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家住北大街,距離北城門的距離最近,如果杜月真的被人販子拐跑了,最可能從這個大門運走。


    因此,無論如何都要嚴格管控北城門。


    霜柒夾帶著積怨已久的怒氣出發了,可當她越來越靠近北城門時,心中也不免泛起了嘀咕。


    今兒也不知什麽好日子,進城和出城的人特別多,隊伍排得老長。要出城的人群幾乎將寬闊的街道堵了個滿滿當當,賣雞蛋灌餅的小商販都被擠到了牆角;等霜柒好不容易擠到城門口朝城外一看,嗬,想進城的隊伍竟然一眼望不到頭。


    “乖乖,這是咋啦?”


    “哼,什麽都不懂的土包子,快大年十五了,每年此時進出城的人都特別多,若還要嚴查,不知要耽誤多少時間,簡直癡人說夢。”


    霜柒尋著聲音傳來方向一看,就見孟鵬飛穿著筆挺官府,腰配狼紋寶刀,邁著四方官步款款而來。


    再低頭看看自己微微發皺的衣服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佩刀,霜柒都覺得他說的沒錯,自己就是個土包子。


    “怎麽,啞巴了?”孟鵬飛借著身高優勢居高臨下的瞥了眼霜柒,指了指麵前蠕動的人群,“都看到了吧,不是我故意為難你,是條件不允許。管理一個城池不是隻靠武力高低,腦子也很重要,多學著點吧。”


    霜柒抓了抓頭,“其他幾個城門都同意了加強盤查,那邊情況豈不糟糕透了,不會激起民怨吧?”


    孟鵬飛看傻逼一樣白了眼霜柒,“其他幾個城門都沒這麽賭,隻有北城門是天貴城同外界互通有無的交通要道,所以每年本捕頭都會親自監督,以免發生踩踏騷亂以及惡意製造恐慌的行為。”


    “朱二狗,你不要以為破了幾個不痛不癢的案子就牛逼了,人,貴在有自知之明!”


    孟鵬飛沒說一個髒字,倒是把霜柒埋汰了個全套,饒是許虎這麽好脾氣的都要忍不住了,剛要開口迴一句,卻被霜柒揮手止住。


    “大人,您這不也是為了公務嗎,那失蹤的孩子就不找了?”許虎湊到霜柒耳邊憤憤不平的說。


    一眼瞥見豎著耳朵偷聽的孟鵬飛,霜柒又覺好笑,遂將後腦勺對準他,用唇語迴答許虎道:“哪能啊,杜月這條線索絕對不能放棄。”


    孟鵬飛聽了個空,頓時蹙起眉頭。


    霜柒笑嘻嘻的轉過頭,“孟捕頭,雖然咱倆之間有些不愉快,但今日杜月能失蹤,保不準哪天就有大戶人家的孩子跟著走失。你看能不能想個折中的法子,既不耽誤大家進出城門,又能排查人販子?”


    “哼,哪兒有那麽多折中的法子…”孟鵬飛不耐煩的輕嗤一聲,卻也尋思著霜柒的話有些道理,若真有富戶丟了孩子,事情鬧大可就不好收場了。


    “這樣吧,我下令將排尾部分人群向其他城門引流,這裏也會加強盤問。”


    “孟大人果然以大局為重,朱某佩服佩服。”霜柒呲著呀拱了拱手,不知是不是因為昨日剛剛‘拆散’他和陸湘湘的姻緣而感到一絲絲的‘愧疚’,今日竟然出奇的好脾氣。


    “這裏就拜托大人了,城內的尋訪交給我吧。”


    “等等!”孟鵬飛扣住霜柒右肩,麵前之人的瘦弱倒是讓他一怔。


    霜柒眯了眯眼,順勢抖掉了那隻鹹豬手,“孟捕頭可還有吩咐?”


