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裏赴戎機,一戰沒全師,欲祭疑君在,天涯哭此時。


    岐溝關和陳家穀兩次大戰,大宋精銳部隊損失慘重。罷了曹彬、米信,貶了潘美、王侁,趙光義這邊還沒布置妥當,遼國君臣就已經開始大舉南下了。


    安排一個合適的人選去鎮守邊關,對太宗來說確實是一件棘手的事,大宋朝能征慣戰的武將,後繼乏人。大宋立國已近三十年,跟著太祖趙匡胤打天下的那撥老將,石守信、高懷德、王全斌等人早已病逝,剩下的老的老,病的病。太宗當皇帝以來,崇文抑武,真正培養起來,能獨當一麵的後起之將,扒拉來扒拉去,能拿得出手的,實在找不出幾個。


    岐溝關之戰後,宋軍撤至高陽(今河北高陽東)、定州(今河北定州)、代州(今山西代縣)一線布防。在太宗看來,北伐失敗原因主要在於將帥無能、違背其既定的戰略決策。他料定遼兵必定會來報複,太宗手上又沒合適的武將,決定啟用張永德、劉廷讓等久處閑職的宿將,來穩定邊境局勢。


    張永德,後周時的駙馬都尉,那是跟太祖趙匡胤一樣,都擔任過後周殿前都點檢、南征北戰的前朝老臣。早已經在家養花逗鳥,含飴弄孫多年,此時已經年近六十,聽到詔令,隻得再次披掛上陣。


    劉廷讓,比張永德小一歲,本名劉光義,趙光義即位後賜名劉廷讓。後周太祖郭威任後漢樞密使鎮守鄴都時,劉廷讓就加入其麾下。大宋立國,劉廷讓跟著太祖趙匡胤征伐潞州李筠,任行營先鋒使。伐後蜀時,劉光義任副都部署,從東線進軍,與都監曹彬率步騎兩萬,自歸州沿長江西上,軍紀嚴明,秋毫無犯。有主帥王全斌在北線的斬關奪寨,突飛猛進,東線的劉廷讓一路上也沒遇到多大的抵抗。後蜀滅亡,以功領鎮安軍節度使。開寶六年(973),被罷軍職,出為鎮寧軍節度使。太平興國二年(977,趙光義將一批節度使授以環衛閑職,劉廷讓被罷節度使改授右驍衛上將軍。此時邊關吃緊,太宗又想起賦閑在家十多年的劉廷讓。


    廉頗老矣,尚能飯否能飯不能飯,皇上說了算,太宗匆匆進行了邊關主帥人事部署。九歲的左衛上將軍張永德為滄州知州八歲的驍衛上將軍劉廷讓為雄州知州,瀛州(今河北河間市)兵馬都部署,六十四歲的右廂排陣使楊重進為高陽關都部署,六十一歲的右衛上將軍宋偓知霸州八歲的田重進為定州都部署,蔚州觀察使趙廷溥知貝州,年輕一代的武將翹楚,國舅李繼隆為滄州都部署。


    被後人津津樂道的楊家將,六郎楊延昭,此時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從七品崇儀副使,老令公楊業盡節而死,朝廷對他的六個兒子全都加官進爵。無錯更新虎父無犬子,可惜太宗沒這個慧眼,派楊延昭以職外任景州知州,當時長江、淮河一帶受災歉收,楊延昭還沒來得及到景州上任,又被任命為江、淮南都巡檢使。也就是說,楊延昭此時還是個替皇上跑腿的小官。


    武將不夠,文官來湊。


    楊業戰歿,山西守將乏人。左諫議大夫、簽書樞密院事張齊賢上朝言事,多次口出直言,忤逆聖意,太宗詢問禦戎計策,張齊賢自請守邊。藲夿尛裞網


    張齊賢,曹州冤句(今山東菏澤)人,唐末農民起義軍領袖黃巢的同鄉,妥妥的山東大漢。身高馬大,豪爽好勝,心直口快,為人實在,說話做事,幹脆利落;秉承忠厚傳家,信奉學而優則仕,忠君報國;不喜歡談芝麻綠豆的家事,喜歡對國事高談闊論;豪爽仗義,為朋友能兩肋插刀,在所不惜。


