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板瞪了我一眼,沒說話,自己又倒了一杯,我趕緊按住酒杯:“別衝動,慢慢喝。”


    陳老板倒是真的聽話,點了點頭:“好。”


    “吃點串,跟我說說怎麽了。”


    “唉,感覺所有人都不理解我。”


    “誰又不理解你了,小李?還是小張?”


    “都不理解我。”


    “嗯?”怎麽,小李,小張圍攻陳老板了?不應該啊,要真的是這樣,陳老板肯不是軟柿子,那絕對會暴跳如雷,找我吃飯的就是他們兩個了。


    半瓶白酒下肚,陳老板有些酒意,開始跟我嘮叨,時不時的品口酒,時不時的一大口,皺眉看著陳老板,這貨不是瘋了吧?


    “小宇,你說,我這個人夠意思不?”


    “夠意思啊,北京城兒,數你最仗義了。”


    “那你說,他們為什麽總感覺我是壞人呢?”


    “誰說你是壞人了,再者說,壞人不是也正常麽?”


    陳老板聽到這句話,好像觸碰到他的神經了,用手指著我說:“對,壞人怎麽了,那句話怎麽說?對了,?“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


    我見過這貨喝多過,他喝多後,眼睛都發光,能不說話,絕對不說話,嘴很嚴的一個人,今天表現的就像個孩子,我看著有點心疼。


    “大哥,你一會雲裏霧裏的,我現在都沒明白你到底怎麽了。”


    “你不用管,你就告訴我,什麽是好人,什麽是壞人。”


    這句話觸及我的知識盲區了,我哪裏知道什麽是好人,什麽是壞人啊,就笑著說:“我也不知道,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是好人,還是壞人。”


    “你是好人,我也是好人。”


    “來,為了好人,咱倆喝一個。”還沒等我拿起酒杯呢,陳老板把他的酒杯遞給我:“別總喝飲料,來,喝酒。”


    “我喝了,就送不了你了,咱倆睡大街上?”


    陳老板見我不喝,拿起酒杯一口,半杯白酒,歎了口氣說:“小宇,你說,我就是為了守住家業,保護我自己,多掙點錢,有毛病麽?”


    “沒毛病。”


    “你就說你,盜..”墓字還沒說出來,我將老板送黃瓜蘸醬,一下子塞陳老板嘴裏了:“大哥,別亂說話哦,你看看咱倆在什麽地方呢。。”


    陳老板迴頭看了一圈,周圍有三四桌客人,雖然都是各聊各的,這貨要是說漏嘴了,就麻煩了。


    “道上,古董行的道上掙錢,丟人麽?”


    “掙錢麽,不丟人。”


    “那他媽的,我就怎麽是壞人了。”


    “沒人說你是壞人啊,最起碼我沒說過,我一直感覺你是好人,天下第一好。”


    “唉,你不懂,我吃的苦,你都想不到。”


    我搖搖頭:“你吃過什麽苦啊,你生活還苦?”我不屑的說道。


    “我小時,我父親一直逼著我學那些東西,我不願意學,我夢想當一個畫家。”


    “你畫個鳥吧,畫家,沒夢想當個飛行員?”


    “那沒有。”


    我看陳老板有點喝多了,不想讓他喝了,結果他拿著酒杯不撒手。


    “我苦不苦,我沒有童年,從小就要學會奉承,從小就要學會那些東西。”


    陳老板直勾勾的看著我,好像在等我對他說,他很苦,想讓我親口說出他想要的答案一樣。


    我嗬嗬一笑,歎了口氣,可能陳老板說小時候,我也想起我小時候了,我笑著說:“我跟你講講我小時候。”


    “你吃過糠,你吃過豆餅麽,你吃過烤家巧(麻雀)麽?”


    陳老板搖搖頭:“沒有。”


    “我吃過,糠,吃的時候像刀片拉嗓子,不吃你還餓,吃多了都拉不出屎,你說奉承,我倒是沒奉承過,大冬天我挨家跪下借錢,湊我母親手術費,來救母親的命。”


    說完,我喝了杯飲料:“你十二歲,篩沙子,在半腰深的水裏撈沙子,再用篩子篩,一車隻賣七塊五毛錢,你經曆過麽?”


    我斜著眼睛看著陳老板,陳老板被我說的愣住了,我冷笑了一聲:“你知道為什麽我吃飯快麽,每次都幾口吃完嗎?那是我餓的吃不上飯,為了吃一口熱飯,十幾歲去扛花圈麽?你沒經曆過,你也不知道那是什麽樣的生活,所以下次不要說奉承。”


    陳老板看著我兩眼發直,我尷尬的笑了笑了,點了根煙,塞進陳老板嘴裏,陳老板抽了一口,看著窗外,沒再說話了,我點根煙,隻是笑了笑。


    其實每個人的生活都要經曆一些什麽,生活本來就不容易麽,能安安全全的出生,無病無災,成家立業,努力的活下去,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兩個人都沒說話,我也不知道多久,老板走過來,笑著說:“我把這個串給你們熱熱。”


    “好,謝謝。”


    拿起杯子:“來,陳總,喝一個。”


    陳老板緩過神來了,拿起酒杯,兩個人喝了一口,陳老板也不做作了:“小宇,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你以為呢?生活沒有那麽容易,你這點雞毛蒜皮的事兒,不叫事兒了,最起碼,咱倆還能坐在這裏,喝著酒,吃著串,不是麽。”


    陳老板點點頭,並沒有說話,我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老板將串端了上來:“在給你倆拌個小菜?”


    我擺了擺手:“不用了,吃不了浪費了。”


    兩個人各顧各的想著自己的事兒,我也不知道怎麽勸陳老板,陳老板現在的樣子,好像也不用我勸了,自己一個人,喝著酒,就在我愣神的時候,就聽見咚的一聲,將我拉了迴來。


    陳老板躺地上了,我也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怎麽了,還躺地上了,我趕緊將陳老板抱了起來,我拍了拍陳老板的臉,這貨還有唿吸,應該隻是喝多了。


    我想給陳老板媳婦打個電話,結果發現沒有他媳婦電話,我們圈子有個規矩,哪怕現在也是,都沒有朋友媳婦的電話,微信,有事兒先聯係男人,在通過男人聯係朋友媳婦。


    我一想,得了,送會館去吧,這貨喝成這樣迴家,媳婦不給他打出來,已經燒高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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