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靜靜的站在巷道的盡頭似乎靜靜等著什麽,快一個時辰的時間,從她身邊走過的隻有一隻和她一樣黑的貓。黑衣人的姿勢沒有大的改變,依然是倚著牆根手握刀柄,耳朵向街道外傾聽著,而在聲音發出的地方是一個集市,和她的寂靜不同,那裏人聲鼎沸,貨物的叫賣聲與幼兒的哭鬧聲犬吠聲交雜在一起。


    此時一聲鑼聲響起,三步路的距離又響起了一聲,緊接著鑼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大,直到響到了第五聲,黑衣人拔出腰間的刀以極快的速度衝出小巷子,此時一個轎子不偏不倚的出現在巷口,一切時間把握的恰到好處。


    黑衣人的彎刀穿過轎簾,刀刃直抵乘轎人的脖子,當黑衣人拔出彎刀時刃已帶血,轎夫四人,轎前護衛十人,鑼手一人這一十五人發現警醒發現時,黑衣人已消失在人群中。


    拉開轎簾,乘轎之人已死,脖子上碗大的傷口正不住的淌著鮮血。


    陽河城的縣守今日非常焦躁,雖然臉上與平日一般不動聲音,不過手下的門客們知道當這位主子提筆寫字,便是心中有事。


    “縣尉熊大人被殺,大人可有指示?”一位蓄著山羊須的門客問道。


    此門客叫詢琪,跟著陽河縣守已有八年,算是縣內說得起話的人,而今日縣尉熊童在青天白日之下死於集市,已在城內鬧的沸沸揚揚,而他們這位縣守大人隻是練了一上午的書法,嘴裏卻沒有說出一個字,坐下門客倒是心緊的很。


    縣守停筆,撫須看了看桌上的字,最終搖搖頭將一桌子的字揉成一團,如果不是他狠狠扔出紙團時的唳氣,根本沒人知道他心中有多大的怒火。這位縣守常宰平時以溫文爾雅著稱,也頗受縣民愛戴,可是哪位位高者手裏又沒粘過血,天高皇帝遠,他在陽河便是法律,而在與縣尉及縣監的利益關係也是錯綜複雜,今日有人殺了縣尉,背後目的何在?又是何有指示?他想執筆一上午,卻未曾找出苗頭。


    “熊童死的離奇。”常宰揮手招來一個下人收拾書桌,又繼續說道:“完全猜不出殺他的目的有什麽,在這陽河該殺的都殺了,近年也沒有立仇家。”他又接過家仆遞上的溫毛巾:“什麽樣的仇才會引麽一位高手去殺他呢?”


    “對方既是高手,大人最近也要千萬小心呐。”詢琪語重心長的說。


    扔掉溫毛巾,常宰迴到榻邊,而身後的屏風前放著一金黃之物,不是別的,正是那支極美的螽毛。


    “我自會小心,隻是縣尉死了,怕我這個縣守還得去演一個撫棺送陵的戲啊。”常宰皺著眉,心中想難道此人是想逼自己出門。


    “送陵之事大人還需慎重,若真要去怕要傾盡府中之兵才好護得周全。”詢琪垂首道。


    常宰聽到傾盡府兵,不由的看了看那隻華貴的螽羽。這螽羽是他親手買迴,雖然僅值三萬兩,可是畢竟稀有又是貨打愛家,他將這螽羽放在客廳一是為了彰顯地位,第二便是這客廳深處縣府正中,安全之極,若是傾盡府兵這便是府內空虛了。最後常宰駐目三思後,對詢琪說道:“三日後為縣尉熊單出陵。”