    張齊賢的特點是“肚皮甚大,腹有良謀”“形體魁肥,飲食兼數人”。也就是說,張齊賢不僅有才華,幹飯也是第一名。這人是真的實誠,當年落魄時,為了吃上一頓飽飯,從不把自己當外人。一群強盜打劫過後,在酒館搞慶祝,張齊賢大大咧咧地走上前去,膽敢與強盜談條件,“俺沒啥要求,就是一個窮秀才,想沾你強盜。


    點光,混個肚圓,要殺要剮,隨你便。”


    為了吃上一頓飽飯,竟然攔著太祖的禦輦要吃的。他為太祖獻上“畫地十策”,讓太祖、太宗都對他刮目相看。太宗開科取士,張齊賢考中進士,太宗記得太祖當年的話,“此人有宰相之才”,想把張齊賢錄取為前幾名予以重用。當時一榜進士都授任京官,結果官員錄取時出現“選擇失誤”,趙光義心裏很不爽,隻有讓張齊賢以大理評事身份通判衡州。


    一個文官,能擔得起這副軍事重擔嗎這是文武百官心中最大的疑惑。誰幹不是幹呢太宗現在已經顧不上那麽多了,關鍵是張齊賢一走,自己的耳根子會馬上清閑不少。


    雍熙三年(986)七月,太宗授命張齊賢給事中、知代州,與都部署潘美同領緣邊兵馬,分兵扼守雁門要地。


    派個文官去領兵打仗,就好比派個開挖掘機的去開飛機,派個廚子去當醫生,專業不對路,風險度數九十六。


    雍熙三年這一年最大的特點,就是犯刀兵劫。


    從雁門關班師之後,大遼國承天皇太後蕭燕燕,便開始準備秋後向大宋興師問罪。將那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先放放,專治甲兵,開始全力備戰。


    力求報複


    颯颯秋風起,山山黃葉飛。


    正是秋高馬肥之時,監國韓德讓建議,在宋兵擄掠過的雲、應、蔚、寰等州郡,應招募人收割逃亡民戶的莊稼,收成之一半上交國庫,其餘的歸收割者所有。蕭燕燕隨即頒令下去,募人收割莊稼。


    遼聖宗耶律隆緒已經,可以納妃了。今年春天,“淘裏化”節上,太後蕭燕燕一眼就相中了秦國長公主胡古典的女兒蕭可心,這孩子聰明可愛,美麗端莊,活潑陽光,在眾多王公大臣的千金當中,一枝獨秀,格外的耀眼惹人。


    遼世宗的長女秦國長公主胡古典和丈夫蕭啜裏,都是遼聖宗耶律隆緒繼位的堅定支持者。據說蕭可心出生前,胡古典夢見彩虹自天而降耀人,繼而雷鳴大作,彩虹隨之消失,不久,蕭可心就出生了。侍中蕭啜裏請燕王韓匡嗣給蕭可心相麵,韓匡嗣看後說道:“此女貴不可言,為妃為後,實不可測!”遂為其起名蕭可心。


    九月十六日,遼聖宗耶律隆緒隆重地迎娶蕭可心,立為皇後。


    婚後,九月二十一日,遼聖宗耶律隆緒與太後蕭燕燕乘鑾駕自上京(今內蒙古赤峰市巴林左旗)出發至儒州(今北京延慶區),準備南征。


    十月十九日,聖駕駕臨南京,耶律隆緒曉諭拒馬河以南六州準備南征,分頭派遣拽剌在邊境偵探敵情。


    十一月八日,耶律隆緒禦臨正殿,大宴南征將校。


    十二日,蕭太後與遼聖宗到達大軍集結地狹底堝,親自檢閱輜重兵甲,南征開始。


    遼軍兵分三路,一路由“戰神”大於越耶律休哥為先鋒都統,率數萬精騎攻打滿城、望都;一路由北院大王耶律蒲奴寧與節度使蒲打裏率領,進駐奉聖州(宋稱新州,今河北涿鹿),攻擊和牽製山西方麵的宋軍,伺機攻打代州;第三路是蕭太後與遼聖宗親率的主力大軍,從固安、保州、瀛洲之間南下。


    蕭太後派謀魯姑、蕭繼遠在邊境巡行視察,抓獲幾名宋兵“射鬼箭”。契丹有一種軍禮,就是在出征前用死囚或敵方俘虜,班師前用敵方間諜,將罪人縛於柱上,亂箭將其射成刺蝟,稱為“射鬼箭”。


