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境奈何海岸。


    雅築小苑裏。


    王淳聖在暮涼年中閉目養神。


    有侍候的修士領著客人出現。


    “王老先生,近來身子還行?”


    王淳聖睜眼,淡淡說道:“田掌諭,稀客啊。”


    田玄靜笑著說道:“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王淳聖朝著旁邊修士揮了揮手,後者退下,他轉眸看著田玄靜,問道:“何事?”


    田玄靜說道:“我們院長有些事想請王老先生去書院一敘。”


    王淳聖說道:“我的職責是鎮守奈何海,豈能擅離職守?”


    田玄靜往前走了幾步,說道:“這裏平常也不會出什麽事,而且花費不了多長時間,王老先生不放心的話,田某可暫時留在此地,幫忙看著,實是院長確有重要的事找王老先生商議。”


    王淳聖道:“有什麽事需要找我商議?”


    田玄靜攤手道:“我來傳個話,具體的也不太懂,還得勞煩先生跑一趟了。”


    王淳聖皺眉。


    田玄靜耐心等著。


    他是得了鋒林書院首席掌諭的請求,特意來引走王淳聖的,當然,具體的原因他還真沒問,反正院長也幫了忙,王淳聖到了書院,要聊什麽,那就是院長的事了。


    他其實還挺好奇。


    王淳聖從暮涼年裏起身,平靜說道:“我速去速迴,此地就拜托田掌諭照看了。”


    田玄靜揖手道:“我定眼睛不眨的看著,王老先生且放心。”


    王淳聖沒說什麽,邁步離開。


    田玄靜躬身揖手直至王淳聖的身影消失。


    他直起身來,四處掃量一眼。


    雅築小苑裏的環境是真不錯。


    負責侍候王淳聖的皆是些洞冥修士,田玄靜隨便使些障眼法就能糊弄。


    此刻就是等著三師姐說的人出現。


    田玄靜在暮涼年的花海前駐足,摸索著下巴沉思了一會兒,喃喃道:“這花兒長得很奇特啊,蔫了吧唧的,看樣子不像是養壞了,生的快死的花兒,似乎在哪卷書裏見過,是叫啥來著?王淳聖養這看著死氣沉沉的花兒做什麽?”


    他無聊的瞧來瞧去。


    忽而麵色一怔。


    猛地轉頭,看向奈何海的位置。


    海岸前突兀出現幾道身影。


    被施了障眼法的雅築修士毫無所覺。


    他們甚至無法感知。


    但大多時候,此地都算風平浪靜,他們不覺有異。


    田玄靜說道:“我四處轉轉,你們該幹嘛幹嘛。”


    他到了海邊。


    轉眼就有劍鋒刺來。


    田玄靜慌忙躲避,喊道:“慢動手!”


    柳翩持劍,麵無表情。


    旁邊是井三三、張瑤他們。


    包括蕭時年和鐵錘姑娘也在。


    在烏啼城一事發生時,蕭時年便提前到了磐門等著。


    葉副城主與李神鳶到了後,眾人協力,給李神鳶提供更多力量,直接言出法隨,抵達覃境。


    鐵錘姑娘會跟著,說來話長。


    長話短說就是,從神都迴到苦檀後,鐵錘姑娘帶著蕭時年去見了墨簡離。


    經曆一些事,算是得到墨簡離的認可。


    兩人的關係是捅破了最後一層窗戶紙。


    蕭時年去哪兒,鐵錘姑娘自是得跟著了。


    鐵錘姑娘是認得田玄靜的。


    但沒等她說什麽,田玄靜已自報家門,“我是鋒林書院的,姓田,得了我家首席掌諭的意思,來這兒辦個事,諸位莫非就是我此行的目的?”


    葉副城主聞言,上前揖手道:“我們與三先生是朋友,在下姓葉,勞煩田先生跑一趟了。”


    既能被三師姐找來幫忙,自是可信的,葉副城主客氣道:“不知三先生是否有讓帶什麽話?”


    同樣的,三師姐沒有親自來,肯定出了什麽狀況。


    田玄靜說道:“原來三師姐還有朋友啊,真是稀奇,但具體的我沒多問,她也沒多說,隻說見了人,先給你們安排個住處,她會找機會來見你們。”


    他看見鐵錘姑娘,皺眉道:“這位姑娘有些麵熟啊?”


