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


    趙普二次拜相,幫助趙光義整頓了朝堂,賺足了人氣,夯實了皇位,坐穩了江山,可謂功莫大焉,整個大宋朝無人可與之相比。而且,趙普不貪圖權位,急流勇退,太宗心生感慨,特賜詩以示恩寵。


    這邊,趙普前腳剛離開京城,彈劾他的奏章就上來了,這簡直是在給太宗上眼藥,明顯的找呲。


    太平興國八年(983)十一月,黃河冬季水量變小,老百姓終於將澶州處的決口給堵住了,水患被成功治理。群臣紛紛上折子,拍太宗皇帝的馬屁,盛讚皇上聖明。


    左拾遺胡旦也給太宗上了一篇《河平頌》,其中寫道:“逆遜遠投,女幹普屏外”,大批特批盧多遜和趙普,說盧多遜是逆賊,趙普是女幹臣。


    明天和意外,真不知道哪個先到。


    胡旦的本意是想讚美太宗有一雙火眼金睛,令任何妖魔鬼怪都難以藏身。殊不知,你說趙普是女幹臣,那也就是說趙普獻出的“金匱之盟”有問題;趙普扳倒了魏王趙廷美和宰相盧多遜,也是有問題的;你趙光義任用趙普這樣的女幹臣為相,說明你有眼無珠、腦筋也有問題。胡旦本想拍皇上的馬屁,沒想到卻是在哐哐地打太宗的臉。


    有了弭德超誣陷曹彬的前車之鑒,太宗更不會對任何一位社稷老臣輕易地妄加褒貶,尤其是趙普。如果換做以前,太宗還是晉王時,他與趙普絕對是死對頭,不過現在,趙光義雖然罷免了趙普,可是他對趙普已經沒有半點的怨恨,反而多了幾分的憐惜。


    趙廷美的事情,有趙元佐鬧騰已經夠讓太宗夠煩心的了。太宗現在最忌諱別人拿趙廷美的事情說三道四,誰敢起哄架秧子,指定沒什麽好果子吃,胡旦不知天高地厚,恰好撞到了槍口上。


    “朕的朝堂不是養瘋狗的地方,這個胡旦,如此地‘妄議中央",實在是有失讀書人的體統,辜負了朕擢拔他當狀元的良苦用心,我看此人就是個糊塗蛋!”太宗氣得把個龍書案拍得啪啪直響。


    太宗立即召見宰相宋琪和李昉,道:“胡旦進獻的頌文,詞意悖戾,乃敢恣胸臆狂躁如此,如此之人,應當早點將其放逐朝堂!”皇上都表態了,兩位宰相當然沒意見了。


    胡旦為人詼諧,相當的自負,他正坐著春秋大夢,幻想著皇上看過他的《頌》,能重用和提拔他,沒想到等到的卻是一紙調令。太宗下旨,以“誹謗大臣、妄圖蠱惑皇上”的罪名,將胡旦貶為殿中丞、商州(今陝西商洛市)團練副使,而且,扣除他半年的薪水。


    趙普算是又躲過一劫。


    最自信的狀元


    說起胡旦考上狀元,還有一段比較牛叉的逸事。


    胡旦,字周父,濱州渤海(今山東惠民)人,“少有雋才,博學能文辭”。胡旦的父親是山東某縣的縣太爺,山東自古多聖賢,有著眾多的名勝古跡和文化遺存。


    太平興國元年(976),有位河南書生來胡旦老爹管轄的地方觀光旅遊,愛才的胡知縣專門設宴款待了這位書生,並讓兒子胡旦陪同。


    書生很低調,也比較內斂,也看不出有什麽過人的才華。作為縣太爺的公子,胡旦難免恃才傲物,打心底瞧不起這位窮書生,便問道:“你都有啥特長”


    書生道:“多少會寫點詩。”


    胡旦就讓書生即席賦詩一首,書生當場作了首詩,最後一句是“挑盡寒燈夢不成。”


    胡旦哈哈大笑,不無譏諷地說道:“原來你是個瞌睡蟲啊!”書生氣得臉都白了。


    第二年,書生進京趕考,榮登頭名狀元,這位河南書生,便是後來的大宋名相呂蒙正。呂蒙正正中狀元後給胡旦寫了一封信,告訴他:“瞌睡漢中狀元啦!”


