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迷霧覆蓋著烏啼城。


    梁小悠迴眸,神色怔然。


    魏先生一聲令下,山澤四散,或隱遁,或撤出壟蟬。


    而在壟蟬境內的不知名地點。


    魏先生幾人藏身,並未直接離開此境。


    他們藏身地也算山清水秀。


    沒有刻意找些犄角旮旯。


    但目的終究是暫時藏身,所以此地叫什麽名,他們確實沒太在意。


    梁良與梁小悠坐在一塊,打著瞌睡。


    魏先生與李浮生站在不遠處。


    “你們計劃的剩下事我不便再打聽,隻好奇一件事,戰局如此,他們會向神都求援是必然的,甚至也會盡可能在壟蟬當地求援,可若大物出麵,會比壟蟬援兵更快趕到。”


    魏先生轉眸看著李浮生,說道:“但直至我們逃脫,神都依舊無援,按理說,不應該。”


    李浮生活動了下肩膀,說道:“我也就不瞞著了。”


    魏先生洗耳恭聽。


    李浮生很認真說道:“我娘手裏有一個棋盤,棋盤來曆恕我不便細講,但此棋盤是衍生而來,其原主師徒兩代皆有算無遺策的稱號,當然,我娘並沒有這個能力。”


    “關鍵是在棋盤,魏先生可以理解為棋盤上存著原主的意念,在稍微付出些代價的情況下,能使意念暫時蘇醒,從而計算世間萬物。”


    魏先生難以置信道:“竟有此事?”


    梁良還在打瞌睡。


    梁小悠悄悄豎起了耳朵。


    就在此時,有清風拂來。


    山澤的首領憑空出現。


    “壟蟬各郡都有大批的人在朝著烏啼城集結,甚至很多修為低的純粹隻能過去送死,這恰恰也說明了,神都的確無援,否則不至於想以人海戰術控局。”


    魏先生與李浮生他們紛紛施禮見過首領。


    哪怕是正打著瞌睡的梁良也不例外。


    一下就很精神的站了起來。


    山澤的首領擺了擺手,看著李浮生說道:“依你所言,那棋盤之力,算到了神都的情況?”


    李浮生說道:“但畢竟隻是意念,我娘自身做不到,所以僅僅算到神都短時間裏不會再有人到烏啼城,具體怎麽迴事,亦無從得知,可棋盤意念之力的計算,斷然不會出錯。”


    魏先生皺眉說道:“既是如此,之前在烏啼城裏時,你為何著急讓我們先撤?說不得在神都來援前,能趁機弄死他們更多人,包括褚春秋。”


    李浮生說道:“魏先生想殺死褚春秋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棋盤算到的隻是短時間裏神都不會有人來,卻沒那麽具體,盡快撤走是最妥善的安排,畢竟出了事,我們怕是一個跑不了。”


    山澤的首領說道:“這話沒錯,老魏也別急,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你殺死褚春秋。”


    魏先生點頭道:“是我念及絕佳機會而沒能得手,確實心裏急躁了些。”


    梁小悠忽然上前問道:“那棋盤究竟是什麽東西?真能算無遺策?”


    李浮生看向她,搖頭說道:“確有其事,但具體的我不能說。”


    魏先生說道:“不必刨根問底,雖然這件事本身的確很匪夷所思,算計到神都,也就包含著裏麵那些大物的行蹤軌跡都被算到......所以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說到後來,魏先生也實在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李浮生無奈攤手。


    山澤的首領則說道:“看來葉副城主的秘密,非同小可啊。”


    李浮生沉默,然後打量了一眼將自己包裹得很嚴實的首領。


    說實話,加入山澤這麽久,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首領。


    他心裏同樣有頗多疑問。


    甚至梁小悠,準確地說,熒惑也沒從梁小悠的記憶裏得知首領更多事,隻是她毫無疑問的此刻在意葉副城主的事多一些。


    梁良身為首領唯一的真傳弟子,自然是熟悉的。


    所以他現在又開始打起瞌睡。


    山澤的首領朝著魏先生招手,行至另一處,聊起別的。


    “琅嬛的行動還未開始,就先是有兇神紅螭出沒,接著有黯妖王掀起妖患,甚至漠章意誌都降臨了,再然後好不容易重整旗鼓,又被褚春秋圍剿,硬要說,可真夠倒黴的。”


    魏先生也感歎道:“是啊,一樁樁都是很難提前預料的事......”