    孟鵬飛勾了勾手指,朝遠離人群的方向走去。


    霜柒剛邁出一步,又對許虎道:“你留在這裏,我去去就迴。”


    許虎不甘心的收迴剛邁出半步的腳,狐疑的望了望不遠處駐足而立的孟鵬飛,“大人小心。”


    “噗,放心吧,就算硬拚起來他也不是我對手。”安撫了許虎,霜柒大搖大擺的跟了過去。


    孟鵬飛找的地方很隱蔽,算是城牆的拐角處,外人很難發現。


    “什麽見不得人的話非得在這說,孟鵬飛你不會要對我表白吧?”霜柒一邊雞賊的笑望著孟鵬飛,一邊仔細觀察周邊,在確認沒有暗器陷阱之類的東西後卻更加狐疑了。


    他究竟要說什麽?他們倆還沒熟到這個地步吧?


    孟鵬飛顯然十分不喜霜柒這幅嘴臉,卻又不得不鬆了鬆想要揍人的拳頭,“朱二狗,這兩天你挺忙啊,居然和陸家達成了協議!”


    霜柒心裏‘咯噔’一下,老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果然做‘壞事’遭報應嗎?


    不過這樁婚事隻是孟鵬飛剃頭挑子一頭熱,她這麽做也算幫了湘湘啊…


    還有,陸羽風這家夥看上去是個嘴嚴的,怎麽一轉身就把他們的協定捅了出去!


    但是…等一下…


    霜柒眨著美目迴望孟鵬飛,嗬嗬,這小子詐她呢,差點就上當了!


    “孟捕頭此話怎講,陸府的案子是我親自辦的,自然要去慰問一番。”


    孟鵬飛冷笑,“嗬,明人不說暗話,你跑了陸府幾趟,陸家就婉拒了我提親的要求,傻子都猜得到你做了什麽!”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算盤,湘湘隻能是我的,現在不是,以後一定是,收起你那副攀高兒的齷齪心思,別以為飛上枝頭的一定是鳳凰,還可能是烏鴉!”


    喲喲喲,這是惱羞成怒宣誓主權來了。


    “孟鵬飛,陸湘湘喜歡誰是她的事,旁人無權幹預。”霜柒又話鋒一轉,拋了個不深不淺的媚眼兒,伸出柔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知我一定是對湘湘感興趣,說不準我是看上了她大哥,甚至…是大人您呢?”


    眼看著孟鵬飛一張還算俊俏的臉皺成了蔫兒茄子,霜柒就忍不住樂的花枝亂顫。


    這一招果然屢試不爽,陸羽風、孟鵬飛這些直男紛紛中招,哈哈哈哈…


    “朱二狗!你離本大人遠點!”孟鵬飛一把撇開肩上那磋磨得他魂不守舍的爪子,一個男人的手怎能軟成這樣?性取向果然不正常,連帶著身子都長歪了…


    “孟大人恐怕忘記了,是你叫我到這麽個隱蔽的地方來的呀。”


    孟鵬飛後退數步,“你現在可以走了,不是還要查案嗎,耽誤了時辰就不好了…”


    “說的對,北城門就交給大人了,有什麽消息可要盡快通知我哦!”霜柒眨了眨眼,轉身欲走。


    “等等!”


    “大人還有何事,不會剛要分開就想念在下了吧?”霜柒用語言挑釁著,實在搞不懂孟鵬飛一會讓她過來一會又讓她離開究竟目的何在。


    “惡心…”孟鵬飛冷臉道:“朱二狗,我隻想提醒你,官場複雜,小心站錯了隊最後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


    咦,怎麽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霜柒挑眉,麵不改色的望向孟鵬飛,這貨是在關心她的安危嗎?


    咦…這個猜想差點惡心到她,根本不可能嘛…


    那麽他口中的站錯隊又指什麽?


    指她與陸家聯手而不是站在同樣在宮中有人的孟家一邊?


    還是指她與王爺糾纏不清的關係?


    亦或指她幫杜氏亂出頭會卷入安家的案子?


    還是…牽扯進幼童失蹤案,她會和呂揚一個下場?


