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鞭子長六尺,乃東海蛟皮所製,原先的主人本是一位天下名將,可是卻在一次戰役裏被謝霽安的樸刀斬於馬下,從此謝霽安在洛國一戰成名,而這鞭子也就成為了謝霽安最心愛之物,那不僅代表了他的榮譽彰顯他的功勳,對他來說那更是權利的象征。


    按照謝霽安的吩咐,兩個守在紹淩身邊的衛兵將紹淩放了下來,紹淩沒有力氣去支撐自己的身體,那兩個衛兵就拖著她往後,他們將紹淩扶成跪姿,將她的雙手綁在十字架支起的那根木樁之上,為了避免她受不了疼痛咬舌自盡又用拿出一疊布巾讓她含住,收拾好紹淩之後,兩個衛兵迅速的退開了去。


    紹淩兩手被綁在木樁之上,此時謝霽安在她身後,她終於有勇氣抬起頭看向逍遙,逍遙的眼裏似乎寫滿了內容,焦急、關心、痛苦百味陳雜著,讓那明亮的眼睛都看不到一點色彩。


    而逍遙的眼神一直沒有離開紹淩紹淩半分,此時兩個目光觸碰的一起,似乎便是那萬千的說不盡的話語,逍遙含著淚,牙齒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唇,此時她多麽想告訴紹淩,我會救你,可是話在口中又怎麽敢說出來,逍遙身邊站著的也是活生生的性命,又怎麽敢意氣用事輕易妄為?


    她看著紹淩的眼神,從一開始的驚訝到一瞬間又變得柔軟,但這樣的柔軟迅速又變成了一種決絕,逍遙與紹淩同行已久,又怎麽可能看不出紹淩所想,可自己又哪裏能夠做到對她置之不理,逍遙搖頭迴以紹淩,她絕對不會放棄,她是古逍遙,她絕對不會放棄,何況眼前的是她心頭那麽那麽重的紹淩。


    為什麽?為什麽對我那麽好,紹淩不明白,自己隻是一個沒人在意的殺手,她也不會在意別人,那些唾棄,那些白眼,那些誤解從來與自己沒有半點關係,她隻要跟著大人們的安排,成為一個優秀的玄刀門徒最後繼承宗主之位這一生也就畫上圓滿的句號。可是逍遙卻突然闖進了她的生命,將她的世界攪得一團亂,她覺得自己被需要著,被關心著,十三年的玄刀生活讓她忘記什麽是感情,可是偏偏逍遙卻將她又拉迴了世俗,她不願生命裏唯一的色彩失去她應有的樣子,她埋下頭,她不願再去觸碰那樣關切的眼神,她不能讓逍遙的衝動會毀了她自己。


    接近午時的太陽火辣辣的照在大地之上,武備司的徭役們都放下了手中的事,他們為要求過來圍觀這一場刑法,是啊,日月之罰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就算同樣是守著壓迫的人們也好奇究竟是誰能受得住謝院卿的鞭子。


    謝霽安高高抬起手中的鞭子,就算是做好了用盡全力的準備,可是他的衣服還是沒有因為他肢體的展開而起個一絲皺痕。


    第一鞭。


    紹淩的黑衣被打破,露出她皙白的肌膚,而那肌膚也鞭子撕開一道紅色的血痕。


    第二鞭。


    第一鞭的疼痛才開始發作,它專心刺骨的從紹淩背後漫開,而此時第二鞭的痛楚也疊加在第一鞭的上麵,紹淩狠狠的咬緊口中的破布。


    第三鞭。


    這種疼痛讓紹淩有些暈厥,就算自己未受傷的身子也不一定能安穩的熬過去。


    第四鞭...第五鞭....


    每一道鞭生都響徹在逍遙的心裏,她緊咬著的唇已血肉模糊,她抓著烏恩的手臂將烏恩擰的生疼,紹淩跪在地上,她用力咬合著的布巾上浸著她牙齦裏流出的鮮血,隨著重重的鞭子,紹淩口中發出陣陣低嚎。


    此刻的逍遙沒有哭,因為她已痛苦到不知道如何流淚。


    第九鞭。


    紹淩終究沒有熬過強烈的痛楚,那脊上的痛不斷的衝刺進她的大腦,最終暈厥過去。


    謝霽安走到紹淩身邊,用腳輕踢了紹淩的臉,紹淩無意識的甩了甩頭,紹淩的表現出乎他的意料,背上衣服早已打爛,肉已破成一團,居然還能有氣。他陰冷的笑了笑,日月之刑是他自己的創造的,按規矩算來還差一鞭。


    他走到刑台邊上,俯視著身下的眾人,那些瑤人也好,苦力也罷,他們的眼神之中都寫滿了對自己深深的忌憚和恐懼,謝霽安很享受這樣的敬畏,可是這腳下的芸芸眾生中卻又那麽一個眼神是如此的格格不入,那雙眼睛中分明寫著的是仇恨!