    二十二日,聖宗以青牛白馬祭祀天地。蕭太後命駙馬都尉蕭繼遠、林牙謀姑魯、太尉林八等人嚴守邊疆,不得漏掉宋朝間諜,同時嚴禁軍中無故馳馬,防止大軍行動被宋軍知曉。


    蕭太後又下令,對宋朝境內的桑林果園一律予以摧毀,這樣做的目的,一是破壞了宋人的經濟作物,而是防備敵軍在園林中埋設伏兵,這也是契丹曆次南下的“必修課”。


    此次出兵,蕭太後在軍隊各部中設置都。


    監,使各部各營,協調有序,勿相錯雜混亂,更具戰鬥力。這對孤兒寡母,要給大宋皇帝趙光義一點顏色瞧瞧,教訓一下狂妄的宋人。


    小試牛刀


    雍熙三年(986)十一月二十八日,蕭太後的主力大軍行至唐興縣(今河北安新),宋軍得到戰報,高陽關都部署楊重進,率部屯於滹沱橋北。兩軍隔河對峙,遼軍萬箭齊發,射向宋營,為防備宋軍偷襲,遼軍縱火燒掉滹沱橋。


    宋遼兩軍此時打的隻是小範圍內的遭遇戰,遼軍並沒有大舉進攻的意思,想通過兩軍的接觸,窺測出宋軍動向,尋找出奇製勝的戰機。


    二十九日,耶律休哥所部先鋒盧補古、都監耶律盼率部攻打滿城,遭到宋軍猛烈反擊,遼軍略顯頹敗,盧補古一看形勢不對,率先打馬溜掉了。主將臨陣脫逃,遼兵頓時慌了神,全都跟著落荒而逃,宋軍隨後掩殺,遼軍大敗。


    率輕騎偵察宋軍行動的遼將拽刺雙骨裏,在望都與宋軍遭遇,遼軍馬快刀利,一陣廝殺,擒獲宋兵九人,獲甲馬十一匹。遼軍沒有搦戰的意思,打過就撤。拽刺雙骨裏雖然隻是小勝,遼聖宗還是命人馬上送上美酒、銀器,加以褒獎。


    對臨陣脫逃的盧補古,聖宗也不客氣,立即將其撤職,屬下判官、都監等都被處以杖刑,並把這些人的罪狀詔諭諸軍,以示懲戒。遼主賞罰分明,以禦盞郎君化哥替代盧補古權楮特部節度使,橫帳郎君佛留替代耶律盼為都監,第二次對滿城發起猛烈攻擊,大將蕭排押率部搶先登城,滿城告破。


    從十一月下旬到十二月初,遼軍隻是以小股遊騎在邊境上與宋軍發生幾次小規模的戰鬥,根本沒有大舉進犯的跡象,看不出要打什麽大仗的樣子。這就是蕭太後作為一個女執政者心細如發的精細功夫,嚴謹專注,細密入微,一絲不苟。


    治大國如烹小鮮,以正治國,以奇用兵。


    宋太宗趙光義在開封有點坐不住了,這是什麽情況遼軍幾十萬大軍壓境,雙方隻是互相幹瞪眼,啥動作也沒有。就好像拳擊比賽,雙方互相端拳頭晃膀子,比誰的胳膊粗、拳頭大,就是不肯出招。蕭太後和耶律休哥可不這樣認為,她們要不出則已,一招製敵。太宗就是那個沉不住氣,第一個出招的人。決定主動出擊,先發製人,打破遼軍的進攻計劃。


    命令定州都部署田重進主動出擊,進攻歧溝關,又命令瀛州兵馬都部署劉廷讓北進,尋找遼軍主力與之決戰。


    歧溝關之戰,負責殿後,追擊遼軍至孤山的先鋒官李繼宣,戰後,因功升遷為崇儀使,賜錢十萬,白兩,取代王繼恩為易州駐泊都監。率騎兵戍守長城口,接受田重進調度。


    十二月四日,田重進奉命引兵出定州,與李繼宣合兵一處,一舉襲破歧溝關,斬殺遼兵一千餘人,繳獲一批牛馬輜重。就在同一天,遼軍先鋒都統耶律休哥部在望都大敗宋軍。


    田重進接著又收複了易州,聲勢搞得如此浩大,卻並沒有找到遼軍主力。他派出輕騎四出探查,方知蕭太後大軍都屯紮在固安、瓦橋關一帶,隨時準備大舉進犯,田重進嚇出一身冷汗,立即率軍退迴定州,加強戰備。


