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劍光悄無聲息在唐棠的眼前突兀出現。


    他隻來得及將劍橫在身前,砰的一聲,如流星劃過虛空,甚至在人間也落下痕跡,銀線貫穿整個苦檀,隻是因細微,並未被人注意到。


    而在虛空裏,是嘭嘭聲連綿不絕。


    劍芒若璀璨煙火,在各處乍起,是追尋著唐棠的身影,每一次都將其擊中。


    眨眼的功夫,唐棠就已傷痕累累。


    裴靜石的身影出現。


    他執劍在唐棠的上方俯瞰。


    唐棠喘著氣,忽而咧嘴笑了起來。


    裴靜石說道:“你笑什麽?”


    唐棠抬眸,說道:“其實我以前蠻喜歡打架的,屬於聽見誰的名字,好像有點意思,就會第一時間跑過去打架,但後來我卻很少再出劍,哪怕出劍,也從未真正活動開手腳。”


    “所謂十年飲冰,難涼熱血,此刻久違的沸騰的感覺,讓我渾身都有些發抖啊。”


    唐棠提劍,緩緩升空,來到裴靜石的麵前,笑道:“請劍聖再賜教。”


    裴靜石淡淡說道:“我是想見識見識敢自稱劍仙的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唐棠說道:“你很快就能見識了。”


    裴靜石微微一笑,揮手一道劍光襲出。


    唐棠抬劍,輕易將其斬碎。


    但隨即又是一道劍光襲來。


    唐棠再次輕描淡寫將之斬破。


    接著便是數十道劍光橫在唐棠眼前。


    而唐棠踏空而行,揮劍斬破一道又一道劍光,來到裴靜石的身前。


    他麵無表情的遞出一劍。


    裴靜石要以劍相抗,但瞬間湧現的劍意,仿佛無數拳頭砸中他,徑直就飛了出去。


    唐棠趁勝追擊。


    他疾掠上前。


    伸手拽住裴靜石的腳踝,將其換個方向扔出,凝聚更強力量的一劍隨之斬落。


    虛空裏震蕩,瘋狂的氣息絞殺裴靜石。


    將其衣袍切割。


    更有血花飛濺。


    唐棠沒有片刻停歇,劍出不停。


    造成的動靜傳遞至人間,讓得苦檀再次劇烈震顫。


    比之上迴更兇猛些。


    陳錦瑟說道:“所以劍仙比國師弱,而劍仙又能短暫壓製劍聖,且不論最終勝局,就此表現來看,是否意味著劍聖的天下第一,名不副實?真正的天下第一是國師?”


    林溪知說道:“沒人清楚國師的真正力量,可誰又能真正清楚裴靜石的力量?他當年遞劍人間,除國師沒有露麵以外,天下人都得俯首,但無法確定,那一劍就是裴靜石的全力。”


    “劍仙是最年輕的神闕,前因不提,他也的確很多年不入世,或提劍斬妖,或與誰切磋,同樣沒人真正見識過他的全力,雖然我覺得劍仙不敵劍聖,可有些事不好直接下判斷。”


    薑望說道:“反正三者都是怪物。”


    林溪知笑道:“這話倒是沒錯。”


    陳錦瑟說道:“如果劍仙能勝了劍聖,就太好了,西覃恐怕要大受打擊。”


    薑望說道:“雖然我也這麽希望,但......”


    在唐棠的雷霆攻勢下,裴靜石卻顯狼狽,可實際上隻是些皮外傷。


    而這足以讓裴靜石變得更興奮。


    他猛地揮劍,阻斷唐棠的攻勢。


    稍微喘了口氣,抬眸笑著說道:“我們需要到更深的虛空裏,否則完全認真起來的話,縱在此處,也容易崩毀人間,準確地說,是先毀滅隋境,雖然我不在意,卻非必要。”


