隻是一旁紹淩聽到百花營三字後,有些皺眉,很少能在她臉上看到這樣的焦慮之色。


    “這百花營與玄刀門,誰更厲害?”烏恩倒也被這百花營引起了注意,用手肘撞了撞紹淩。


    “若論單兵作戰,玄刀天下第一,若論配合,百花之上再無他人。”紹淩平靜的說著,似乎像個局外人一般分析著。


    烏恩聽紹淩的意思,怕是也承認這百花營的可怕,於是趕忙把手放在胸前祈求道:“馬神在上,千萬別讓咱們遇到了。”


    逍遙自然是容不得紹淩再遇兇險,呸了一聲音說道:“大叔你這烏鴉嘴!”又轉身向紹淩:“我自然不會讓你遇上。”


    見逍遙這身無縛雞之力卻又信誓旦旦要保護她的模樣,紹淩覺得好笑可是同時又一陣暖意,自己長於玄刀,隻知人要活著,便先要丟棄性命的憂患去搏殺,此時哪能顧及她人,而逍遙卻處處以她為先,逍遙身上散發著對她的歡喜強烈而真實,可是自己卻總是太理智,不敢也不知如何迴應這份喜歡。


    逍遙見紹淩一臉沉思之色,並不迴應她,又訕訕一笑,簡單收拾了一下衣服,讓紹淩在附近林間等著,自己帶著烏恩與阿涼往汾縣去去就迴。


    果不其然,不到一個時辰,紹淩便見到烏恩駕著馬車徐徐而來,那馬夫此時已換了一身幹淨的麻衣,兩個袖子挽在小臂之上,肌肉緊實倒是一副符西漢子的模樣,紹淩見這架勢也知道逍遙肯定又去一擲千金了。


    車停到了紹淩跟前,烏恩拉開簾子,果不其然逍遙也換了一身衣服,裏麵是一條黃色曲襟,外麵套了一層薄紗外套,這樣的夏天看著倒也清爽,逍遙二八少女又有符西血統,怕是換了衣服又順便將臉收拾了一番,此時看著臉色紅潤,眼間淡抹著粉黛,那雙靈氣的大眼睛像是寫著萬千話語,恰逢此時雨過天晴,陽光正好,這讓紹淩也看得癡了,含苞帶放便說的是如此的景象了。


    “我給你買了些幹淨衣服。”逍遙用手向紹淩一勾:“上來我給你換上。”


    烏恩在車外倒是看得清楚,這冷麵紹淩竟然有點臉紅,紹淩也不含糊,兩下跳上馬車,畢竟是女子更衣,烏恩立馬合上了馬車簾子。


    “這是?”紹淩看著眼前的寶藍色衣服,有些抗拒的問道,有記憶開始,自己還未曾穿過其它衣服,玄刀每月也有休沐,可是她都在屋中睡過,像塔琳娜他們一般縱情犬馬,流連市集的事是從來沒有做過。


    “衣服啊。”逍遙將那衣服輕輕提起,這下紹淩更清楚的看到,那衣服竟然還是一件廣袖長袍,逍遙又從車裏一旁推出一個小冠:“不過呀,是男人的服飾。”


    玄刀門雖然都是黑衣加鬥篷,不過也有男女之分,胡人本就不在意自己曲線曝露在外,為了方便打鬥女子的衣服也頗為緊實,這下可好,這頭一次不穿門服,竟然還穿起男裝,那顏色還是如此招搖的寶藍。


    看紹淩有些不願意動手,逍遙也不客氣直接伸手去解她的扣子,那領口間的扣子上是姬月英親手篆刻的螽羽,想到是二人初次相遇一起盜走的寶物,逍遙心裏生出了一絲甜意,不過也未曾停手,反正為了照顧紹淩為她脫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衣服自己也解的熟門熟路的。


    紹淩倒也不扭捏,畢竟有玄刀自己也被小的門徒伺候慣了,任著逍遙給她更衣,隻一刻時間衣服換好,逍遙拉開簾子放紹淩下去再最後理上一理衣服,果然不出逍遙所料,真是一副偏偏美少年的樣子,與她們弦陽居初遇一個模樣,那時她譏諷紹淩道:你高你怎麽不上天呢。結果二人還真一起上了天,不由倒覺得好笑起來。


    “好笑嗎?”紹淩打量了一下自己,以為衣著不合適惹得逍遙笑話。


    逍遙搖搖頭,上前去為紹淩撚撚年領口,在烏恩看來又是一副小媳婦樣子,逍遙忍不住摸了摸紹淩的臉:“不好笑,隻是看著你就覺得開心。”


    紹淩微微後退半步,畢竟殺手從小被教導不要隨意表露感情,此時有些羞愧的神色怎麽能讓逍遙發現,紹淩撇過頭望向汾陽城門:“不會被發現了?”