    李繼宣鐵騎殿後,依舊是逆行而上,遼軍向北敗走,李繼宣率軍追至拒馬河。遼軍占據楊疃,李繼宣率軍徑直掩殺過去,遼軍點燃房舍,逃走。


    瀛州兵馬都部署劉廷讓知道遼兵勢大,便與益津關守將李敬源相約,合兵一處,揚言要直取幽薊。


    於越的“詐降計”


    大於越耶律休哥早聽說雄州刺史賀令圖這個人,知道這個過氣的國舅爺好大喜功,輕而無謀,也知道他跟趙光義的關係不一般,就想著戲耍一下他。


    耶律休哥命人給賀令圖送去密信,“我獲罪於契丹,旦夕願歸朝,無路自投,幸君少留意焉。”


    “於越”是遼國大於越府的首輔,位於遼。


    國百官之上,無具體職掌,意思是“大之極矣,所以沒品。”是統治者對功勞最大臣子的最高獎勵,在大遼二百多年的統治期間,被拜為“於越”的功臣不超過十個人。


    賀令圖真是奇才,竟然利令智昏,沒有識破這是耶律休哥的詐降計,而是輕信其言,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這個驚天秘密,幻想著自己單獨收服這位契丹戰神,為大宋立下不世之功,私下裏派人給耶律休哥送去重錦十兩,以示交好。


    耶律休哥帶兵逼近瀛洲,賀令圖是瀛洲守軍中的先鋒官。耶律休哥認為是時候行使下一步棋了,立即派人到軍中給賀令圖傳話:“願得見雄州賀使君。”


    耶律休哥做官已經到了“大到沒品”的於越,而且屢立戰功,在高粱河、岐溝關兩次大敗宋軍,被封為“宋國王”,此時又大兵壓境,處於絕對優勢,人家幹嘛要投降稍微有點智商的人都知道這是瞎扯淡。


    賀令圖聞言大喜,竟然不辨其真偽,以為耶律休哥正是按先前說好的,前來納降,高興得不得了,就想著獨吞這份“大功”,“即引麾下數十騎逆之”。賀令圖沒跟任何將領商議,帶著傲慢與得意,親引數十騎大搖大擺地“造訪”遼營,想去接受耶律休哥的投降。


    宋遼連年交戰,詐降這種套路已經被用得爛大街了。滿城之戰,河北宋軍就是靠著詐降,把契丹權臣韓德讓的老爹韓匡嗣打得幾乎全軍覆沒,這是前車之鑒啊!大於越耶律休哥沒想到賀令圖這個傻瓜真的能自動送上門來。


    賀令圖離著中軍賬還有十來米遠,耶律休哥坐在胡床上就罵開了:“汝嚐好經度邊事,今乃送死來耶!”你經常喜歡經營猜度邊境之事,今天是來送死是嗎看來,耶律休哥也知道“雍熙北伐”的始作俑者就是賀令圖。


    耶律休哥大手一揮,左右一哄而上,一頓亂砍,將跟隨賀令圖而來的數十騎隨從全部殺死。先鋒將六宅使、平州團練使、知雄州賀令圖,這才知道上當,為時已晚,就這樣做了契丹的俘虜,被反綁了,押入大牢。


    身為先鋒官,戰場上不辨敵我,輕信敵方主帥詐術。太宗能夠在對遼戰爭決策中,聽取如此智商之人的進言,隻會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身為先鋒官,仗還沒打,就先被不明不白地抓了俘虜,還損失了數十騎,對劉廷讓所部宋軍來說,大傷士氣。


    賀令圖的父親賀懷浦,跟隨楊業父子血戰陳家穀。賀懷浦在激戰中撞見遼國大將耶律奚底,二騎相交,沒戰幾個迴合,就被耶律奚底一斧劈於馬下。


    《宋史》載:“初,令圖與父懷浦首謀北伐,一歲中父子皆敗,天下笑之。”一年之內,賀令圖父子皆敗,明明是盡忠報國,卻要招來天下人的笑話,看來這笑談的起因還在宋太宗這裏。不為成功找出路,隻為失敗找理由,這是很多人的通病,賀令圖父子隻是不幸成為雍熙春冬兩場敗仗的背鍋俠。


