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熹微,薑念嬌便領著於瑟跟翠翹,以及暗中保護眾人的十三往思心園去了。


    思心園裏,於瑟顯然也是剛起身不久。


    此時她與薑芝正在偏廳吃早飯,桌上擺著的也不過一碗白米粥就著一碟醬菜,再另外加了一碟饅頭。


    不得不說,她這樣的吃用水平在奢靡成風的上京貴婦圈裏確實是少有的節儉了。


    在侍女替她舀粥的空隙裏,她迴身看向下首低眉順眼的薑芝問道“這段日子我聽說你整日隻悶在屋裏”


    薑芝聞言點了點頭。


    之後於瑟再要說兩句時。


    一名小廝卻突然進來稟報道“夫人,大小姐來給您請安了。”


    聽到薑念嬌來請安,薑芝顯然十分驚訝。


    一直以來自己這姐姐因為對他們母女兩個有意見,是慣來懶得在於瑟麵前裝模作樣的。


    反觀著於瑟,麵上卻是一片波瀾不驚。


    畢竟昨夜發生的事情,她也有參與,還親手殺了她派過來的暗衛。


    故而她對於薑念嬌的前來可以說是毫不意外。


    於瑟點了點頭,隻言辭冷淡道“知道了,讓她進來吧。”


    隨著於瑟的話音落下沒多久,薑念嬌便進入了小偏廳。


    於瑟原本還以為薑念嬌會帶著一幫子人來興師問罪,沒想到她倒是隻帶了兩名丫鬟過來。


    其中一名還是前日自己拉攏過來的丫鬟。


    而且她居然還真在自己麵前似模似樣的行禮問安。


    心知肚明的事,於瑟自然不會問。


    於瑟隻勾了勾唇角,原本麵無表情的人,此時也換上了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嬌嬌吃了早飯沒有可要過來一起吃點早知你要來,我今日就該多備些食物才是。”


    薑念嬌如今對於於瑟這慣來在人前裝聖母的演技已經習慣了,她聞言也隻是看了一眼於瑟的飯桌,又看了一眼她與這思心園。


    一切都是如此的簡肅,倒絲毫瞧不出,這是個斂財無度之人的居所。


    薑念嬌本就是為了尋找流雲才過來的。此時自然是能多留在於瑟身邊一刻便多留一刻。


    故而她隻也順著於瑟的親熱話語,笑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樣來“既然是母親相留,嬌嬌可就卻之不恭了。”


    說完這話,她甚至順著於瑟的手坐在了於瑟的身邊。


    隨後在於瑟讓侍女們再去備一套碗筷的功夫裏,薑念嬌隻又做出一副分外愧疚的模樣道“其實我這次過來,除了是給母親請安,還有更重要的一件事便是為了上次推倒母親之事來道歉的。我在被爹爹關禁閉的那幾日裏想了許多,我想著從前我的確多有不該,爹爹這麽多年膝下都無子,日後這薑家門楣還免不了要弟弟來撐起。我合該護著母親保住弟弟才是。”


    薑念嬌的這番話,顯然隻讓屋裏的薑芝以及底下的丫鬟侍女們都驚掉了下巴。


    這往日裏便與主母不對付的大小姐如今怎麽說變就變了。


    大小姐會不會是吃錯了什麽藥


    而在眾人思緒紛雜,不可置信薑念嬌居然也會道歉之時,於瑟的聖母表情卻是連崩都不曾崩一下“那日的事怎麽能怪你你也不是故意的,更何況當時的你又正在氣頭上,是我沒看清形勢自己湊了上去才會摔倒的,好在如今我跟這孩子正是母子平安。嬌嬌也不必過於自責。”


    說完這話,於瑟還一臉慈愛表情的摸了摸自己尚不算顯懷的腹部。


    看著她那副表情,世人怕都要以為這女子應當是很期待自己的這個孩子降世的。


    畢竟她實在太能裝了


    誰能想到這婦人其實一直在處心積慮想將這肚裏的孩子扼殺。還想將此事算計到自己的長女頭上。


    薑念嬌心中正恍惚著過往的種種,瞧在旁人眼裏似乎也仍是愧疚難當。


    她輕聲道“錯了便是錯了,母親不必如此開解嬌嬌,嬌嬌受不起您的好。”


    於瑟再要開口,薑念嬌又朝著一旁易容成憐鶯的落花看了一眼。


    落花心領神會,隻立刻將自己手中捧著的金絲楠木長匣打開,隻見匣中正裝著一樽十來寸長的白瓷送子觀音。


    薑念嬌也沒用手去取那送子觀音,她隻又輕聲道“這是我去法泉寺替母親求來的送子觀音。隻願著母親日後能多子多福,也願著小弟弟能平安來到這世上。”


    於瑟也笑著道“嬌嬌真是有心了。”


    說完,她便準備讓自己身邊的憂伶將這送子觀音接過來。


    然而薑念嬌卻出言製止了憂憐試圖過來拿取觀音的動作,她隨後低聲同於瑟解釋道“母親,這觀音像可是法泉寺高僧開光過的聖物,可容不得半點汙穢。”