    謝霽安搜索到那雙眼睛的主人,是一個漂亮的瑤人姑娘,謝霽安用皮鞭指了指逍遙:“你,上來。”


    烏恩緊緊的拉著逍遙,阿涼也緊張著,可是那位大人的意誌不允許被反抗,沒等衛兵過來,逍遙掙脫烏恩的手挺直了腰往刑台上走去,大不了一死,至少也和紹淩死在一塊兒。


    謝霽安微笑的點點頭,看來今日遇到的人都頗為有趣,逍遙邁上刑台,迎接她的是謝霽安一記狠狠的耳光:“我不許你這樣看著我,孩子。”他又對著刑台下的眾人說道:“長幼尊卑自古有序,我不允許誰打亂這樣的秩序,洛人是主,瑤人是輔,官員軍士是主,徭役鄉民是輔,輔隨主動,這就是規矩,誰都不能違抗。”


    他的話語讓觀刑的每個人都深深低下頭顱,臣服使他們唯一的迴答。


    刑台上的逍遙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當她垂下頭躲避謝霽安霸道的目光是,卻又正對好紹淩滿臉是血的臉,千萬不要衝動,逍遙不聽提醒著自己,同時狠狠的擰著自己的拳頭克製著。


    而謝霽安所想的是威懾那些不聽話的人,他喜歡任用恐懼,就像喜歡用著鞭子建立權威。他指了指逍遙身邊的水桶:“淋醒她。”


    逍遙顫抖著拿起水桶,她看著腳下的紹淩,她們不過咫尺之間,紹淩一身已是傷痕累累,那背上已然一片血肉模糊,逍遙能感受到她的淚不斷地往下湧,她甚至沒有想好如果謝霽安問起她應該如何解釋這種悲傷,最終她沒有依照謝霽安的要求將水淋到紹淩頭上,逍遙緩緩蹲下,她用水一點一點的擦拭著紹淩的臉,她臉上的輪廓已然那麽清晰,兩旁還是那樣美麗,逍遙的淚從臉頰滑下滴在紹淩的臉上。


    “我讓你淋醒她!”鞭子再一次落下,逍遙猛地抱住紹淩,那鞭子狠狠的落在逍遙身上,逍遙沒有紹淩一般的身體,這樣的痛苦讓她撕心裂肺的痛叫,而這叫聲以後紹淩從暈厥中驚醒。


    就算殺盡天下人也要保你一人平安。可是自身難保的紹淩無能為力。


    紹淩支撐起自己支離破碎的身子,卻始終沒有看逍遙一眼,她自己用力坐正身子,逍遙想去攙扶卻又被紹淩一手推開,她狠狠的瞪著逍遙,那眼神容不得逍遙靠近她半步。


    “瑤人真是好心腸。”謝霽安隻以為逍遙是軟心腸,反而譏諷道,又見紹淩再醒,心中又惋惜起來,為什麽她就不能選擇像一個戰士一樣高貴的死去,偏偏要在這裏自取其辱。


    最終,第十鞭的鞭生響起,而它卻落在紹淩身邊的地上,謝霽安一臉仁慈:“今天就到這裏。我還不想讓你的噩夢那麽早結束。”


    逍遙早已心痛的無法動彈,但那些衛兵哪容她如此放肆,她被強行拉迴了人群,烏恩這次和阿涼一起把她抓的緊緊的,兩個刑台邊的士兵將紹淩掛了迴去,她身上的血從她的背上一直流到了腳尖,這是她從未有過的虛弱。


    謝霽安走下刑台,他走到瑤人們的麵前,紮雲的衣著相比其他瑤人更為繁瑣,年紀又最長,謝霽安當然知道手下的百夫長扣押了瑤人族長的事:“瑤人的頭人?”


    這個魔鬼的手段,紮雲已有所見識,他不敢多語,隻是點頭。


    “很好。”謝霽安說:“我們的規矩你今天看到了,現在你和你的族人應該學著遵守它。從今天起,瑤人派兩百個男丁過來幫忙。”


    “幫....忙...?”紮雲怯生問道。


    “對”謝霽安微微點頭:“熔爐的柴火不夠,”他又往外向那片參天打出指了指:“你們過來就去劈柴吧。”


    “你..你是讓我們去伐木!”紮雲變得有些激動,紮吉忙著過來為父親順氣。


    那些都是上百年的樹啊,那些樹子對瑤人來說就是家,現在把樹子砍了跟拋下家園有什麽區別。


    “你有意見?”謝霽安挑眉。


    “我們瑤人是不會做這樣的事的。”紮雲哆嗦著手指:“那會遭天譴的。”紮雲為了鏡湖的事,已經來來往往著武備司十餘次,每次都是無功而返,現在竟然要他的族人們與這些魔鬼一起讓這鏡湖變得破敗不堪,他又有何麵目去麵對自己的祖先和同胞。


    “你!你們都會遭天譴的!”紮雲將著一年來所有的憤怒脫口而出,這也讓在場的瑤人們驚於這個軟弱族長突然來的勇氣。


    “哼!天譴,我從不相信。”謝霽安提起紮雲的領口,將他的臉送到自己跟前,紮吉立刻衝了上去,但也被四周的士兵拉了迴來。


    “在鏡湖,我就是天!”


    謝霽安從一個士兵腰間抽出一把軍刀,狠狠的朝紮雲胸口。


    “你....”


    在紮吉和阿涼震驚下,紮雲轟然倒立,那是一個為了部族反複奔波的族長,那個因為軟弱被人有所輕視的族長,終於為了守護部族的傳統和榮譽,獻上了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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