    對於此案,他又知道些什麽嗎…


    知道也不會告訴她吧…


    霜柒笑了笑,“這就不勞大人費心了,您還是管好自己的腦袋吧。”


    “哼,自求多福慢走不送。”孟鵬飛匆匆瞥了眼霜柒的背影,迴想起剛剛的對話,不由得抖了抖一身雞皮疙瘩。


    又猛然想起自己的右手碰過霜柒肩膀,嫌惡的在牆上蹭了數下才肯罷休。


    許虎一邊管理著北城門,一邊時不時朝霜柒走進去的方向張望著,不一會兒,就見她‘滿麵紅光’的走了出來,隨後,孟鵬飛也陰沉著臉‘欲求不滿’的出現了。


    這倆人兒做什麽去了?許虎紅了臉,不敢直視二人…


    霜柒心中思索著杜月的案子,並未理會許虎的異常,剛走出沒多遠,就見一名隸屬於自己的部下匆匆趕來報信。


    “迴大人,藥店傳來新消息。”


    “說。”霜柒將人帶到安靜些的街道探討案情。


    “嘉禾醫館正是杜月前去的藥店,老板說昨日卯時過半(早上六點)見過她,還包了冬季補身子的藥,再之後杜月就拎著藥朝迴家方向離開了。”


    霜柒在腦中過濾著信息,“很好,立刻帶我去那家藥店,一個半大小女孩兒獨自買藥定然吸引了不少目光,也許能找到目擊者也說不定。”


    …


    到了藥店,霜柒發現這裏距離杜月的家並不遠,即刻下令封鎖附近各個街道,對路過百姓嚴加盤查。


    “人販子肯定對這周圍環境十分熟悉,也許就住在附近,大家擦亮眼睛,不要放過一個可疑之人。”


    “是!”


    與此同時,霜柒親自帶人詢問這篇區域的商戶百姓,但所得消息卻少得可憐。


    因冬季天亮得晚,杜月出門的時候月亮還沒下班,好多早餐鋪子還未開張,所以沒找到什麽目擊者。


    隻有藥店旁邊一家包子鋪提供了一條還算有用的消息,包子鋪老板的夥計見到杜月拎著藥朝街東麵跑去,在大約跑了一百五十米開外後拐進了左側的巷子。


    許虎道:“大人,這算是將可以區域縮小了些範圍嗎?”


    “算…算是吧。”霜柒隨意咬了口街邊買來的肉夾饃,繼續巡視這片區域,哪怕連個狗洞都不肯放過。


    許虎望了望正濃的日頭,“大人,杜月昨天就失蹤了,會不會早就被賣出城了?如果真是這樣,咱們做這些還有意義嗎?”


    是啊,還有意義嗎?霜柒禁不住捫心自問。


    真是無比懷念街道兩側裝滿電子眼攝像頭的年代,可即便是現代社會,拐賣兒童的案子仍然層出不窮,屢禁不止。


    尋找杜月簡直比大海撈針還難上幾分。


    “萬一人販子正好沒來及將人運出去呢,無論怎樣都得再努力一把。”霜柒頓了頓又道:“許虎,你有沒有想過這些人販子會是什麽人,又有何目的?”


    許虎並未多想,張口就說:“人販子自然是拐了孩子賣掉賺錢啊,沒有生育能力的家庭多買來男孩兒傳遞香火養老送終,買女孩兒多是做童養媳。”


    “那究竟是什麽樣的人販子,能夠得到你師傅呂揚的高度重視,甚至說什麽樣的人販子有能力殺掉呂揚?”


    許虎身子一僵,“大人的意思是…”


    霜柒擺了擺手,“我沒什麽意思,隻是突然感覺,感覺…”感覺有些怕,後脖頸子直冒涼風。


    也不知道是不是孟鵬飛最後那句話嚇到她了。


    “大人,這件事本就與你無關,不如…”


    “大人,好消息啊大人!”另一名捕快的唿喊聲打斷了許虎的話。


    二人立刻轉過頭朝報信捕快跑去,霜柒道:“什麽消息,氣兒喘勻了再說。”


    “杜月…杜月找到了!是呂翔副捕頭牽著狗在東大街找到的!”


