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從進門之後,也再沒敢看過那女子一眼。


    他確信自己是對那女子有欲望的,否則在目送著其他人已經進屋之後,他其實完全可以同女子說明自己的狀況,之後給夠她足夠的賞錢,便與她分道揚鑣的。..


    可他沒有那麽做,在女子往前帶路時,他便鬼使神差的一直跟在女子身後。


    直到進入那女子的香閨,他都還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想如何。


    不過他心裏仍是想潔身自好的,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應該碰這樣一個風塵女子。


    可另一方麵他又好像期待著與那女子發生一些什麽。


    直到對方已經開始褪去衣衫,拉著他往床邊去時,他方才清醒過來,他像是不敢麵對自己的內心,隻連忙推開了女子,隨後麵目通紅的別開眼道“姑娘,我並非想與你做這種事,你……你穿好衣服,不必管我。”


    說完這話,他便像是心虛一般,迅速離開了女子的身邊。


    之後為了平複慌亂的心情,他隻尋到一旁的書桌前座下。


    而那女子見他無意於對自己動手,也不覺有什麽難為情的,她隻坦然的將衣服穿好。


    而他則轉身打量起女子的屋舍,這女子的房裏十分素淡,比起那些花花綠綠的裝扮,她房裏隻有一些最尋常不過的基礎物品,若非說有什麽不尋常的,那或許也隻是她似乎對讀書十分感興趣,她的房裏的架子上幾乎全是書冊。


    隨手抽出一本簿冊,卻是雲安居士新出的《玉漱詞》。


    這景象倒是讓他愣了一下。


    尋常人見到這情形。多半隻會覺得可笑,畢竟一個風塵女子的房間居然倒像是學究的房間一般。


    然而他卻已經從這女子的房間看出了一些不同尋常來。


    女子所讀的並非什麽消遣之物,也不是風花雪月的應和之作。這樣的見識,聯想著女子剛才彈的樂曲也似乎都不是一般花樓會教姑娘們的。


    看她的情形倒像是有專人名師教習過學業的樣子。


    不過他也並沒有往被拐這方麵深想。


    畢竟這裏是京城,也不乏一些犯事的官員子女因為沒有了父母庇護,或被送入官營的花樓,或自賣。


    所以這花樓裏淪落一兩名大家閨秀原也沒什麽稀奇的。


    他收了好奇的心思時,那女子也已經走了過來。


    見自己拒絕了她,她看起來也輕鬆了許多。


    她似乎也明白對方想做什麽。


    她搬出一盤圍棋道“公子枯坐著也是無聊,公子若是不嫌棄,倒可以與我手談一局。”


    這自然也是他求之不得的,畢竟真在這女子屋裏枯坐一夜,倒真是難捱。


    隨後二人便一人執白子,一人執黑子,在這一方棋盤之上大殺四方了。


    不過他也看得出來那女子雖然提出了這個主意,然而她自己其實卻是心不在焉的。


    而且她棋藝不怎麽樣,隻次次都被自己殺了個片甲不留。


    可即使如此,他也仍是在女子麵前感受到了難得的寧靜與緩和。


    甚至在宴請了那幕僚之後,他之後又去了那家花樓好幾次。當然他的目的隻是為了那名叫紅薔的女子。


    那女子雖然言語不多,然而她卻總有種能令自己平和心氣的感受。


    他喜歡與那女子待在一起,哪怕什麽都不做,他心中也是歡喜的。


    他違背了自己一貫的原則,隻成了她的常客不說,甚至他還生起過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果真飛黃騰達了,便是替這女子贖身,納了她為妾室也不是不可以。


    那女子之後也不知是也對他心生好感,還是覺得自己是個不錯的客人,故而她對自己也確實比旁人要上心許多。


    隻是這女子除了費心討好著自己,有時候也會有意無意的打探自己如今的情況。


    他能感覺到女子的試探,可他隻以為,這女子隻是在掂量他的身家地位。


    如果是旁人問起這些,他多半會實話實說,畢竟看中他人的知交哪怕他是一介白丁,人家也未必會介意他的身份。


    看不起他現在身份的,自己也不必惋惜,畢竟他絕不相信自己會一直蟄伏,總有一日他要讓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後悔當日他們的看走眼。


