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師聞言,詫異道:“此話何意?”


    常祭酒說道:“總覺得神魂裏多了什麽,或是少了什麽,但記憶又無問題,我也說不明白。”


    帝師陷入沉思。


    薑望卻大致明白了常祭酒這番話是什麽意思。


    隻能說不愧是把心思隱藏這麽多年,毫不露破綻的家夥。


    常祭酒是在往後布局。


    先表明自己的神魂出了問題,但又不知哪裏出了問題。


    那麽就算言出法隨照舊施行,常祭酒說出了實話,他也可以說是薑望動了手腳,是被薑望控製了神魂,這番實話也就變得不再真實。


    再加上薑望已表露自己的修為。


    如要查出問題出在哪裏,就得另一位真正的大物出麵。


    而如果大物也看不出問題何在,常祭酒依舊有話說。


    畢竟薑望正處在仙妖之禍裏,不論往哪一麵推,都說得過去,但大概率會說薑望是妖,且是兇神,有著頗為奇異的手段,能瞞過大物也未可知。


    誰也不能肯定薑望做不到。


    那這件事就直接無解。


    常祭酒就能借此平安無事。


    甚至還能給薑望是妖的概率再多加好幾層。


    可以說占盡優勢。


    幾乎立於不敗之地。


    薑望氣歸氣,但也不得不承認,常祭酒真有一手。


    也怪自己對此事確實太拖了。


    看著很無辜的常祭酒,薑望並未表現什麽。


    他在想能破局的辦法。


    什麽都不管,直接用武力解決,的確最簡單。


    目前對他來說,得知真相的必要性,幾乎已經不存在。


    因為常祭酒的行為足夠代表一切。


    僅有的問題,是別人沒能得知真相,不會允許他這麽做,後續麻煩是可以預見的。


    甚至他能否直接殺了常祭酒都未可知。


    因為神都裏的大物,或者說國師曹崇凜,隨時能攔截他的攻勢,要沒有半點後患的破局,殺死常祭酒,還能保證無人阻攔,薑望細細思索,似乎還真有法子。


    但這個法子,眼下仍有難題擺在眼前。


    他不知阿姐是否在注視魚淵學府,仍是抬眸看了一眼寶瓶巷裏的潯陽侯府。


    因顧及曹崇凜或是神都別的大物察覺他的心聲,他無法直接傳話。


    但沒想到,阿姐的聲音很快在他腦海裏響起。


    “無需緊張或驚訝,我的心聲,旁人攔截不到。”


    “你剛才那一眼,是有話想對我說?”


    薑望沒來得及緊張,卻很難不驚訝。


    不過現在的確並非驚訝的時候,反而破局的概率因此更高了,他立即把自己的想法說給阿姐聽,並問道:“你能無聲無息離開神都麽?”


    阿姐直接給出了讓薑望未預料到的答案,“不能。”


    他一直都覺得阿姐很是不同尋常,尤其在神都裏此般境況下心聲傳話,還能不被任何人察覺,下意識認為此事也不成問題,結果是想多了?


    但好像的確在情理之中,不提黃小巢,就是曹崇凜,阿姐若能在他們眼皮底下無聲無息離開神都,確實太誇張了些,何況是在神都裏暫時沒了不可觀不可聞的規則。


    要躲避的就不僅是黃小巢的感知,而是躲避所有人。


    就在薑望要另想他法的時候,阿姐忽然又說道:“但我有別的辦法做成這件事。”


    薑望不自禁微微瞪大眼睛,問道:“什麽辦法?”


    阿姐道:“那你別管。”


    隨後薑望說什麽,阿姐就再也沒給予迴應。


    薑望隻能閉了心聲。


    雖然不知阿姐有什麽辦法,總歸結果是好的。


    薑望吐出口氣。


    然而阿姐的聲音驀然再次響起,“提醒一句,是能很徹底的辦成。”


    薑望微微一愣。


    他很快明白阿姐這句話的意思。


    麵露古怪的撓了撓頭,最終還是信了阿姐。


    如果真的不出意外,要解決的可不隻是常祭酒的問題。


    這是能連破好幾局。


    那麽接下來......


    薑望微微歪頭,嘴角揚起笑意。


    結果沒等他開始表演,陳重錦跳了出來。


    他以前就旁敲側擊拉攏過常祭酒。


    當然是在常祭酒任職苦檀魚淵祭酒之後。


    在神都裏,以前沒機會,現在也沒機會。


    但無論他暗中派了多少人去,皆铩羽而歸。


    在巴守擅自又想拉攏常祭酒之前,其實陳重錦早已放棄。


    不說因此就對常祭酒生出什麽惡感,他也不是這麽現實的人,隻是肯定也難生好感。


    現在是他想拉攏薑望,而且覺得薑望的話有道理。


    以此角度想,他亦很快想到常祭酒醒來這番話是有問題的。


    但具體問題在哪兒,他沒想透。


    可也覺得是時候說點什麽了。


    這時候自然也顧不得魏紫衣。


    魏紫衣再重要還能有薑望這位神闕大物重要?


    陳重錦大義凜然站出來,他沒敢直接反駁帝師的話,隻是講自己的看法。


    帝師似乎這才注意到四皇子,不解道:“殿下有何話說?”


    陳重錦先是朝著帝師行禮,然後說道:“剛剛的事情我也都看在眼裏,相對客觀的講兩句。”


    帝師皺眉道:“但講無妨。”


    陳重錦說道:“我覺得帝師的話很有道理,可侯爺此前的話也並非毫無道理。”


    “就像帝師自己說的,侯爺並不像故意顛倒黑白的人,常祭酒醒了又暈,究竟是裝的,還是被迫,其實難有確鑿答案,我倒不是為侯爺說話,帝師直接憑猜疑斷言,確有不妥。”


    帝師說道:“殿下的意思是?”


    陳重錦說道:“我是相信帝師的,還是如之前說的,言出法隨讓常祭酒說出實話,最能判斷真相,或者再加一句,問問常祭酒剛才是否裝暈,也是有必要的事情。”


    常祭酒接話道:“我願意證明清白!”


    陳重錦聞言愣了一下。


    這麽幹脆?


    他忽然覺得好像哪裏不太對勁?


    怎麽常祭酒一副很迫切希望快點被言法證明的樣子?


    常祭酒之前真的不是裝暈?


    不能吧?


    陳重錦下意識看了眼薑望。


    卻見薑望在笑。


    帝師則思忖片刻,說道:“殿下所言不無道理,既然常祭酒也同意,那便言出法隨。”


    薑望看著常祭酒,笑道:“雖然我覺得已經沒必要,但你們願意,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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