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界司就在玉京,所以並未等多久,溫暮白便入了殿。


    柳謫仙身為老師,他直接提出問題,為何溫暮白從隋境迴來時,沒有提及黯妖王說薑望是仙人這迴事,雖然不覺得溫暮白會故意隱瞞,而且也沒理由,但這確實很奇怪。


    覃帝呂澗欒和熊院長都看著溫暮白。


    被此一問的溫暮白有些愣住了。


    他接著眉頭緊皺,揖手道:“迴陛下,迴老師,在此之前,我的確沒有這個意識,明明記憶並未丟失,但就像下意識的忽略,而且不曾覺得有什麽問題,絕非故意瞞著不說。”


    呂澗欒三人也跟著皺眉。


    他們自能看出溫暮白沒有撒謊。


    更是了解溫暮白。


    何況溫暮白能隱瞞,呂青雉會隱瞞麽?


    這裏麵顯然存在問題。


    再者說,當時琅嬛靖城前有很多人,既然隋境暗子能搜集到這些信息傳迴來,就說明在隋境裏,這件事沒有被遺忘或隱藏,若是隻對西覃隱瞞,原因是什麽?


    又是誰能做到讓溫暮白和呂青雉毫無所覺的中了招?


    畢竟是針對意識方麵的手段,對普通人好說,對已是澡雪巔峰修士的人而言,哪怕是神闕修士,都很難做到無聲無息,澡雪巔峰的意識同炁相融,天地間的炁任何變化,都能警覺。


    若是篡改記憶、封閉記憶,或者幹脆把人弄傻,隻要能力夠,對弱者使用,自然沒有問題,被發現也無所謂,把記憶一抹,對方就忘了。


    但讓人毫無所覺的把某件事藏在潛意識裏,是很難,甚至做不到的。


    那並非已經過去很久的事,有先天條件可以降低難度。


    熊院長猜測道:“會是曹崇凜?因為薑望身份特殊,他想著能瞞多久瞞多久,避免我們不惜代價接觸薑望,其實也是陳景淮很明白,薑望不可能忠於他。”


    已經被著重提醒,溫暮白自然不會再次下意識忽略掉,便把當時的情況很詳細說了一遍。


    薑望得仙緣這件事,皆來自正神護佑,能知道的都知道,已非秘密。


    黯妖王不惜豁出琅嬛一境妖怪的命來殺仙,甚至引來漠章意誌降臨,搞出這麽大的事,很難說隻是因為瞎猜,更像是黯妖王無比確定。


    但他們無法從目前線索裏得到答案。


    而不論薑望是否為仙人,這都成了隋覃雙方沒辦法忽視的事情。


    熊院長覺得曹崇凜會首先隱瞞西覃,很合理。


    問題是,曹崇凜真能做到麽?


    神闕再強也是人,力量仍源於炁。


    畢竟擁有的神性很少。


    而且無法善用神性,最多隻能給人增加力量,多不了其餘手段。


    可他們同樣保證不了曹崇凜做不到。


    曹崇凜是世上活得最久的人,誰知道他都有些什麽手段?


    呂澗欒蹙眉道:“但薑望是薑祁的兒子不假,當世仙人是從燭神戰役活下來的,祂們並沒有死,所謂仙人臨世的方式眾說紛紜,活著的仙人以母胎臨世,完全沒邏輯。”


    “莫非是曾隕落的仙人,以此法重獲新生?”


    柳謫仙說道:“未知的事物,無論怎麽猜,都得不到正確答案,我們其實隻需要接觸薑望,或有曾為仙人的記憶,或尚不曾複蘇記憶,但不管怎麽樣,薑望都該是最特殊的。”


    熊院長說道:“弱冠澡雪算不算特殊?長得好看算不算特殊?小小年紀便入了神闕算不算特殊?這麽看來,他真是仙人?否則世上哪有這種怪物?”


    呂澗欒等皆沉默。


    薑望的特殊確實很明顯。


    他們心裏其實清楚,鋒林書院首席掌諭極大概率並非年輕一輩,甚至也曾懷疑對方是仙人,真正嚴格說起來,世上最天才的人物,還是韓偃、何郎將、溫暮白等人。


    可這三人都在澡雪巔峰。


    薑望已經是神闕境了。


    除了仙人,好像真的沒有別的東西能解釋。


    呂澗欒突發奇想,說道:“陳景淮的性格有問題,有時懦弱,有時狠厲,他沒有很早就殺死薑望的理由很多,因為真的曾把薑祁當兄弟,不願再殺薑望,同樣是很有可能的。”


    “可朕不信,在薑望嶄露頭角後,他依舊沒想殺薑望。”


    “是懦弱性格讓他優柔寡斷,還是他有多次嚐試殺過薑望,卻都沒能殺死呢?”


    柳謫仙和熊院長、溫暮白都怔然看著呂澗欒,不知自家陛下想說什麽。


    呂澗欒提示道:“別忘了,薑望第一次展露頭角的時候,渾城正有海市蜃樓的異象,根據暗子迴報,當時隋人多把此異象當成仙人臨世,惹來不少勢力入渾城尋仙。”


    “如果薑望就是仙人,且在那時候,陳景淮便已察覺了呢?”


    “換句話說,陳景淮沒有認為薑望是仙人,但有懷疑薑望得了仙緣,他不可能一直處在優柔寡斷的時候,陳景淮狠起來有多狠,國師和院長應當清楚。”


    溫暮白不懂,他隻能保持沉默。


    柳謫仙和熊院長對視一眼,點點頭。


    雖然沒有確鑿證據,但其實就是擺在明麵上的。


    兄弟鬩牆,在皇室裏太正常了。


    然而陳景淮能稱帝,是殺了所有兄弟,無論有沒有威脅。


    連其父皇隋新帝也是他親手殺死的,對外說是病逝,可隋新帝是被呂澗欒打傷的。


    他出手多重,給隋新帝造成多重的傷,呂澗欒能不清楚麽?


    再怎麽樣,隋新帝也是半隻腳踏入澡雪巔峰的大修士,哪怕真病到隻能臥榻,怕也能臥好多年,沒有人加害,他自己豈是說死就死的?


    說壽元縮短,不得不死,也沒那麽快。


    隻是陳景淮已然稱帝,隋臣無論自願或受迫再是死忠陳景淮的,真不知假不知,其實無關緊要,因為不會有人說出來。


    熊院長皺眉道:“所以陳景淮很早就嚐試殺薑望了,甚至因仙緣的顧慮,每次下手都很小心,可能薑望自己都沒察覺,能造成這種情況,就更證明薑望的特殊,不然他活不了。”


    呂澗欒點頭說道:“但隨著薑望更強,陳景淮就不好再出手了,甚至前幾次出手足以證明問題,他需要改變策略,畢竟薑祁的事,在隋境鮮少人知,薑望一開始應該也是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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