    聽到薑念嬌這話,憂伶的臉色肉眼可見的一青。


    畢竟剛才可是她準備去接這送子觀音的,薑念嬌隨後便說出了這種話,這不是在罵自己嗎


    如今看來這薑念嬌來思心園裏請安果然沒安好心。


    憂憐到底不如於瑟的忍功了得,她隻頂著一臉假笑著“我這手髒汙,難道你身邊的那個小丫頭手就幹淨了。”


    薑念嬌卻是不慌不忙道“自然比你我要幹淨,畢竟那日開光觀音像時,為了保持絕對的潔淨,高僧隻將我身邊的憐鶯的手也受洗了一遍。故而她現在才有資格捧著這樽觀音像來此。”


    說完,薑念嬌又補充道“我瞧著母親平日似乎是常在書房待著,不如這觀音像便也由憐鶯替母親安在書房如何”


    一聽說去書房,憂憐的神色肉眼可見的一白。


    書房裏可是有於瑟管轄著的很多帳目,其中甚至還有薑念嬌那邊的賬目記載。


    不過在發現薑念嬌請去的人是憐鶯,她心下又放鬆了些許。


    這憐鶯投靠主母的那日她也是在場的,甚至那憐鶯跪在地上不肯起來,還是她出手將對方扶起來的。


    薑念嬌若真是懷疑主母,卻派了這麽個人選,那她可真是打錯了主意。


    故而想到這一截,她心下又放鬆了些許。


    而於瑟也在此時開口道“既然嬌嬌如此有心,我又怎好拂了你這片心意,既然如此,便勞煩你那侍女替我去書房將這尊觀音像安好。”


    說完這話,她又對著憂伶道“憂伶,你且領著這小丫鬟往書房去吧。”


    憂憐得了命令,自然領命而去。


    薑念嬌則朝落花使了個眼色,落花得了示意,自然也隨著憂憐而去。


    之後薑念嬌這才安心與於瑟用著早膳。


    而用完早膳之後,雖然有十三暗中護著落花,但薑念嬌心中忐忑,也怕這於瑟園裏不止那一個黑衣人,故而在飯食撤下後,她也不肯離開。


    便是用完早膳準備離開的薑芝此時也忍不住好奇的問了一句“姐姐今日不用去李嬤嬤那裏上課嗎”


    薑念嬌搖了搖頭道“今日李嬤嬤出府去會自己舊日的姐妹了,怕是要下午才會迴來。”


    得了這樣的迴答,薑芝自然沒有再多問。


    隻是眼下見著薑念嬌沒走,她心裏是有意親近薑念嬌的,而且對於薑念嬌與自己母親能突然這般冰釋前嫌,她自然是最高興的那一個。


    畢竟她都能接受自己母親了,那麽是不是如今也代表她不會再排斥自己了呢


    想到這裏薑芝便也沒有挪身子,顯然她是想與薑念嬌說些悄悄話的。


    隻可惜薑念嬌的心思全不在她身上,她倒隻與於瑟有說有笑。


    此時的薑芝也不免暗恨自己嘴笨心拙,倒不能從中說上一二。


    在如此兩人說笑,一人沉默的氛圍裏,落花終於隨著憂憐從思心園的書房裏出來了。


    見到落花平安出來,她不禁鬆


    了一口氣。


    因著麵具的遮掩,此時薑念嬌也不能從落花的表情裏判斷出什麽情緒。


    如今見著落花出來了,她自然也半分不想多待在這思心園了,她低聲道“母親,既然觀音像已經安好,女兒便也不多打擾了。”


    說完這話,她便領著人出了思心園。


    三人迴到青瀾院後,不待薑念嬌開口問什麽,落花便突然跪倒在了薑念嬌麵前“大小姐,求您一定要為流水報仇!”


    薑念嬌見她突然如此這般,也不免驚聲問道“仇自然是要報的,不過你如今可是找到了流水的下落。”


    落花失魂落魄的搖了搖頭,隨後在薑念嬌要安慰她沒有消息便是代表著還有一線生機之時,她突然從自己懷中取出了一枚竹筒做的信號彈。


    這信號彈一般是在極度危險的情況下拉出來向附近的同伴求救順便提醒的。


    他們身上一般隻備有一枚,這東西算是作為護身符使用的東西。


    她們平日裏自然收的極為妥帖,平日裏是絕不可能將這東西弄丟的。


    可今日在那於瑟書房某個櫃子的角落之下,她找到了這枚沒有被拉燃引線的信號彈。


    這得是多麽緊急的情況啊


    她甚至不敢去細想流雲的遭遇,她強忍著淚意道“我雖未找到流雲的下落,但卻找到了她沒來得及拉燃的信號彈,流雲她如今定已不在這世上了。”..


    薑念嬌雖不知其中緣故,但見落花說的如此肯定,想來多半便也如她所言。


    場中眾人聽她所言,隻也跟著心下一沉。


    薑念嬌語氣堅定道“落花,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出兇手!替流雲報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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