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有些震驚說道:“竟有此等怪物?!”


    兇神斧刻說道:“那個怪物非妖非人,又似妖似人,甚至還沾染著些神性,無比的古怪,他不僅對燭神大人出手,也對那個劍仙出手,好似要破壞眼前的一切。”


    “不過,當時的情況,我亦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也不知當世存活的仙人,是否更清楚。”


    判官對此是毫不知情的。


    那個劍仙在燭神戰役時期出現的其實很短暫。


    但卻留下了極其濃墨重彩的畫麵。


    而能目睹那個劍仙從出現到消失的全過程的,並無多少仙或妖。


    曹崇凜當時也僅僅與他有一麵之緣。


    劍仙與燭神的最後一戰,自是驚天動地,也給燭神造成了自臨世以來最重的傷勢。


    當時旁觀的,皆是最強的仙人。


    以及像兇神斧刻這般最強層麵的妖。


    但能否看真切是另一迴事。


    仙人裏麵比劍仙更強的並不少,而妖裏能壓製劍仙的唯有燭神,當年的漠章,亦非劍仙的對手,仙人們能打贏燭神,劍仙的功勞是很大的。


    可饒是如此,仙人們也幾乎付出了盡皆隕落的代價。


    如果斧刻所言的那個怪物是真,想來某些仙人的隕落,怕也與那個怪物脫不了幹係。


    “但為何偏偏是此時,他忽然破開了封禁?”


    兇神斧刻搖頭說道:“暫時不明,但你最好把奈何海裏的妖怪都往迴撤,離磐門越遠越好,反正有薑望打頭陣,亦能瞧瞧那個怪物的力量是否衰弱,如果能行,也許可以利用。”


    判官當即揮手,奈何海上浪花翻卷,妖怪們得知消息,紛紛迴撤。


    而這一幕,也被壁壘上的陳錦瑟看得清清楚楚。


    他眉頭緊皺。


    薑望的身影突兀在他身邊出現。


    陳錦瑟轉眸說道:“妖怪不僅沒有登岸,反而在往迴退,而且動作迅速,唯恐避之不及。”


    薑望沒有搭茬,隻是靜靜看著海麵。


    陳錦瑟的視線從薑望臉上移開,說道:“我有不太好的預感。”


    薑望忽道:“隨時準備撤出磐門百姓。”


    陳錦瑟問道:“能到這個地步?”


    薑望說道:“以防萬一,否則臨頭,怕是來不及。”


    有甲士領命而去。


    甚至各營裏剩餘人馬再次集結。


    薑望看著陳錦瑟說道:“你去盯著庭院吧,具體怎麽做,看你的意思,壁壘前的將士也要往磐門撤,妖怪既然退了,它們再介入的可能性就很低,而麵對未知的敵人,人多,隻會傷亡更重。”


    陳錦瑟僅稍微猶豫便傳達了命令。


    但早已臨陣以待的弓箭手們卻很堅定說道:“我們職責在此,何懼一死,無論何敵,必死於我等箭下!”


    薑望還待勸他們。


    奈何海上的浪花忽地更為洶湧。


    有恐怖的氣息漸生。


    往迴退的妖怪逃竄的更快了。


    前麵還能說是遵照判官的命令,此時此刻,它們才算是真的感覺到了恐懼。


    那惡氣撲麵之際,弓箭手們亦是吞咽著唾沫,滿臉緊張。


    薑望沉喝道:“全軍撤退!”


    但他話音才剛落。


    相距壁壘約莫十裏的海麵,忽然形成渦旋,如雷震般的轟隆聲響,傳遍磐門方圓上千裏,而渦旋上方頃刻電閃雷鳴,浪花猛烈拍打著壁壘,狂風唿嘯,險些將弓箭手們掀翻。


    薑望抬手,掌間寒芒一閃,砰的一聲,襲來的海浪瞬間被崩散,甚至把後浪也推了迴去。


    緊接著,何郎將的身影掠至壁壘之上,難以置信的看著海麵,說道:“奈何妖王是想淹沒磐門不成?!”


    薑望說道:“應該與奈何妖王沒什麽關係。”


    他轉頭問道:“林前輩如何了?”


    何郎將說道:“還沒醒,但我派了更多人守著營帳,眼下到底是怎麽迴事?莫非真是菩提寺的行為?我們嚴防死守,蒼蠅都飛不出去,他們怎麽做到的?”