    耶律休哥在望都用“納降計”擒獲了宋軍先鋒官、雄州刺史賀令圖,隨即轉師東向。與蕭太後和遼聖宗親領的主力大軍會合,準備攻打集結在瀛州附近的李敬源和劉廷讓所部宋軍。


    君子館之戰


    一個和尚挑水吃,兩個和尚抬水吃,三個和尚沒水吃。


    太宗趙光義自恃讀過《太平禦覽》,然而他的軍事水平真的不敢苟同。他在北方各線都設了都部署,布防有了,卻沒有總指揮。就是說這些都部署都是平級,沒有隸屬關係,他們分守邊郡,各自為戰。這就給遼軍“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擊破”,提供了絕佳的機會。


    耶律休哥得知宋軍正在集結主力,決定立即實施阻絕,各個擊破,打亂宋軍的戰略部署。聞知耶律休哥大軍逼近,劉廷讓深知自己將麵臨著一場惡戰,立即派人與滄州都部署李繼隆商議,“精卒後殿,緩急為援。”分遣麾下約一萬的精銳騎兵,留給李繼隆來指揮殿後,讓他在瀛州戰況緊。


    急之時,率部前來增援。


    劉廷讓與李敬源合兵一處,大軍浩浩蕩蕩出瀛州城,北上迎戰來犯之敵。宋軍出動多少兵馬,史書上未記載,步兵和騎兵加起來,或許不足三萬。以三萬對十幾萬,懸殊不是一點點。


    英雄百戰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劉廷讓也是抱定了必死的決心,誓與契丹決一死戰。


    這年的冬天異常地冷,潑水成冰,是曆年來少有的極度嚴寒天氣,簡直要凍掉下巴。


    十二月九日,耶律休哥發兵扼住險要,截獲宋軍輜重並焚燒其糧草,隨後協同主力大軍開始合圍宋軍。蕭太後命宰相安寧率領迪離部及三克軍殿後,自己親統大軍,與南院大王耶律留寧、於越耶律休哥會合,十幾萬遼軍鐵騎叫囂著向宋軍發起總攻。


    強弓硬弩原本是宋軍克敵致勝的利器,冰天雪地,宋軍將士衣著單薄,手腳都被凍得麻木僵硬,連弓弩的弦都拉不開,十分被動。遼軍是皮帽皮裘皮靴,還有皮手悶子,保暖性比宋軍好得太多。在裝備上,宋軍比遼軍差的不是一點點,僅這一點上就輸了。遼軍馬急刀快,強弓利箭,往來飛馳,越戰越勇。


    十日,劉廷讓、李敬源兵敗莫州(今河北任丘北鄚州鎮),宋軍撤退至君子館(今河北河間君子館村縣),遼軍緊追不舍,將宋軍團團包圍。


    劉廷讓督率部下苦苦支撐,他的手裏還有一張王牌,那就是作為戰役預備隊的李繼隆。他在戰前特意分兵給李繼隆,就是為了以防萬一,出奇製勝。


    李繼隆並非貪生怕死之輩,作戰勇猛在軍中那是出了名的。然而,歧溝關之戰,李繼隆親眼見證了遼軍的強悍,作為先鋒軍,自己率軍殿後還能安全撤下來,實屬僥幸。


    此時天寒地凍,弓弩都被凍上了,很難拉開,當他接到劉廷讓部的戰報,頓時陷入了極度的矛盾之中。大宋的兩架戰車,李繼隆和李繼宣,二李組合,所向披靡。如今,沒有大將李繼宣的輔佐,李繼隆不知道自己能有多少勝算。


    打仗不是拚命,與其全軍覆沒,不如避其鋒芒,保存實力,他覺得現在帶兵上去,必定會被遼軍圍困。一個落入爛泥潭的人,如果你也跳入泥潭去救他,隻會雙雙送命,得不償失。最終,李繼隆斷然拒絕前去救援,而是引兵退往樂壽(今河北獻縣)。