    這也是為何大物之間允許切磋,但不可來真的原因,畢竟造成的後果太嚴重了,哪怕能有第三方的大物設下屏障,然而眼前這兩位打起來,可不是尋常的大物能防得住的。


    兩個巔峰大物打架,等若牽扯三個大物,甚至四位。


    無論從哪個方麵來看,這等層麵的大物,確實很難打起來。


    除非有一方完全不在意人間毀滅。


    像這等樣的事真正發生,那無疑是整個人間的大事。


    偏偏此刻並無多少人知曉,而他們更有竭力一戰的想法。


    也幸虧兩人都不想製造出極糟糕的情況。


    但聞聽此言的薑望,還是不得不做好防護的準備。


    隻是讓苦檀震顫,其實還好,動靜再翻好幾番的話,苦檀的普通人怕是頃刻就得吐血而亡。


    薑望需得全力防患。


    裴靜石與唐棠以極快速度破入無盡虛空裏,仿佛跨越了歲月長河,不知來到了何處空間。


    薑望以虛空為鏡的手段呈現出的畫麵變得模糊不清。


    甚至難以再捕捉到兩人的身影。


    但隨之而來的氣焰,轟擊著虛空壁壘,很快消耗薑望大量的炁才能防住,讓他明白,這兩個人是真的要全力一戰。


    神都裏的曹崇凜,表情變得陰沉了些。


    他把唐棠引去苦檀,是有想讓其與裴靜石鬥一鬥的意思,但更關鍵還是借此製止林溪知出劍,沒想到兩人卻越打越上頭。


    曹崇凜能看出來,唐棠與裴靜石都還未真正使出全力,甚至裴靜石隱藏更多。


    可孰強孰弱絕非主要問題。


    以他倆這個層麵,就算是在虛空裏,各自展露一半的力量,所造成的後果也是極大的。


    哪怕遁入無盡虛空裏更無盡的位置,能將影響降到最低,但若兩人展現更多的力量,稍有不慎,至少整個苦檀淪陷是必然的結果。


    這可不是說他倆作出保證就能放心的。


    畢竟是拿整個苦檀人的命開玩笑。


    所以曹崇凜有些坐不住了。


    ......


    除了曹崇凜,已然誰都看不清的無盡虛空裏。


    唐棠身影翻飛,猛地砸出一拳。


    裴靜石抬手接住,擰身就踹出一腳。


    順勢甩出一道劍氣。


    唐棠身影急停,抬腳從上而下,直接將得劍氣踏碎。


    他接著舉劍。


    虛空裏生雷。


    照耀混沌空間絢麗多彩。


    猛地揮劍。


    伴著轟隆巨響,此一劍覆蓋整片虛空,斬向裴靜石。


    裴靜石眯眼,提劍刺出。


    空間霎時扭曲。


    氣浪翻滾。


    雷幕劍氣被裴靜石一劍刺出半月形狀,轉眼間就像球般破碎崩散。


    劈裏啪啦席卷無盡虛空。


    唐棠往後疾退。


    同時,他的氣息也在逐漸攀升。


    裴靜石說道:“你敢自稱劍仙,看來也不是純粹狂妄。”


    “我此生對敵其實不多,我與你們的劍路都不同,弱小的時候,能切磋的對手有限,等強大了,放眼望去,世間又無幾人能再與我爭鋒。”


    “但就與我交手過的人而言,你確實稱得上最強敵。”


    唐棠笑道:“最強敵這個讚譽,倒是讓我受寵若驚啊。”


    裴靜石說道:“我出關後,曾去了趟涇渭之地,與兇神嘲諦動過手,祂非人,也很強,我暫時無法分辨你和祂的強弱,也許祂更強一些?但我的主觀上,認為你更具潛力。”


    唐棠說道:“雖然你是我的前輩不假,也別總是倚老賣老,什麽年輕人有潛力,論境界,咱倆在同一層麵,而且,按你的說法,這個最強敵在你心裏,還挺有水分,我不喜歡。”


    裴靜石說道:“兇神嘲諦非人,且拋開不確定性,最強敵不虛。”


    唐棠撇嘴道:“原來劍聖也是廢話一堆?你莫不是怕了我吧。”


    裴靜石笑道:“能與你戰至此,確實頗多感慨,那就少說廢話,再來戰!”


    唐棠直接便衝了上去。


    是真的不想說話,隻想打架。


    而虛空之外的人間,薑望正費心思捕捉他們的身影,能以虛空為鏡,映照出來。


    但顯然有點難度。


    兩人跑去無盡虛空太遠的地方。


    且有極為狂暴的氣息阻礙,讓薑望難有作為。


    林溪知則盤膝而坐,索性對此不聞不問,他朝裴靜石問劍一事不會就此打住。


    但確實需要更心無旁騖。


    他要讓自己的內心更清靜些。


    薑望試了幾次,隻能放棄,轉頭看向阿姐,問道:“你能瞧見麽?”


    阿姐裝傻道:“我啥也瞧不著。”


    陳錦瑟不明所以道:“你我都瞧不見,她怎麽可能看得見?”