    鐵錘姑娘大咧咧說道:“磐門兩朝會的時候,咱見過。”


    田玄靜恍然道:“原來是你啊。”


    他撓了撓頭,又打量幾眼別的人,心想著鐵錘姑娘是代表隋境參戰的,也沒瞧見與三師姐相識啊,但來者裏有姓葉的女子,三師姐倒是提過,他覺得應該沒什麽問題。


    “那邊的雅築小苑有專門鎮守奈何海的人,我已把人引走,還得等他迴來,就勞煩諸位自行先入境,從這往西,大約百餘裏,有座小城,我隨後會去找你們。”


    葉副城主點頭表示感謝。


    田玄靜迴了雅築小苑。


    確定葉副城主等人已離開,他撤了障眼法。


    找了個地兒躺下,等著王淳聖。


    帝都玉京裏。


    呂青梧腳步匆匆,入了宮。


    “皇祖父!”


    禦書房裏,呂澗欒與國師柳謫仙正在手談。


    內侍都沒來得及通稟,呂青梧就闖了進來,內侍一臉著急的跟在後麵。


    呂澗欒並未在意,揮手讓內侍退下。


    “青梧啊,慌裏慌張的作甚?”


    呂青梧喘了口氣,朝著呂澗欒以及國師先後見禮,說道:“皇祖父,您讓老師去了洞神祠,怎的到現在還沒迴來?也沒說是哪一座洞神祠,我四處找都沒找到。”


    呂澗欒笑著說道:“該迴來的時候自會迴來,你急什麽?你當皇祖父還會害她不成?”


    呂青梧低眸道:“我沒有這個意思,但老師向來對旁的事能拒就拒,這次怎麽......”


    呂澗欒說道:“既是她自己願意,那就沒什麽問題,若她不願,朕又何時強迫?”


    柳謫仙笑著說道:“覃境裏最近發生不少事,最大的一件,當是婆娑佛陀臨世,菩提寺已籌備妥當,不日便將入隋傳法,而婆娑境外,雖無菩提修士行走,百姓們卻儼然上心。”


    呂青梧不解道:“這與老師去洞神祠有什麽關係?”


    柳謫仙說道:“洞神祠裏有仙,三先生又是我覃境年輕一輩第一人,能去洞神祠,那是莫大的機緣,至於其中有什麽關係,說來複雜,殿下知與不知無關緊要,且放寬心,是好事。”


    呂青梧嘟囔道:“那好吧。”


    呂澗欒揮手。


    呂青梧猶豫著退出禦書房。


    柳謫仙執手落下一子。


    呂澗欒觀著棋局,說道:“佛陀的問題,茲事體大,朕雖信奉仙人,卻莫名心中不安,哪怕曹武神去了婆娑,帶迴了空樹大師的態度,但此事的問題似乎更難琢磨了。”


    柳謫仙道:“臣非陛下那般奉仙,卻也敬仙,可婆娑確實死了太多人,此時節,婆娑一境,更是徹底成為了佛國,哪怕扯上仙人,亦不得不防啊。”


    呂澗欒說道:“三先生未必是年輕一輩,但其真正身份也始終未明,此去洞神祠,或許能解一些疑問,能見仙者,無一不激動非常,朕看三先生聞仙而眼前大綻,也不外如是啊。”


    柳謫仙抬眸說道:“問題的關鍵,是洞神祠裏的仙人,願意見三先生,按照曹武神的意思,仙人有特地看了一眼,這更說明,三先生很特殊啊。”


    呂澗欒挑眉道:“所以國師認為,三先生有可能也是仙麽?”


    柳謫仙道:“不好說。”


    呂澗欒說道:“朕確很期待,別的不說,青梧是三先生的弟子,若是仙,那青梧便就是仙人弟子了,等若我呂族榮獲仙緣,事後無量。”


    對於不熟悉的佛陀,無論是洞神祠裏的仙人,還是鋒林書院首席掌諭,呂澗欒都會更信任後兩者,雖然嚴格來說,後兩者,他也沒那麽熟悉或者了解。


    但感官是很清晰的。


    佛陀臨世的節點很特殊。


    再有薑望從婆娑迴來說的話,讓很虔誠奉仙的呂澗欒也不得不懷疑佛陀的用意。


    再怎麽樣,他首先是西覃的皇帝。


    有益敬之,有害......


    縱是仙,不說除之,也該防之。


    柳謫仙說道:“薑望的望來湖已在撫仙境內成立,除了謝吾行和鬱惜朝,近些日子,不斷有人從隋境抵達覃境撫仙,望來湖的勢力日益壯大,不可避免的,與撫仙宗門起了衝突。”


    呂澗欒想了想,說道:“朕已給了他們覃人身份,那麽無論怎麽鬧,都是覃境宗門的事,而且也正好借著望來湖給這些宗門找點麻煩,如能改變格局,使得覃境宗門被朝堂掌控,朕還是很願意的。”


    柳謫仙道:“陛下不怕事兒鬧得太大,反而損了自身利益?”