    縣府從來沒有如此的冷清,不,可以說陽河城從來沒有如此萬人空巷,從縣內官吏到縣民基本上都往城南趕去,那裏正進行著縣尉的葬禮,而他們敬仰的縣守也會在那裏為逝者撫陵。


    黑衣人拉了拉頭上的篷帽,順著縣府邊的梨樹躍了進去,穿過門廳走,院內兵丁不多,對黑衣人直達縣守的會客廳簡直易如反掌,一切順利的超乎正常。走進客廳,黑衣人直徑來到螽羽前,那螽羽雍容華貴,被放置在一個精致的玉瓶中,若是一般人看到這螽羽一定會駐足驚歎,可是那黑衣人卻隻是單刀直入準備拿著螽尾便迅速離開。但那手離螽羽不過一寸的距離黑衣人卻迅速揮刀轉身,客廳中隻聽見一聲金屬撞擊的聲音,一支箭被斬落在黑衣人麵前。


    看似空城,竟隻是一場空城計。


    逍遙坐在客棧邊的石獅子旁,曦陽照的她的臉暖暖的,她仰著頭享受著陽光的和煦,街上的人大多去了縣尉的葬禮,但是攤販們依然陸陸續續的出了攤,不少人望著石獅子下的逍遙,想著這是哪家的小廝竟長得如此俊俏。


    逍遙最終並沒有一意孤行的換上華美的衣裳,依然是那粗布的衣衫,不用烏恩勸說,其實她心裏知道,路途遙遠,這紗縵敵不過漫山荊棘,平綢也不知能經曆萬千磨礪,她麵前的不僅是康莊大道,還有那出雲的高山,無垠的沙漠,深邃的叢林,那些貴族小姐的任性和奢侈她會扔在天平,慢慢學著用自己的腳走去實現心中的路。


    馬車從路東慢慢駛來,昨日烏恩說既然要出遠門,這馬車也未免招搖,還是得改改,於是便將馬車拉去了城裏最好的木匠店上,直到現在才慢慢的駕著車子迴來,不過這馬車已經被改的逍遙完全沒有發現這是她的馬車了。


    華麗的平綢車帳變成了灰色的粗麵簾子,名貴的紅木變成白色的楓木,就連車身都又窄了一尺,若是駛入集市之中怕是也與其它的馬車並不區別,甚至說是毫不幹起眼。


    “東家,上車了。”烏恩看著石獅子下曬太陽的逍遙,對她今天的打扮滿意的點點頭。


    若不是駕車之人是烏恩,逍遙簡直不敢相信麵前這個破車子竟然是自己的馬車,逍遙嘟嘴上車,一臉不爽:“大叔,這車也太平常了吧。”


    烏恩摸摸胡須點點頭,甩韁驅動馬車:“不是正和東家的衣服相配嗎?”


    這衣服似乎成了逍遙的死穴,隻要一提就來氣,這烏恩每次偏要往這死穴捅,逍遙在車上從外向內的看了看,沒好氣的對烏恩說道:“大叔,我那個平綢帳子呢?我的紅木車架呢?”


    “這不賣了嗎?”烏恩拍拍車坐笑道:“不是換了這個車身了嗎?”


    看著烏恩明明已經被自己揭穿還死不承認,這平綢和紅木至少能換五個這樣的車,逍遙隻想這多出來的錢一定又被烏恩給漂沒了,於是從背後在烏恩腰上踢了一腳,甩上簾子就進了車帳。可是到了車帳中逍遙細細看來,雖然這車子雖然不如之前華貴了,可是做工卻不比之前那車差,木頭之間接縫整齊,雖然楓木不及紅木可是楓木韌性強,其實更適合長途跋涉,雖然車身少了一尺但是應該是考慮到未來難免抄小道,逍遙的便馬上又消了氣,反正這車是二叔家的。


    “大叔,到淮西要幾日啊?”