    胡旦看後哼了一聲,很不屑一顧,當場迴信道:“待我明年第二人及第,輸你一籌。”明年我也去


    考,如果考第二名,就算我輸。


    胡旦果然沒吹牛,太平興國三年(978),胡旦進京趕考,果然獨占鼇頭,考中狀元,這一年,胡旦二十三歲。


    呂蒙正與胡旦,聯手創造了一段科舉佳話。在考前就如此自信地放言,說要中頭名狀元的,縱觀整個科舉史,胡旦是頭一個,因此,他也被稱為史上最自信的狀元。


    胡旦高中狀元,滿麵春風,衣錦還鄉。


    正巧,浙江富陽地方鄉紳集資建了座“兩聖詞”,殿中供奉的是文聖人孔夫子和武聖人關公關雲長。富陽的書生和武舉,為上聯究竟寫哪一位,一直爭吵不休。文人覺得上聯應該寫孔夫子,武舉認為上聯因改寫關公,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各不相讓。


    聽說新科狀元胡旦衣錦還鄉,於是,大家決定讓這位山東大才子,來為“兩聖詞”寫一副對聯。得到邀約,胡旦也不含糊,略加思索,當場寫下這樣一副抱對:“孔夫子,關夫子,聖德威靈同傳百世;著春秋,看春秋,廟堂香火永續千年。”


    此對一出,所有人都沒意見了,紛紛豎起大拇哥,誇讚胡旦:“真才子也,不愧是頭名狀元!”


    胡旦有著遠大的誌向,他曾放言:“應舉不作狀元,仕宦不作宰相,乃虛生也!”


    當時史館朋僚要為某公卿修傳,此人係殺豬的出身,執筆的史官不知該如何粉飾一下,苦思冥想不得其要。


    有人讓他去請教胡狀元,胡旦笑道,這有何難,何不如此寫來:“某公少嚐操刀以割,示有宰天下之誌……雲雲。”把殺豬的說成“宰天下之誌”,也隻有胡旦想得出來,聞者莫不絕倒。


    胡旦起初被任命為將作監丞、升州(今江蘇南京)通判,後升遷左拾遺,入直史館,多次上書議論時政利病。


    雄居龍虎榜首,堪稱學問巨人;身在鳳凰池畔,不知從政有術。如果依照胡旦的才學,發展下去,仕途絕對是大有希望的。然而,他不積口德,壞事就壞在自己這張嘴上,他的這張嘴,損人而不利己。


    毒舌才子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層皮。人都好個麵子,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當著瘸子不說短話,當著光頭哥別說禿子。龍有逆鱗,觸之即死,你讓別人沒有麵子,別人就會讓你沒有裏子。


    《澠水燕談錄》載:“胡秘監學冠一時,而輕躁喜況人。”恃才弄人,搞惡作劇,讓人下不來台,這一點,是胡旦的癖好。


    同僚江仲甫,小名叫芒兒,芒兒即牧童的意思。胡旦在西掖做秘書,在起草給江仲甫的詔令中,故意寫道:“歸馬華山之陽,朕雖無愧,放牛桃林之野,汝實有功……。”所謂英雄莫問出處,胡旦用“放牛桃林之野”,故意拿放牛娃出身的江仲甫開涮,笑話他出身不好。


    大理評事範應辰,不修邊幅,形象有點邋遢,看起來像個叫花子。胡旦就畫了一個大布袋,裏麵藏著一個乞丐,取名“袋裏貧士”,送給範應辰。直接把人家給定性為要飯花子,一點麵子也不留。