    剛剛還滿是絕望的氣氛瞬間被這條消息衝淡,霜柒與許虎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欣喜若狂’四個字。


    “這樣吧,你讓呂翔將人帶迴家,我們在那裏匯合。”


    “可是大人…”捕快道:“小女孩兒的狀態很不好,被呂大人送到大人您家,就是竹葉青酒館了。”


    “狀態怎麽個不好法兒,杜月受傷了?”霜柒急急問道。


    “大人您還是親自看看吧,我就是一個傳口信的,具體情況也不是很了解。”


    霜柒囑咐好這裏的人手不準撤,便帶了幾個人向東大街趕去。


    …


    酒館內。


    “大人你總算來了,杜月的情緒十分反常,青蓮正在安撫。”呂翔邊迎霜柒邊說明情況。


    “怎麽個反常?人是在哪裏發現的,發現的時候她身邊可有異樣?”霜柒連珠炮似的發問。


    “是在一間廢棄的瓦房發現杜月的,當時她隻穿著中衣,凍得瑟瑟發抖,身上臉上也髒兮兮的,要不是那隻狗一下撲了過去,我都沒看出那是個人。”


    呂揚喘了口氣接著說:“狗叫醒了迷迷糊糊的杜月,但她對陌生人十分反感,吵鬧了好一陣都不允許我們近身,最後沒辦法了,我派人叫了青蓮姑娘前來。”


    霜柒連連點頭,表明自己知道了。


    拐了幾個彎,就到了青蓮閨房門口。


    一捕快道:“大人,青蓮姑娘和杜月姑娘都在裏邊,杜月鬧得兇,我們隻好守在門外。”


    “你們做的很好。”霜柒輕輕叩響了門,輕聲道:“青蓮方便開門嗎,我是朱大哥。”


    隻聽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吱嘎’一聲門開了。


    青蓮道:“朱大哥你來啦,小月剛被我哄睡了,進來吧。”


    “好,真是麻煩你了。”霜柒微笑著,又對手下道:“你們在這守著,我進去看看。”


    瞥見霜柒腰間的荷包,青蓮微微紅了臉,低垂著頭讓霜柒進了門。


    雖然是大白天,但青蓮窗前的簾子卻掛了起來,幽暗迷蒙的環境,讓人感到滿滿的壓抑。


    青蓮解釋道:“小月見不得光,一見光就不停哭鬧。”


    霜柒點頭,走到床邊,見小女孩兒睡得香甜,臉蛋兒紅撲撲的,更是放低了聲音,“你給她換過衣服了?”


    “是的,她身上太髒了,我打了熱水替她洗了洗,又喂了點粥,她睡著了也沒敢離開,她換下的衣服就在那裏。”


    順著青蓮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一堆黑漆漆的破布堆在牆角。


    霜柒一件件翻開查看,順便聞了聞氣味。泥土,糞便,甚至還有剩飯菜的味道,這孩子之前泡在泔水缸裏的嗎?


    “她可有說過被何人擄走,又是怎麽逃出來的?”


    青蓮抿著嘴搖了搖頭,“小月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甚至說不出話,隻能聽到她口中嗚嗚的叫著。而且,她身上有傷。”


    說完,青蓮來到床邊,輕輕掀開被子衣角,將杜月身上明顯大了幾碼的袖子擼了擼,果然出現了大片淤青,像是被什麽人用指甲蓋掐過。


    “這些傷大多分布在前胸和大腿根,有幾處傷口還流了血結了痂。”


    “是了…”霜柒眯著眼點了點頭,杜月應該是受到虐待,精神上也受了些刺激。


    可之前並未在呂揚的小冊子裏發現過類似的虐童記錄啊…


    虐待杜月的原因又是什麽,單純的報複?亦或是無差別的泄憤?


    如果是前者,該調查一下杜氏得罪了什麽人沒有;


    如果是後者,這個喪心病狂的人很可能再對其他孩子下手。


    “青蓮辛苦你了,杜月恐怕還要麻煩你照顧幾日。”


    “朱大哥哪裏話,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霜柒還未來得及思考這句話是不是另有含義,就被一陣急促又輕緩的敲門聲打斷了思路。


    “大人,您出來一下,又有新情況了!”


    ------題外話------


    謝謝親愛的們訂閱,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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