    隻是獨獨在麵對著這花娘時,他卻第一次生出了怕她看不起自己的心思,故而他隻扯了謊說自己如今在薑丞府上當差。


    那女子聽到他說這些時,明顯眼前一亮。


    他那時一直以為對方是因為自己在薑相府上辦事才眼神璀璨。


    可後來他才知道自己從一開始就理解錯了她的意思。


    那之後他們隻繼續往來,女子甚至還送了一隻據說是她貼身帶著的白蝶香囊。


    也是因為那香囊,他方才覺察到了一些異樣。


    那香囊的用料是羌漠巫毒部落那邊進貢過來的冰蠶絲製成。


    這種料子民間根本不可能流通,便是宮裏的妃嬪也未必能輕易用到這種料子。


    他自然也認不出這料子,他隻是單純覺得那香囊還挺漂亮的,倒不想那之後這香囊卻讓自己的母親見著了。


    他母親也是有誥命在身的候府夫人,如今陸家衰落,純粹隻是人丁單薄,頂門柱的父親又去世,才被人當成衰敗之家。


    故而單論地位的話,他們陸家也不差。


    出入過宮闈的陸夫人自然一眼便認出了那香囊的用料。


    她隻問自己從何處得來這樣一個香囊。


    他自然不敢說自己不時流連花樓。


    這些年來,他母親對他的教育是十分嚴苛的,她自從父親死後,自己過的如同苦行僧一般也便罷了,她隻也押著旁人跟她一起當苦行僧。


    加之陸家家風嚴謹,他自然不敢說自己逛了花樓,更不敢說自己看上了花樓女子。


    故而他隻扯謊說是自己在外麵撿到的,因見香囊十分漂亮,便撿了起來。


    然而他母親自然不信,隻罵他鬼迷心竅。最後在自己母親的盤問下,他方才道出實情。


    而在那之後他母親的神色也一變再變,當下她甚至顧不得苛責自己兒子居然出入花樓,她隻道出了這冰蠶絲製成的香囊有多難得。


    羌漠當初進貢這種冰蠶絲,三年也隻能進貢出三匹,因其極其難得,這種冰蠶絲幾乎隻供給了寵妃與帝王。


    聽自己母親說出冰蠶絲的來曆,他方才曉得自己差點攤上一個多大的麻煩。


    他也終於明白了那女子送自己香囊的真正意圖。


    這哪裏是在向自己表達心意,這分明是想利用自己向外界求救。


    也是由此,他開始讓人偷偷調查這女子的來曆,以及香囊的來處。


    因為對方是被拐賣入花樓的,對於她身世的調查自然也跟著陷入了停滯狀態,他能查到的信息也不過是這女子是被一個叫宋三的人牙子賣到花樓的,而關於女子的真實姓名與來曆幾乎根本沒有記載。至於那宋三則早因為非法買賣人口而被刑拘斬首。


    甚至他也曾去翻過關於宋三的供狀,他的供狀裏甚至連提都沒有提及過那女子的來曆。


    不過用得起這種東西做香囊的女子定然也不會是一般人。


    故而陸知章隻在之後又讓人去調查了這種冰蠶絲大概是哪些人在用,最後他查到的結果似乎是張貴妃,毓賢妃,以及在外宮養病的太後得了這冰蠶絲。


    而透過他們身邊人的線索一點點抽絲剝繭的去查,他很快便查到了毓賢妃的侄女身上。


    毓賢妃有一個侄女名喚薑念嬌,那薑念嬌也是出了名的美貌,當初在梁王府大婚之日失蹤之後下落不明。毓賢妃與薑府也曾派人四處去找過,然而卻都一無


    所獲。


    然而誰能想到這樣的貴女居然會淪落到這種風塵之地。


    不過這或許也是他的一個機會。畢竟一個貴女蒙塵落難,如果自己能將她救出水火之中,或許自己的仕途也能有望。


    那之後他也是查到了這個地步才去找了薑念嬌求證。


    起初那女子還不肯說,直到自己把自己調查的結果都擺在了她麵前,她方才支支吾吾說出了自己的身世。


    原來她果真是兩年前梁王大婚之時失蹤的薑府嫡長女。


    她被人輾轉經手賣到了這花樓裏,期間也不是沒有想過要逃命,也不是沒有寄希望過一些客人。


    然而那些所謂客人原來也隻是他們拿來測試她會不會求救的幫兇。一旦自己求助,這些客人便會將她說的話都告訴那龜公,之後受辱毒打都是免不了的。


    也是因為這種反複的折磨,她漸漸的變得不敢再貿然相信任何人。也不再認為自己能逃出那魔窟。


    也就是這段時日遇到陸知章,她覺得這人與旁人不同,又聽他說在丞相府工作,故而她便想用這個香囊讓他引起自己父親的注意。


    倒沒想到她還沒能得到父親的注意,便已經先被陸知章識破了。


    陸知章本就苦於沒有一個合適的機會與高家搭上線,如果自己能與毓賢妃搭上線,豈不是可以直接越過高家,與當今聖上搭上線。


    若能與聖上直接搭上線,那自然是更好的選擇。


    故而在套出了薑念嬌的真實身份後,他表示自己一定會幫她逃出這花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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