    胡旦從知製誥被貶為襄州通判,一次在上班時間,喝酒喝得滿麵通紅。上司謝泌跟他開玩笑道:“舍人麵色如衫色”,說胡旦的臉色像他穿的緋色衣服。胡旦立即反擊道:“學士心頭似襆頭”,胡旦這話是說,謝學士,你的心跟黑頭巾一樣黑。這是擺明了給上司臉上抹黑。


    胡旦不但戲耍同事上司,連兄弟也坑。


    揚州知州董儼跟胡旦都是太平興國三年的同榜進士。一次,胡旦途經揚州,董儼極盡熱情款待這位同年好友。不但山珍海味擺了一大桌子,董儼還讓自己漂亮的侍妾出來陪酒,用的酒器和餐具都是一些名貴的金銀玉器和古董。


    胡旦吃飽喝足,開始打董儼的主意,道:“雖然我沒你富貴,船上也有幾個粗服使喚的丫頭,請兄長明日登船一飲,聊表心意。”董儼非常爽快地答應


    了。


    胡旦又道:“我看桌子上這麽多的古玩珍玉,能不能先放到船上,也讓我那幾個沒見過世麵的婆娘看一看,讓她們開開眼,長長見識”


    董儼道:“年兄不必客氣,都是自家兄弟,盡管拿去看就是了。”董儼立即命人將這些名貴的酒器餐具清洗幹淨,裝了滿滿一大箱子,送上船去。


    胡旦見東西到手,命令連夜開船,逃離揚州,直接把董儼這個冤大頭當猴耍。


    一個人嘴有多賤,他的命就有多賤。胡旦為人聰明機警,心腸也不算壞,然而他不積口德,毒辣的嘴巴惹得同僚和上司紛紛切齒,人人避而遠之,他的仕途可想而知,一塌糊塗。後來,胡旦被踢到了基層,落了個老年失明,一直待在襄州,最後客死他鄉,到死連下葬的棺材板都買不起。


    同為狀元,胡旦與呂蒙正相比,才華上不分伯仲,若論起做人,差距可不止一點點,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千古奇文《寒窯賦》


    大宋年間,有年除夕,河南洛陽東郊(今洛陽伊濱區佃莊鎮相公莊村)的一處破窯洞外,貼了一副非常奇怪的對聯。上聯是:二三下聯是:六七八九。橫批:南北。


    眾人看後,都不知其所以然,但很快就有人悟透裏麵的玄機,原來這是一副設計巧妙的缺字聯,上下聯各缺一字,對聯的真正含義就隱含其中。


    上聯缺一(衣),下聯少十(食),橫批沒有“東西”。意思是說過年了,此戶人家“缺衣少食,沒有東西過年!”估計能看得懂的,都是過過苦日子的人。


    年難過,難過年,此聯一經問世,即被評為“史上最窮的對聯”,寫下這副對聯的,正是寓居在這間破窯洞的書生,名叫呂蒙正。


    呂蒙正,字聖功,河南洛陽人。其父呂龜圖,在後周時做過起居郎,起居郎是負責記錄皇帝言行,修起居注的官,相當於現在的中央政府秘書長,也是相當的了得。呂龜圖娶了三妻四妾,在小妾們的蠱惑下,呂龜圖跟結發妻子劉氏的關係搞得很僵,一氣之下,就將劉氏和呂蒙正趕出家門。


    “天不得時,日月無光;地不得時,草木不生;水不得時,風浪不平;人不得時,利運不通。”劉氏被自家男人傷透了心,發誓再不嫁人,她沒有迴娘家,而是帶著兒子流浪街頭,後來找到洛陽白馬寺南十裏地的一間破窯洞,娘倆終於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呂蒙正從小吃了不少苦頭,幸運的是,劉氏靠著紡花織布,供呂蒙正讀書。母子二人,相依為命,艱難度日。


    祭神如神在,人窮規矩在。這年春節,呂蒙正不但在窯洞外貼了“缺一少十”的春聯,之前,他還一本正經地給灶王爺寫過一首《祭灶詩》:“一盞清泉一爐煙,送君直上九重天。玉皇若問人間事,蒙正文章不值錢。”