    烏恩聽逍遙的聲音,便知道這位大小姐又消氣了:“要三日,我們先走駟馬道,今日便在道上的驛館休息。”


    “嗯。”逍遙點點頭,這車馬之事交給烏恩逍遙還是極其放心的:“今日城裏人少,大叔可以跑快點。”


    “是啊。”烏恩一甩馬韁,車速明顯提升了起來:“人都在城南了,咱們今日走西門出城。”


    黑衣人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調虎離山計竟然被反唱了一首空城曲,好在縣府假山迴廊不少,黑衣人利用各種障礙且戰且退,府兵的屍體從客廳一直排到了庭院,傷口均在心窩頸間,所謂刀刀致命。可是眼看就要逃至門口,門外卻又衝進來一隊府兵,一時間黑衣人被前後夾攻,雖然自己仍能迂迴,身上刀傷箭傷也受了不少,但黑衣人卻不是尋常刺客,前後都不能逃跑時,她突然往假山上躍去,順著假山又往房頂上跳,追擊她的衛兵隻能搭著梯子往上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黑衣人總算又能周旋,可是持劍的士兵控製住了,弓兵卻引弓齊發,一刀又怎麽敵的過百箭,黑衣人隻覺下腹一痛便狠狠的從縣府樓上跌了下去。


    此時縣府外,一輛粗布楓木馬車,真疾馳奔過,而黑衣人卻不偏不倚的砸中了它。


    伴隨著馬車的被重壓的震動和馬車頂破掉的聲音,烏恩本能的勒住韁繩定住馬匹,正當烏恩想掀開車簾看看狀況時,逍遙已拉開了車簾,不同烏恩的一臉驚恐,逍遙一臉興奮的說道:“找到了!”


    “找到什麽了?”烏恩二仗和尚摸不著頭腦,此時他比較關心的是這新做的馬車怎麽了。


    逍遙側身讓開,烏恩隻見那日的黑衣人躺在車上,身上還有箭傷刀痕,烏恩憑經驗往車頂的窟窿看去,上麵的屋頂上剛好也有人看了下來,結合著這刀傷烏恩知道這算是惹上麻煩了,想必是這黑衣人招惹了誰正在被追殺,如今倒好卻摔在了他們車上。


    “東家坐好了。”烏恩迴到了位置上,狠狠的甩動了韁繩:“老頭子要跑馬了。”


    還沒等逍遙準備好,這馬車已飛一般的前進,此時逍遙明顯能感覺到此時行馬的速度比上當時從二叔那裏逃跑時真是又快上了十倍。逍遙一手抓住馬車,一手托住黑衣人,馬車在前麵跑,兵在後麵追,此時逍遙隻覺得馬頭起了大幅度的調轉,隨既的她又覺得馬車與架車人之間的地方咯了一聲,她掀開簾子看到烏恩坐的位置與他們的車身之間竟然又隔了一塊,但是卻被兩根胳膊粗的鐵鏈鏈接著,直到馬車在小巷子時急轉彎,逍遙發現這樣的設計讓馬車轉彎的弧度更大,機動性更強。


    於是就在這樣的情況下,烏恩帶著馬車在小巷裏急速穿梭,往城門的方向極速奔去。


    對於烏恩的駕駛,逍遙早已見識,自然也是放心得很,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逍遙隻覺得馬速緩了一些。逍遙往黑衣人麵前挪了挪,此時的黑衣人依然昏迷著,逍遙吃力的把她身體扶正,可是卻抓了一手的血,逍遙畢竟是世家小姐,何時見過這個,可是本想尖叫卻又害怕後有追兵,於是隻得往自己的手上咬了一口,最後還是痛的來哇哇直叫。


    “東家?怎麽了?”馬車緩緩停下,烏恩伸了個頭進來。


    逍遙自然不好意思說害怕血咬了自己一口,不過又看烏恩神色放鬆了些,便問道:“大叔,安全了?”


    烏恩點點頭,指了指黑衣人:“他什麽情況?死了嗎?”


    逍遙搖搖頭,於是也鼓起膽子往黑衣人脖子上的動脈按壓,隻覺得黑衣人一身冰涼,但是脈搏卻非常的強烈,逍遙低聲說:“沒死,有氣。”


    “把他衣服解了,看看傷得怎麽樣。”烏恩跳下馬車:“老頭子去打點水。”


    逍遙看著烏恩本想說句男女授受不清,可是烏恩馬上又補了一句:“跟你一樣,是個女的。”


    逍遙一愣,想著倒也人命關天,忍掉那些血跡,麻利的扒起了黑衣人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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