    薑望沒有解釋,雖然無法以虛空為鏡,卻不意味著他自己看不見,前提還得是先捕捉到兩人的身影,自己看與設法讓在場的人都看見,難度當然是不同的。


    無盡虛空裏的氣息變得十分淩亂,到處都充斥著裴靜石與唐棠的力量,因此反而更難捕捉他們具體的位置,也在於,對比這兩個人,薑望確實弱了些。


    磐門裏。


    林澄知入了鎮。


    街上其實還算挺熱鬧。


    菩提修士的身影更是紮眼。


    畢竟他們穿著打扮不同,頭發也短。


    林澄知有見數名百姓正在聆聽菩提修士講法。


    旁側有修士或武夫盯著,有些人麵露不悅,卻似不敢輕舉妄動,有些人卻也好像聽入了迷。


    林澄知駐足瞧了片刻,他直接拔劍,就要往前去。


    但斜刺裏衝出一人,一把拽住了林澄知。


    林澄知瞪眼。


    那人低聲道:“我乃何郎將麾下副將,我家將軍有請。”


    林澄知蹙眉道:“讓他等會兒。”


    他甩開那名副將,還要往前。


    副將無奈再次拽住他,說道:“還是先去見我們將軍吧,您也別讓我們為難。”


    林澄知轉身看向他,說道:“如我所知不錯,何郎將雖是憊懶,眼裏卻也揉不得沙子,該行之事,亦會為之,他有自己的行事準則,絕非一味躲避,否則便是懦弱。”


    “隋覃是為敵,菩提入隋傳法,其實也是變相的戰爭,我等更改同仇敵愾,將之驅逐,尤其佛陀臨世,讓菩提傳法更如虎添翼,他們正是找準機會,趁虛而入,豈能幹看著?”


    那名副將有些意外看著林澄知。


    林澄知甩手道:“我倒想聽聽何郎將想說什麽,他入世後,有許多人都說他天賦更強過韓偃,雖然是事實,但若借著憊懶行懦弱之事,我瞧他不起,他也不配與韓偃相提並論。”


    副將笑了笑,卻也沒急著解釋。


    講法的菩提修士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衝著林澄知頷首微笑。


    林澄知直接瞪了迴去,更揚言道:“等我迴來,斬了你頭顱!”


    菩提修士一愣。


    那名副將也沒說什麽,拽著林澄知快步離開。


    很快就到了營地。


    營帳前,何郎將躺在軟榻上,兩側站著幾名甲士。


    副將領著林澄知到了近前。


    沒等稟報。


    林澄知忽然出劍。


    幾名甲士都沒有反應過來。


    軟榻就被劈得粉碎。


    但其上已無何郎將的身影。


    扭頭一瞧。


    何郎將站在了林澄知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林前輩的脾氣挺大啊。”


    林澄知甩手又是一劍。


    何郎將側頭避開,忙退了幾步,抬手道:“且慢!”


    林澄知冷臉道:“磐門裏遍地菩提修士,我觀已有百姓被他們蠱惑,而何郎將卻在此唿唿大睡,毫無作為,甚至還要阻止我殺他們,世人說我不當人子,我看這稱號得送給你。”


    何郎將無奈道:“林前輩別衝動啊,他們剛入隋,我可就第一時間把他們困在了磐門。”


    林澄知嗤笑道:“他們目的是傳法,磐門是第一目標,你不困,他們也不會走啊。”


    何郎將道:“話雖如此,但菩提修士來得可不少,沒必要都待在磐門,我現在是把他們都留在了此地,除了磐門,哪也去不了,可就算是困,亦需有合適的理由,何況直接打殺。”


    “林前輩以為我不想麽?我是很懶,甚至世上應該沒有比我更懶的人,隻是懶歸懶,遠沒有到爛的程度,我是驍菓軍郎將,負責鎮守磐門,有些事做了,林前輩該知道是什麽後果。”


    林澄知微微沉默,說道:“我不傻,當然懂,隻是何郎將很年輕,如此沉住的氣,讓我很意外,或者說,你的憊懶,以及怕麻煩,超出了我的意料。”


    何郎將笑著說道:“年輕人意氣風發,更有一腔熱血,換在別人身上,的確如此,但我生來就有很重的暮氣,沒有爭強好勝的心,就想躺著,好像在頤養天年。”


    他伸手相邀道:“林前輩先請坐,咱們好好說這事,我其實已有些計劃。”


    林澄知說道:“你職責所在,又性格如此,你可以守你的規矩,我不在乎這些,我謹代表劍閣,挑戰菩提寺,宗門之間,生死不論,扯不上隋覃兩朝戰事的層麵。”


    何郎將啞然,隨即笑道:“還是先聽聽我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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