    薑望說道:“磐門裏出現了另一夥人,因為我們的注意力都被菩提寺引走,從而對別的事有所疏忽,給了他們可乘之機,而具體他們背後是受何人指使,尚且不明。”


    何郎將皺眉道:“除了菩提寺,還能有誰?”


    薑望搖頭,看著奈何海裏翻湧的浪花,電閃雷鳴更為響烈,渦旋範圍也越來越大,恐怖的氣息愈加明晰,一臉肅穆道:“除了奈何妖王、判官祂們,奈何海裏是否還有別的東西?你在此待了這麽些年,可曾知曉?”


    何郎將說道:“據聞在漠章戰役以前,奈何海還不是海,要說海底會遺留些東西,的確可能很大,但自奈何妖王占據這片海域,也從未有人能認真探查,因此,我們對奈何海的了解,確實不多。”


    薑望說道:“所以,奈何海底,也有可能被封禁著燭神時期的妖怪?”


    何郎將說道:“如果真是這樣,奈何妖王祂們早該有行動吧,除了個例,真正強大而又沒死的妖怪,幾乎都被困在涇渭之地,除非眼前的就是個例。”


    薑望摩拳擦掌道:“先別管這些了,準備迎戰吧。”


    何郎將退了一步,笑道:“我幫你助威。”


    薑望麵露一絲無奈,轉頭看向那些弓箭手們,說道:“情形你們也見到了,這裏很危險,縱有赴死之責,也沒必要無端去送死,所以,盡快撤離。”


    弓箭手們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能打一場,結果卻插不了手。


    何郎將此時說道:“等目標出現,即刻放箭,然後再撤,你們更重要的任務,是護住磐門,而且菩提寺的那邊如果有異常,有你們大顯身手的地方。”


    弓箭手們不再遲疑,齊聲稱是。


    然後更聚精會神盯著渦旋。


    薑望則朝著何郎將點點頭,身影緩緩浮起。


    居高臨下,俯瞰渦旋。


    奈何海的腹地,兇神斧刻喃喃說道:“憑氣息來看,是那個怪物無疑,被困了這麽久,依然能散發如此可怕的氣息,也不愧是能抗住燭神大人的攻勢,沒有即刻身死的家夥。”


    判官問道:“他到底是何等存在,既是從那個劍仙身上分離出來,兩者又是什麽關係?”


    兇神斧刻沉思了一會兒,說道:“我有一個猜測,但不能確定,唯一能確定的是,燭神大人好像認得這個怪物,所以才沒有動真格的直接殺死他。”


    判官說道:“如果燭神認得,那也是青冥之上的存在?可怪物為何會在那個劍仙的身上,是被封禁的?此般怪物被封禁在那個劍仙的身上?這裏麵的事情恐怕不簡單啊。”


    兇神斧刻說道:“這些事目前來說都不重要,燭神大人會敗,那個劍仙與分離出來的怪物,都難辭其咎,如果沒有他們兩個,仙人盡死,也最多重傷燭神大人。”


    “倒不是說他倆比仙人更厲害,確是起到了很關鍵的作用,燭神大人輸得很冤,若怪物能為己用,我可以先不殺他,若不能,必須找機會弄死他。”


    判官欲言又止的說道:“這好像不是你想不想殺的問題吧,是你真能殺得了?”


    兇神俯瞰冷笑道:“那得看他現在的力量還剩多少了,隻要薑望沒有敗得太快,最好兩敗俱傷,那就可以一石二鳥,把他倆全都弄死。”


    判官說道:“雖然有道理,我還是覺得要更謹慎些。”


    兇神斧刻斜睨了祂一眼,說道:“你是在學我以前麽?居然謹慎至此?”


    判官笑道:“謹慎過了頭,的確不適宜,但有時候多謹慎些,的確也是沒錯的,現在的你改了謹慎,但太徹底,沒了半點謹慎,未必是好事。”


    兇神斧刻笑著說道:“我以前躲著,對任何事情都閉耳不聞,不覺得有什麽問題,現在想來,我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麽強大,能得清靜,是因為躲了清靜,直麵我在意的事,哪還能由得了自己。”


    判官勸解道:“想為燭神複仇的,並非隻你一個,或許你的心更重於祂們,但祂們也終究有此心,且會為此付諸行動,所以要想成事,更得先穩住自己。”


    兇神斧刻說道:“雖然我不太喜歡你,但你這話,我是得聽一聽。”