    “自然!”逍遙自信滿滿:“那通緝另我細細看過,隻說是抓個女的,怎麽會想到你身上。”逍遙又細細打量了一下紹淩,感覺好差點什麽,於是又立馬從車上的首飾盒中拿出眉筆,給紹淩的眉毛濃濃加上幾筆,此時那偏偏美少年倒是更為英姿勃發了。


    正所謂是蛾眉參意畫,繡被共籠薰。


    進城一路,果不其然十分順利,城中守衛隻是掀開簾子粗略打量了一下,當然這個也少不了銀子的功勞,貴人乘車不願被看,那些銀子打發也說得過去,進了汾縣依然是逍遙的標準配置,最好的客棧天字號房,阿涼早已被扔在那裏等候多時。阿涼見到紹淩一身男裝跟著逍遙身後時,倒也驚為天人,難怪逍遙每天一副倒貼的模樣。


    四人在客棧雅間坐下,逍遙點了些汾縣名菜,肉自然也是少不了的了,紹淩被救迴來一直就在逃命中,逍遙這時也沒把紹淩當人,不停的往紹淩碗裏夾著菜,而再觀那一桌子菜估計五個烏恩都吃不完。


    逍遙殷勤,紹淩清冷,阿涼還不忘湊到逍遙耳邊用極小的聲音刺激她道:“逍遙,你倒貼。”


    免不了的,這雅間裏又是一場小小的鬥嘴,幾個迴合下來氛圍也逐漸輕鬆,一行人壓抑了真的太久,這衣衫一換心情煥然一新又是酒足飯飽,幾個安靜下來心裏也是感慨一片。


    “東家,接下來如何安排?”烏恩放下筷子問道。


    “這洛國是留不得了,現在要麽北上漳國,要麽西去辛國。”逍遙又看向紹淩:“我想著要不跟紹淩去符國看看?”


    紹淩看了眼逍遙,沒有給她答複,自己任性不歸怕迴去少不了又要被上刑,逍遙跟著也不見得安全,可是這玄刀畢竟掛著自己的命,又怎麽可能不迴去。


    紹淩沒有迴應,讓逍遙有些尷尬,不過又接著說道:“你若不願意我跟著,我到了符西就自己玩去,大叔也不是符西人嗎?”逍遙看向烏恩,本想讓他化解一下氣氛,誰知烏恩也不作答。


    “那你呢?”逍遙又向阿涼看去。


    “我迴去找阿哥。”阿涼想著通緝另上的紮吉,低聲說道


    一時之間那歡愉的氣氛又安靜了下來,此時雅間門上傳來了一陣敲門聲,想著是客棧小哥進來添水,烏恩讓人進來,果然是一小布衣小哥提著茶水進來,挨個給他們滿上,見逍遙一行人見生,又衣著華貴,那小哥隻獻媚著說道:“各位可是來看我汾縣的火把節?”


    “何是火把節?”逍遙聽著稀奇,便隨口問道。


    見逍遙應話,那小哥跟著眉飛色舞的將這火把節的精彩一一說道,大意是說這火把節是汾縣百年前流傳下來的節日,那還是諸王之爭的年代,汾縣還隻是個小村落,那時一支敵軍殺到了這次,本是要屠村的,結果一個女子請願獻身敵軍將領,在夜間點燃了敵營,這才化解了被危機。為了記念這位女子,每年夏至汾縣中便會燃起火把,載歌載舞來來祈求平安,那時年輕的男男女女不拘一格,也會在攜手大膽約會,那小哥說罷還曖昧的望向紹淩與逍遙。


    逍遙拿了兩個銅板扔給小哥,小哥一謝再謝便退出了雅間,逍遙朝著屋內的三人正說說道,還是那副大小姐作派:“既然各有各的心思,那咱們就瞧瞧這火把節再做打算吧,要迴符西的、要迴山裏的,我不攔著,不想過那浮山的,我也不責怪。”她喝了口熱茶又道:“我古逍遙心裏所想的,從來不會輕易撒手,那天涯海角又如何,那地獄刀山又如何?要去的地方總歸要去。”話畢她朝紹淩看了一眼。


    紹淩隻是看著眼前的茶杯,過了小會她輕聲答道:“行,過了火把節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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