    落難窯洞,呂蒙正依然不糊灶神爺嘴巴,他在灶神爺前麵供了一碗清水,點上一爐草香,企望他能將“蒙正文章不值錢”的辛酸捎給天上的玉帝。


    士農工商,無論是從事何種職業,人都會為自己的一生定個位。呂蒙正的祖父呂夢奇,曾任戶部侍郎(相當於現在的財政部副部長),其父呂龜圖,曾任後周起居郎,因此,考科舉走仕途這條路,是呂蒙正畢生的追求。


    “蛟龍未遇,潛水於魚鱉之間;君子失時,拱手於小人之下。”窮書生呂蒙正長大成人之後,有十多年的時間,靠著討飯糊嘴,經常是十次出門九次空,受盡世間白眼。


    他後來迴憶自己的這段經曆時寫道:“吾昔寓居洛陽,朝求僧餐,暮宿破窖,思衣不可遮其體,思食不可濟其饑,上人憎,下人厭,人道我賤,非我不棄也。”


    《邵氏聞見錄》載:“公在龍門時,一日行伊水上,見賣瓜者,意欲得之,無錢可買,其人偶遺一枚於地,公悵然取食之。”想吃個瓜都買不起,還是在地上撿了別人丟的一枚銅錢,才吃上瓜


    的,可見當時呂蒙正的窘境。後來呂蒙正做了宰相,“買園洛城東南,下臨伊水起亭,以‘噎瓜"為名,不忘貧賤之義也”。


    不要瞧不起住破窯洞的,三箭定天山的大唐名將薛仁貴,也住過寒窯。莫欺少年窮,終須有日龍穿鳳。運氣來的時候,擋都擋不住。


    太宗皇帝即位,決定“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大開科舉之門。天下的讀書人終於迎來天大的福音,這一次開科取士的數量,比太祖朝十六年取士人數的總和還要多。


    家貧好學的呂蒙正,在此次“飛龍榜”一百零九名進士當中脫穎而出,蟾宮折桂,被皇帝欽點為頭名狀元,這一年,呂蒙正三十三歲。


    有功名就有利祿。呂蒙正被太宗任命為將作監丞、升州通判。向皇帝辭行時,太宗口諭:“民事有不便者,允許騎驛馬前來上告”,同時賞賜給他二十萬緡的安家費。


    二十萬緡到底值多少錢如果你看《水滸傳》就知道了,晁蓋、吳用、公孫勝等人在黃泥崗劫走的生辰綱,也隻有十萬貫。為了這套富貴,晁蓋等人甘冒殺頭之罪,鋌而走險。


    在宋代,一緡錢就是一貫錢,一貫錢等於一兩銀子,一兩銀子等於現在三百元的購買力,那麽二十萬緡折合到現在,大抵相當於六千萬人民幣,絕對是半個億萬富翁,“蒙正文章”終於值錢了。


    老天爺賞飯了。苦心人,天不負!窮書生呂蒙正,一舉成名天下知,一舉成名也是從地獄到天堂,一家人終於可以揚眉吐氣地活著了。


    呂蒙正做官後,把父母接到自己身邊同住,父母親在一個屋裏,分兩個房間住著,呂蒙正對他們“奉養備至”。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後來,呂蒙正根據自身的這段經曆,寫就千古奇文《寒窯賦》:“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雞兩翼,飛不過鴉。馬有千裏之程,無騎不能自往;人有衝天之誌,非運不能自通……。”


    《寒窯賦》一出,立即成為天下讀書人的精神支柱和勵誌宣言,鼓舞著一代又一代的寒門學子,不畏貧寒,不懼坎坷,自甘寂寞,為著心中的理想,自強不息,勇往直前。


    莫道儒冠誤,詩書不負人。心若不欺,必然揚眉吐氣!