    判官說道:“那個怪物現世,隋覃天下的視線很快都會投來,甚至也會被仙人注目,我們的第一目標不該是這個怪物和薑望,此事暫與我們奈何海無關,也不必牽扯其中。”


    隆隆巨響惹得磐門裏已亂作一團。


    如薑望想的那般,晦玄踏出了庭院。


    副將並未做什麽。


    淨禪老僧認為的時機也還沒到。


    但晦玄卻忍不住了。


    他要在百姓麵前彰顯慈悲,不能讓百姓為他們行此險事而無動於衷。


    因此,他直接闖出了庭院。


    他要與磐門百姓站在一塊。


    而且他也並非沒有設想其中的問題。


    就算副將拿著他踏出庭院來說事,有這些百姓在,他不覺得會出什麽問題。


    或者說,事到如今,他沒覺得這些百姓會有問題。


    他認為,這些百姓就是他最堅實的後盾。


    但他剛剛踏出庭院,這些百姓忽然全跑了。


    磐門其餘街巷與庭院的阻隔也消失了。


    奈何海裏的動靜驀然傳入此地。


    陳錦瑟的聲音很及時響起,且故意把聲音傳遍了整個磐門。


    此前林澄知的事早已給磐門百姓知道,薑望與淨禪老僧更是言語定下了如果調查期間,他們有誰不配合,貿然踏出庭院,就是代表心虛,沒別的,直接就會動手。


    說來也巧。


    奈何海的動靜一起,這邊晦玄踏出庭院,正很惶恐的百姓,再聞陳錦瑟的喊話,倒不是沒有思考的就認為奈何海的動靜是與晦玄他們有關,但此際也確實容不得多思考。


    真相如何,此刻不重要。


    定了之後,才重要。


    磐門百姓還沒到說信菩提寺如命的程度,甚至僅是因佛陀而敬菩提寺,晦玄會覺得磐門百姓已盡在掌握,是他自己的想法。


    隻要解決了磐門菩提修士,百姓後麵迴過味來,也不至於發了瘋的指認此事有問題。


    敬仙歸敬仙,但除了婆娑一境,隋覃各境百姓,都還沒有真正見過佛陀,立場很難因為這件事直接改變,否則菩提寺也沒必要來傳法。


    陳錦瑟一聲令下,副將直接動了手。


    晦玄愣在原地。


    淨禪老僧歎息一聲,雙手合十。


    而與此同時。


    奈何海的渦旋忽然形成龍卷,直衝天際。


    薑望的氣息也跟著攀升。


    整個磐門好似下了一場大雨。


    龍卷裏模模糊糊顯出一道身影。


    有黑氣滲透而出。


    龍卷頃刻炸裂,水珠四濺。


    竟將得能攔住妖王的壁壘,給砸出了無數坑洞。


    何郎將的聲音響起,“放箭!”


    瞬間,萬箭齊發。


    薑望在更高處,目睹箭幕覆蓋那一道身影。


    驍菓軍的箭,當然並非尋常的箭。


    是符箭。


    張天師提供。


    殺力極盛。


    一箭足以抹殺洞冥巔峰修士。


    且此符箭也並不稀有。


    雖然張天師親自畫的符威力肯定更盛,但隋境裏的天師也不少,威力弱一些,能批量供給驍菓軍,隻要數量多,合加起來,威力也不容小覷。


    哪怕是宗師武夫的體魄,也難抵擋萬箭齊發。


    而萬箭齊發是形容,此箭幕又何止萬箭?


    但目標未曾躲閃,符箭炸開,幾乎見了海底,影響範圍上百裏,卻沒能對目標造成任何傷害,甚至目標像是剛睡醒一般,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如被蚊蟲叮咬也不為過。


    何郎將當即下令讓弓箭手們撤出壁壘。


    目標披頭散發,身著破破爛爛,懸於空中。


    仿佛靜止了一樣。


    薑望身影緩緩下降,與其持平,麵對麵看著他。


    忽然,對方抬眸。


    眼神渾濁,但又漸漸變得清晰。


    盯著薑望看了一會兒,沙啞著聲音說道:“你身上有他的氣息......”


    薑望皺眉,“誰?”


    對方活動了一下肩膀,長歎了一口氣,喃喃說道:“睡了好久啊,感覺做了很長很長的夢,我好像死了?不,我還活著,沒錯,我怎麽會死,我是不可能會死的......”


    目睹此般畫麵的兇神斧刻很是震驚,“他居然有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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