    十一日,遼軍發起猛烈進攻,劉廷讓所部宋軍,滿懷希望地等待李繼隆的援兵救命。禦前忠佐神勇指揮使桑讚率所部力戰,遼軍源源不斷地前來增援,宋軍的援兵一個人影也沒見到。從早晨殺到下午,宋軍損失慘重,死者數萬人,李敬源戰死。


    久候援軍不至,宋兵孤立無援,精銳盡皆戰死,所剩兵將無幾,桑讚支持不住,率部搶先逃走;劉廷讓被部下扶上戰馬,逃出生天,撿了一條命;高陽關都部署楊重進,被遼軍生擒,下落不明。


    此戰,宋軍幾乎“全軍陷沒”,遼軍也是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國舅詳穩撻烈哥、宮使蕭打裏兩員大將戰死。


    君子館之戰,宋軍沒有統一調度,各自為戰,被耶律休哥抓住了機會,造成了最後的慘敗。


    十三日,遼兵用宋兵的屍體築成京觀。將敵軍屍骸高高堆起,封土夯實壘成方錐形高台,謂之築“京觀”。戰勝一方打掃戰場時,處理敵方屍體最常用的方式就是掩埋和築京觀,古代打仗不可能帶著鐵鍬,刨坑掩埋費時費力,效率太低,最省事的方法就是將屍體堆積起來,築成京觀。這隻是京觀的一種方式,還有一種比較殘忍的,就是把戰敗者的頭顱割下來,堆積成塔。築“京觀”既是對敵國最好的震懾,又可以昭示炫耀自己的武力,耶律休哥每次打勝,必築“京觀”,炫耀自己的戰績。


    全線潰敗


    兵敗如山倒,殘存亦末路。


    極寒的天氣,單薄的衣衫,人馬凍死者相望,河北宋軍完全喪失了鬥誌,竟然用未習戰鬥的。


    鄉民守禦。《續資治通鑒》載,“時沿邊瘡痍之卒不滿萬,計料鄉民為兵,皆白徒,未嚐習戰,故遼師所至長驅,其勢益振。”


    遼軍乘勝擴大戰果,分兵前來略地,如入無人之境,契丹戰神耶律休哥再一次成為宋人揮之不去的噩夢,邢州、深州、祁州、德州,先後被遼軍攻破。遼軍攻打深州(今河北衡水深州)時,因為深州宋軍投降不及時,守將以下官員全部遭到誅殺,遼主放縱士兵大肆搶掠。《遼史》載:“時宋人欲止兒啼,乃曰:‘於越至矣!"”


    博州監軍馬知節得知劉廷讓兵敗,料定遼軍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於是丁壯,修治城池,修補戰具,儲積糧草,時間就準備妥當。官吏百姓認為他多此一舉,對他發動勞役頗有微詞。不久,遼軍果然打來,見城中有備,便放棄攻打,避開而去,眾人這才歎服馬知節未雨綢繆。_o_m


    到了雍熙四年(987)年正月,遼軍又連破束城(今河北河間市束城鎮)、文安(河北廊坊市文安縣),遼兵所到之處,燒殺搶掠,民不聊生。


    宋軍一路狂敗,耶律休哥沒想到宋軍這麽不禁打,契丹人再一次迎來了“滅國後晉”時期的好牌,耶律休哥誓要馬踏中原,至少也要把遼國邊界推到黃河一線。


    此次南征,蕭太後的目的隻是教訓和報複宋人,目的達到了,遼軍的士氣空前高漲。所謂物極必反,“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也”,她決定見好就收,立即傳令下去,大軍不要再向前進發,調轉馬頭,撤軍班師。


    蕭太後下令班師,真實的原因,並非是婦人之仁,而是遼軍在山西戰場遇到了麻煩。


    遼軍主力在東線進攻望都、瀛洲的同時,總管山後方麵軍事的北院大王耶律蒲奴寧作為牽製力量,也發動山西方麵的攻勢,率軍自胡穀,兵臨代州城下。


    代州告急!山西危機!


    誰說書生百無一用,隻靠三寸不爛之舌,偏有那忠肝義膽,偏有那大肚能容,大敵當前,忍不住要為這天下蒼生,振臂一唿。


    莫笑文人迂腐寒酸,談笑間,也能檣櫓灰飛煙滅,在這風雨飄搖的大地上,書寫一段蕩氣迴腸的千古傳奇。


    破敵的重擔,關鍵時候還是落在一介書生張齊賢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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