    蒙正氣量


    作為太宗皇帝親授的第一位狀元公,呂蒙正深得太宗的賞識和青睞。


    太平興國八年十一月,呂蒙正升任參知政事,他也是曆史上第一位草根出身的狀元宰相。從六品通判到副宰相,呂蒙正隻用了短短的六年時間,這放在任何朝代,都稱得上是火箭速度。


    《涑水紀聞》記載,呂蒙正被任命為副宰相,第一天走馬上任,年輕的宰相,意氣風發,精神抖擻,進入朝堂。突然聽到朝堂的簾子內有人指責他道:“這小子也能當上參知政事啊”


    麵對這盆當頭冷水,呂蒙正假裝沒聽見,徑直從門口走過去了。呂蒙正不計較,不代表其他的同行的人不計較,他們紛紛為呂蒙正鳴不平,想要追查此人是誰,呂蒙正趕緊製止,不讓他們追查。


    下朝之後,有些官員依舊憤憤不平,後悔當時沒有徹底追查,找出那人。


    呂蒙正道:“一知其姓名,則終身不能忘,固不如無知也。不問之何損”如果知道他的姓名,就會終身難忘,不如不知道的好。不去追查,我們也沒什麽損失啊。


    太宗想派人出使遼國,呂蒙正覺得有位姓陳的官員比較合適,就把名字呈上,太宗沒同意。第二天上朝,太宗又問起人選的事,呂蒙正又將此人呈上,太宗再次否決了。當第三次問及時,他仍推薦此人,氣得太宗把文書擲到地上,怒道:“你這個人怎麽這麽固執呢!”


    呂蒙正平靜地拾起文書,道:“臣非執,蓋陛下未諒爾。”臣哪裏是固執,明明是陛下對此人有偏見,不能體察諒解啊


    。堅持說這個人可用,其他的人趕不上他


    “臣不欲用媚道妄隨人主意,以害國事。”臣不敢為了討好陛下,阿諛獻媚而誤了國家大事。看到呂蒙正頂撞太宗,滿朝大臣都屏氣,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


    太宗氣衝衝走下朝堂,謂左右道:“蒙正氣量,我不如也!”


    不久,太宗任命呂蒙正所推薦的陳姓官員出使遼國,果然出色地完成了使命。


    呂蒙正的賓客裏有個叫富言的人,一天,對呂蒙正道:“我的兒子十多歲了,想讓他入書院,為掌管祭祀的廷評和太祝打雜。”呂蒙正同意了。


    等到一見富言的兒子,呂蒙正甚感驚訝,道:“此兒他日名位與吾相似,而勳業遠過於吾。”這孩子將來名位應該與我相似,而功勳事業遠超過我。於是讓富言的兒子跟自己的幾個孩子一同學習,供給優厚。


    這孩子就是富弼,他曾在仁宗和神宗兩朝,擔任宰相,也是以司徒致仕。沒有呂蒙正的慧眼識人,就沒有後來的宰相富弼。


    呂蒙正和溫仲舒是同窗,二人同一年考中進士,溫仲舒考中的是第三名探花。由於年輕氣盛,自負狂妄,收受賄賂,溫仲舒被問責,受貶多年,仕途陷入低穀。


    呂蒙正擔任中書令後,不忘同窗情誼,多次在太宗麵前誇讚溫仲舒,能力出色,很想拉他一把。


    太宗忍不住提醒道:“愛卿啊,你總是在我麵前誇獎溫仲舒,溫仲舒卻把你說得一文不值呢!”


    呂蒙正道:“陛下安排我在這個崗位,就是讓我為國選才,至於別人如何評價我,那不是我職責範圍的事了。”


    溫仲舒後來不斷反省自己,無論是出鎮邊疆,還是輔政朝廷,業績不俗,成為太宗最值得信賴的得力大臣,做到參知政事,與名臣寇凖齊名,被世人稱為“溫寇”。


    可以說,沒有呂蒙正的多次舉薦,就沒有後來的副宰相溫仲舒。


    後來,溫仲舒才知道,多年來苦心栽培自己的大恩人,竟然是自己一直傷害、擠兌的同窗呂蒙正,深感慚愧。


    呂蒙正遇事敢言,也敢給皇上潑冷水。


    有一年正月宵節,太宗設宴與臣下共歡。


    喝到興奮處,太宗開始自誇道:之際,生靈凋喪,後周太祖郭威自鄴城南歸,打進開封時,官吏和百姓都遭到剽掠。下則有火災,上則彗星出現,觀者驚恐萬分,認為天下再也沒有太平日子了。朕躬覽庶政,萬事大致得到治理,每念上天之貺,致此繁榮昌盛,就知道國家的治理與混亂,全在乎人為。”眾臣紛紛鼓掌,表示讚同。