    他話音一頓。


    山澤的首領笑道:“別再想了,此次合作,其實便是機會,等我們求助的時候,副城主肯定也會幫我們,從她所作所為看,是個守諾之人,到時候,棋盤之力,自能親眼目睹。”


    魏先生點頭道:“那首領,我們接下來如何做?”


    山澤的首領說道:“琅嬛的行動暫止吧,我最近發現了一個特別的人,或許也能合作,近段時間,讓大家都低調些。”


    魏先生沒有多問,頷首說道:“明白。”


    ......


    轟的一聲。


    烏啼城前的上空,乍起絢爛煙火。


    恐怖的氣息激蕩開來。


    陳錦瑟以及寧十四他們都在往城裏退。


    薑望出手。


    他們自然就沒了用武之地。


    反而離得近了,容易被誤傷。


    副城主一係的人負隅頑抗,但在薑望麵前,毫無招架之力,無論是什麽修為,皆觸之即死。


    陳符荼下令繞開城前道路,追擊山澤。


    隻是眼下更關鍵的還是葉副城主此人。


    陳符荼也沒功夫再想別的。


    無論葉副城主是否還在城中,起碼得先確保,若能抓到此人,方可解開更多疑惑。


    而事實上,葉副城主的確還在城中。


    李神鳶也在。


    她旁邊站著阿姐。


    但無人能看到她們。


    葉副城主喃喃說道:“就差最後一步了。”


    阿姐盯著葉副城主手裏的棋盤,忽然問道:“這好像並非法器?”


    葉副城主嗯了一聲,沒有解釋的意思,鄭重說道:“多謝阿姐姑娘的幫助,若沒有你,計劃會出更多問題,雖然我早已不像年輕時候那麽天真,但有些事確實做不到那麽狠心。”


    阿姐說道:“烏啼城主有恩與你,你給予迴報,無可厚非,哪怕將自己置身險境,可終究沒到最糟糕的地步不是麽,話說迴來,我也對你有恩,現在要點迴報,不過分吧?”


    葉副城主說道:“阿姐姑娘收徒小女,傳言出法隨,讓其能有自保之力,且找到能治病的方法,再有今日一事,恩情多重,不論想要什麽,我能做到的,絕不推辭。”


    阿姐指著棋盤說道:“把這個送給我。”


    葉副城主很幹脆收起棋盤,說道:“不行。”


    阿姐瞪眼。


    葉副城主無奈道:“我能做到的,絕不推辭,而轉贈棋盤,恰是做不到的。”


    阿姐切了一聲,“那後麵就沒我的事了,你們愛咋咋地。”


    她當然可以直接搶,但又覺得不至於此,所以說完,就真的走了。


    葉副城主隻是看著。


    某一刻忽然說道:“她對你對我的恩情,的確是事實,可有些問題又不能完全忽略,她來曆不明,修為不明,好像一開始就是奔著你,或者說,奔著我們來的。”


    李神鳶蹙眉道:“但她並未做什麽不好的事情。”


    葉副城主說道:“所以除了觸及底線的事,她任何要求,我都會答應。”


    話音落下,葉副城主忽有些傷感,苦笑道:“都怪你爹,他失蹤後,我也被迫開始處處算計了,隻是人生地不熟的,沒他護著我,我不謹慎些,恐怕早就沒命了。”


    李神鳶聞言,上前抱住她說道:“但娘的算計皆出於自保,並未傷天害理,所以你還是你。”


    葉副城主揉了揉李神鳶的腦袋,說道:“可惜還是不夠狠,無法規避所有的危險,好在應該是最後一次了,隻要不出意外,或許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輕輕推開李神鳶,葉副城主轉眸看向別處,說道:“得把石頭還迴去,免得兇神斧刻忍不住做些什麽,還有真正烏啼城的善後問題。”


    李神鳶又抓住葉副城主的手,堅定道:“我們母女一塊,自能化險為夷。”


    葉副城主沒有說什麽,另一隻手握住了屬於那個他的劍。


    而在她的視野裏,出現了一道身影。


    烏啼城主。


    他穿著很普通的衣裳,長相也很普通。


    但身上卻隱隱散發著些花香。


    他隻覺視線忽而模糊,再接著,眼前就出現了葉副城主以及李神鳶的身影。


    烏啼城主僅是微微一怔,便皺著眉頭說道:“沒必要如此。”


    葉副城主問道:“那城主是做好準備了?”