    呂澗欒笑道:“無法握在手裏的利益,便稱不上是朕的利益。”


    “倒非朕無情無義。”


    “宗門也好,世家也罷,當年確實對我有很大的幫助,但得了權柄,有些人老老實實自掃門前雪就算了,偏偏過慣了舒適日子,有些人的心就變得活泛,那才是真的動了朕的利益。”


    “某些事朕不好做,現在有望來湖衝在前頭,朕何樂而不為呢?”


    柳謫仙點頭說道:“也好在劍聖下了山,望來湖還觸及不到劍宗的黴頭,而且劍宗對陛下的旨意,幾乎不怎麽會拒絕,除了些確實不太聽話的大宗,望來湖隻要不一下全招惹了,循序漸進的話,還真有可能登上撫仙第一宗的名頭。”


    呂澗欒說道:“朕不急,慢慢瞧著看吧,望來湖滅了哪個宗門都無所謂,畢竟他們背後也算站著朕,望來湖贏了,宗門的一些資源,也會送來玉京,而這件事才需要更在意些,可不能被他們察覺了。”


    柳謫仙說道:“宋典客親自負責,蘇氏一族也參與其中,明麵上就隻是蘇氏的生意,不會出什麽問題,但此事確實該更小心些,雖然可能會很麻煩,也是前期不得不有的付出。”


    呂澗欒說道:“國師與宋典客多費心了。”


    柳謫仙表示無礙。


    接著他麵色一怔。


    呂澗欒問道:“怎麽了?”


    柳謫仙看向殿外,說道:“王淳聖到了玉京。”


    呂澗欒蹙眉道:“他怎麽來了?”


    柳謫仙觀察了片刻,說道:“去了鋒林書院,是熊院長找他有什麽事麽?”


    呂澗欒沒有太在意,笑著敲了敲棋盤,“該你了。”


    柳謫仙迴眸,輕笑道:“這棋不對啊,陛下,您剛才可沒走這裏。”


    呂澗欒橫眉道:“那是國師記錯了,朕剛才走得就是這裏。”


    柳謫仙笑眯眯道:“好吧,那可能的確是臣記錯了。”


    呂澗欒擺出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


    ......


    某處在深山裏的洞神祠。


    曹樸鬱在垂釣。


    時不時迴眸瞧一眼。


    鋒林書院首席掌諭在室內盤膝而坐,目光盯著神龕。


    周圍仙霧繚繞。


    ......


    雅築小苑裏。


    田玄靜等了很久。


    直至傍晚,王淳聖才迴來。


    隻是瞥了田玄靜一眼,王淳聖下逐客令道:“你可以走了。”


    王淳聖的態度,田玄靜沒怎麽在意。


    他僅是有些好奇,事兒是假的,院長到底編了什麽,讓王淳聖好像沒覺得有什麽問題?


    但已耽擱許久,他也沒再多此一舉,朝著王淳聖揖了揖手,便告辭離去。


    最快速度到了百裏外的小城。


    葉副城主她們找了家客棧待著,讓柳翩時刻注意著外麵,所以田玄靜剛到,就被柳翩發現。


    “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客棧裏,田玄靜稍感歉意。


    葉副城主自然表示無礙,兩人客套了一番,田玄靜說道:“你們若休息好了,咱們直接就出發,但暫時不能去玉京,恰好撫仙境內,眼下有些亂,不過是宗門間的事,你們反而能更好藏身。”


    井三三好奇道:“是有什麽說法?”


    田玄靜說道:“撫仙名為撫仙,聽著唬人,其實裏麵隻有一個大宗,剩下都是些小宗門,而撫仙境內出現了個新宗門,發展期間,難免牽扯些利益問題。”


    “覃境不比隋境,廟堂與宗門分割兩個世界,具體的事我沒法說,但廟堂的視線是避開撫仙境的,倒不是說必須瞞著廟堂,隻是相比之下,少了雙眼睛,你們行走起來也便捷些。”


    “當然,最好還是別到處溜達,尤其扯上宗門利益之爭,就是無窮的麻煩了,三師姐讓我幫忙,我自當竭力,這裏的規矩,我會盡可能告訴你們,諸位安心等著三師姐來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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