    呂蒙正起身道:“皇帝所在之處,百姓都會到此聚集,所以才有您看到的這般繁盛氣象,臣曾見都城外不出數裏,饑寒而死者甚眾,不是都像城裏這般樣子。願陛下從近處看到遠處,才是百姓之幸也!”


    太宗聽了這話,大為掃興,“變色不言”。


    “蒙正侃然複位,同列多其直諒。”呂蒙正凜然迴座,同僚們都稱讚他具表奏聞,剛直不阿。


    宰相肚裏能撐船,忍一忍,海闊天空,讓一讓,柳暗花明。征服人心,靠的不是武力,而是寬容大度和愛。如果一個人不能接受一丁點的批評,不能忍受一丁點的委屈,有胸卻沒有胸懷,沒有氣量,是不可能幹一番大事業的。


    呂蒙正寬厚正直,唯才是舉,對上遇禮而敢言,對下寬容有雅度,終成一代名相,世之楷模。


    為官不受賄


    為官一生當有為,為民播下太平春。呂蒙正一生,為官清廉,從不受賄。


    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


    歐陽修的《歸田錄》記載,朝中有位收藏有古鏡的官員,想要獻給呂蒙正,以求得到擢升。他找到呂蒙正的弟弟,想托他的關係把鏡子送給宰相大人,說這個鏡子能照出二百裏範


    圍的景色。


    呂蒙正笑道:“我的臉不過碟子大,我要一麵照二百裏的鏡子幹什麽,哪裏用得著呢”


    文房四寶,曆來都是文人墨客們的最愛。


    有人給呂蒙正送來一方神奇的古硯,說此硯一嗬即潤。用的時候嗬口氣,立馬就濕潤了,根本用不著注水。


    呂蒙正笑道:“即使一天嗬出一擔水,也不過就是十文錢而已。”輕描淡寫地拒絕了那人的賄賂。


    呂蒙正淡泊名利,秉公廉政,心係國家,心係百姓,重實事而輕財物,遇事敢言,是曆史上少有的清官賢相。這一點,趙普是跟他沒法比的。老百姓對呂蒙正稱讚有加,把他和大唐的衛國公李靖相提並論。


    呂蒙正聽後,淡然一笑,道:“蒙正不過一介書生,何德何能敢與李衛公相比百姓們真是折煞我也!”


    一代文壇領袖歐陽修曾感言道:“蓋寡好而不為物累者,昔賢之所難也。”


    呂蒙正告誡他的弟弟:“我們從小就生活清貧,家無餘財,每樣東西都會物盡其用,如果是用不著的東西,就是再好,也跟我們沒啥關係。”


    所謂玩物喪誌,人這一生,吃穿用度,夠用就行了,很多人拚命撈取的,那些看似稀奇古怪的寶貝“玩意”,放在家裏,除非占據你的倉庫和生活空間,其實對自己並沒有什麽實際用途。除非是充話費送的,否則,若因此再落個身敗名裂的下場,那就太劃不來了!