    烏啼城主說道:“這是兩碼事。”


    葉副城主說道:“的確是兩碼事,所以更不能混為一談。”


    烏啼城主沉默片刻,說道:“事到如今,再說這些,確也無用,但你得保證計劃沒有紕漏。”


    葉副城主說道:“雖然有些冒險,但我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烏啼城主搖頭道:“我還是不太放心,把你的計劃一五一十告訴我。”


    葉副城主說道:“我已做足準備,烏啼城所有人的記憶都會消失,而且能確保不會被瞧出問題,可若再告訴你的話,我就無法保證了,其實你本不該迴來。”


    烏啼城主說道:“別的我保證不了,但我自己的事,我能保證,所以直接告訴我就行。”


    葉副城主還是搖頭。


    烏啼城主換了個方式,問道:“那我現在能幫你做什麽?”


    葉副城主說道:“什麽都不需要。”


    烏啼城主說道:“你這樣讓我很難做,我隻是收留你們,但又給你們找了一大堆事,我自己當了甩手掌櫃,要說恩情,其實你已經償還了,你不欠我什麽。”


    葉副城主微微猶豫,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需要更多力量。”


    烏啼城主不解道:“我該怎麽給你力量?”


    葉副城主說道:“把你的炁灌入這把劍裏,就算是提供力量。”


    烏啼城主看向她手裏的劍,說道:“雖然不是很懂,但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葉副城主說道:“然後你就得走了。”


    烏啼城主沉默許久後道:“行。”


    ......


    褚春秋睜眼,長舒一口氣。


    他稍微活動了一下拳腳,確實恢複了三四成力量,隨即揖手道:“多謝首輔。”


    張首輔說道:“我得再通知神都一迴。”


    褚春秋微微頷首。


    事急從權。


    他明白張首輔要直唿陛下名諱,引起國師的注意,確實沒有比這更快能通知神都的辦法。


    而在城前。


    薑望幾乎殺盡了副城主一係。


    周圍到處是廢墟。


    程顏在旁卻有些無奈。


    他沒找到能殺死顧老的機會。


    元歸找來的援兵,此刻姍姍來遲。


    也不知還算不算有功績。


    但陳符荼第一時間下令,讓元歸以及百裏袖等人,各自率隊,圍困烏啼城。


    然後剩下的人地毯式搜尋。


    無論副城主是否還在城中,都不得不找。


    陳重錦見此,也沒搶著出風頭,反而跑去薑望那邊。


    “薑兄神威啊。”陳重錦搓著手笑道:“誅殺賊子,如切菜般容易。”


    薑望搖頭說道:“不過些嘍囉罷了。”


    陳錦瑟走過來,問道:“事情徹底結束了?”


    陳重錦說道:“除了探知那位副城主的下落,應是沒別的事了,想來剩她一人也翻不起什麽風浪,但此行我好像什麽都沒做,不免可惜了些。”


    薑望心裏想說,至少死了個歐絨不是麽?


    “你們先找個地方休息吧,我去幫忙尋人。”


    薑望並未多言,徑直離開。


    他很清楚,事情還沒有結束。


    最起碼,虛假的烏啼城要消失,真正的烏啼城要出現。


    而且得在神都來人前。


    萬一曹崇凜親至,誰也無法保證,會不會被他一眼看破。


    在迷霧之外,且距離遙遠,或許存在阻礙,可到了迷霧之中,就是另一迴事了。


    薑望目前不敢說能把自己與曹崇凜相提並論。


    他得先找到葉副城主,或者盡快換一個讓葉副城主能找他說話的地方。


    確定對方下一步要做什麽。


    但他沒等來葉副城主,斜刺裏忽然被擲來一塊石頭。


    薑望伸手接住。


    低眸看見石頭上刻著神秘圖案,顯然就是兇神斧刻丟失的那塊石頭。


    薑望四下打量。


    周圍無人。


    但他很快身子一僵。


    有一股很強大的氣息,陡然降臨烏啼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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