    呂蒙正的話,就是放到今天,同樣有著警示的作用,可惜很多人就是不明白這一點。


    改元雍熙


    扳倒魏王趙廷美,大宋江山現在完全歸為太宗一脈。趙光義在進行了朝廷官員大換血之後,萬象更新,域慶於小康,海外鹹欣於至化,太宗決定更換年號。


    年號必出於典,有典可循,有經可據,有理有據,意義深遠。


    曆代帝王,都希望自己能成為千古一帝,即使成不了,也希望自己使用的年號也是曆史上的唯一。年號撞臉,比當今的明星撞衫還要尷尬,這隻能說明你皇帝手下都是些窩囊廢,沒文化。


    有了太祖年間“乾德”年號的尷尬,太宗一點兒也不敢馬虎。


    《續資治通鑒長編》記載,太祖趙匡胤將後蜀孟昶的妃子花蕊夫人納為貴妃,乾德三年的一天,太祖在花蕊夫人的房間見到一麵銅鏡,背麵刻著“乾德四年鑄”。太祖大為吃驚,滿腦子的問號,“什麽情況,難道這麵鏡子穿越了嗎”問過花蕊,才知道這是從後蜀皇宮帶來的老物件。


    上朝的時候,太祖就去問趙普,趙普不知如何迴答,又問博學多才的前朝翰林學士竇儀,竇儀道:“乾德年號,偽前蜀時期就曾經用過。”


    太祖甚覺沒麵子,拿起毛筆在趙普臉上畫了一個大叉叉,感歎道:“宰相要用讀書人!”趙普羞愧得無地自容。


    趙普迴家後,因為墨跡是皇上的禦筆,一直在臉上,不敢洗掉。次日上朝,趙普頂著大叉叉來了,太祖又好氣又好笑,下旨讓他洗去再來見駕。


    罵過趙普之後,太祖並沒有停用這個年號,一直到乾德六年,才再次改年號“開寶”。


    趙光義現在使用的“太平興國”年號,有人說是出自《呂氏春秋?大樂》,“天下太平,萬物安寧”之句;另外,《莊子?天道》中也有“知謀不用必歸其天,此之謂太平,治之至也”之語。


    其實,明眼人會發現,太祖在乾德六年改開寶元年的南郊赦文中有:“長懷魚水之歡,共樂太平之化”之言。


    如今又要更改年號,趙光義命宰相宋琪和李昉,繼續在太祖的詔書和赦文中找答案。作為太祖皇位的繼承者,太祖的詔書就是標準答案,必須用來傳承。


    兩位宰相在太祖建隆改元乾德元年的詔書中找到“民樂雍熙”之語,又在開寶九年,太祖幸臨西京,南郊赦文中有


    發現:“內則朝政雍熙,外則武功振耀”。向太宗提議使用“雍熙”作為年號。


    同時,《尚書?堯典》中有“協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和“允厘百工,庶績鹹熙”兩句;張衡《東京賦》中也有“百姓同於饒衍,上下共其雍熙”。“雍熙”二字,出自太祖之手,有典可查,有經可據。


    其實不僅“雍熙”這個年號,就是太宗後來的“端拱”年號,也是出自太祖的乾德六年改開寶元年的詔書“庶成端拱”一語。同時,《魏書?辛雄傳》中,也有“端拱而四方安,刑措而兆民治”之語。


    趙光義這麽做,無非是要告訴世人,他是太祖最正統的繼承者,大宋的治國方略,大政方針,全都是沿著太祖的路線大踏步前進中,可見其用心良苦。


    元佐發狂


    胡旦被貶為殿中丞、商州團練副使,一個月後,雍熙元年(984)正月,魏王趙廷美舉家遷至房州。正月十六,趙廷美在房州憂悸成疾,吐血而終,享年三十八歲。


    又是一位吐血而死的。蜀後主孟昶是吐血而死的,南唐後主李煜是吐血而死的,趙廷美也是吐血而死的,前兩位都是中了牽機藥的毒,毒發身亡的,趙廷美之死,雖然也是一個謎,但是已經沒有人再去深究他了。因為,對於一個失勢的王爺,或者說一個品級極低的涪陵縣公,很多人已經不感興趣了。


    有趙普在朝堂,加上太宗給撐腰,沒有人敢替趙廷美發聲。但是,有一個人卻一直不依不饒地要給趙廷美討一個公道,替他求情,這個人,我們都不陌生,他就是太宗的嫡長子,已經住進東宮,將要被立為太子的準皇儲趙元佐。


    趙廷美從太平興國七年(982)三月,以“陰謀篡奪皇位”的謀逆罪,被罷免開封府尹,貶為西京留守,到雍熙元年(984)正月,死在房州,前後不到兩年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裏,趙元佐一直在想辦法營救自己的這位叔叔。


    太平興國七年,趙廷美被貶到西京的時候,趙元佐才剛十七歲,還是個毛頭小子,涉世未深,也不可能接觸到朝中大臣。他隻能以自己獨有的冷戰方式,跟皇帝老爹對著幹。趙元佐的目的隻有一個,寧願不要皇位,也要保住四叔趙廷美的命。


    廷美不死,太宗無法立自己的兒子當太子,隻有廷美死了,他才能名正言順地將皇位傳給自己的兒子,才能確立太子。太子一天不立,大宋皇位的傳承就存在著極大的風險和不確定性。


    雍熙元年(984)正月元宵佳節,當晚,太宗駕臨丹鳳樓觀燈,見京師燈火闌珊,一片盛世景象,對宰相道:“國家承累世幹戈之後,朕孜孜求治,惟望上天垂佑,福此下民。今海宇乂安,京師繁盛,殊以為慰。朕居常罕飲,今夕與卿等同樂,宜各盡醉。”於是不斷地舉酒,以虛爵示群臣。


    第二天,太宗就收到快報,廷美吐血而終。舊帳已經落下,新幕即將拉開,太宗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讓自己的兒子當太子了。


    在趙廷美的靈堂,趙元佐幾次差點哭背過氣去,他是真的悲痛至極。他怪父皇的無情,更責怪自己的無能。


    迴到東宮,趙元佐依舊精神恍惚。有侍者送上茶水,趙元佐望著身邊的幾位侍從,他知道,這些人都是父皇安插的眼線,望著這些人裝得奴顏婢膝的樣子,他越看火越大。


    沒有人會想到,就是這再平常不過的一杯水,竟能讓趙元佐將它玩出影帝的水平。


    趙元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或許是水有些燙,他頓時暴跳如雷,將茶碗朝著一位侍從摔將過去,茶水潑了侍從一身。


    緊接著,趙元佐踢踢踏踏,想要甩掉自己的靴子,有侍從趕緊過來製止。趙元佐拔下自己的發簪,照著侍從發瘋地猛戳起來,他要將對太宗的怒氣,一股腦地發泄到這些侍從身上。


    眾人見趙元佐赤著腳披頭散發的樣子,儼然跟一個瘋


    子沒啥兩樣,紛紛道:“王爺瘋了!……王爺瘋了!”


    既然有人說自己瘋了,那就索性瘋給皇上老爹看看。趙元佐越發地胡鬧下去,不可收拾。他狂笑著滿院子的亂跑,拿著手中的玉簪見人就刺,後來,竟然跑到書房,抄起寶劍,大殺四方,專撿不致命的地方胡砍。


    《宋史》載:“廷美死,元佐遂發狂,至以小過操挺刃傷侍人。”發狂跟發瘋不同,發瘋是精神受到嚴重刺激而發生的精神病,發狂是精神受到刺激,做了超出常情的事情,表現為狂妄或狂熱。可見,史官也不認可趙元佐是真瘋。


    對趙元佐來說,如果是他來繼承皇位,這是他心中一道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這個皇位太過血腥,它流著太祖皇帝的血,兩位兄長的血,再加上四叔的血,他無法原諒自己,他的靈魂一遍一遍地受著拷問。


    趙元佐的這一番胡殺亂砍,以幾位侍從的皮外傷而收場。侍衛們衝過來,將元佐的寶劍打掉,把人控製住。沒有利刃,還好有一口鐵齒鋼牙,趙元佐充分地演繹了一個瘋子該有的狂躁,幾名侍從的手臂紛紛中了著。


    早有人到太宗那裏通報了消息,太宗一聽,當時就嚇毛了,下令將元佐關起來,先殺殺他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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