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啼城主府。


    會客廳前,亮著兩盞燈籠。


    張瑤推門而入。


    薑望和唐果緊跟其後。


    廳內燃著燭火,首位端坐一人。


    她的容顏就像一幅精細描繪的畫卷,眼睛深邃而明亮,如同夜空中閃爍的星辰,皮膚白皙細膩,仿佛珍珠經過歲月打磨,散發出迷人光澤。


    而其長發如絲般柔順,輕輕飄動在她的肩膀上,此刻微微笑著,兩頰酒窩若隱若現,明明是位婦人,卻又透著些少女的靈動,讓初見副城主的薑望,不僅微微愣神。


    但恍惚間,薑望覺得這位烏啼城的副城主有些麵熟。


    “看座。”


    說是看座,張瑤也僅是抬眼示意,薑望揖手道謝。


    待得分別落座,副城主看向唐果,滿棠山山主有個女兒這件事其實很隱秘,但烏啼城恰好知曉,副城主也見過唐棠,唐果眉眼間與唐棠很像。


    “劍仙願意讓你出山,倒是稀罕事兒。”


    唐果撇嘴道:“可說呢,雖然也並非他願意,但沒有露麵製止,確實是我人生頭一遭。”


    副城主順勢問道:“劍仙的計劃是什麽?”


    唐果拍了拍旁邊薑望的肩膀,說道:“問他吧。”


    薑望卻沒有提及唐棠什麽計劃,而是直說目前情況,“......青玄署、武神祠及長命宗等各勢力會盯緊大妖,被妖怪視作目標的洞冥巔峰修士將集結於壟蟬中郡,並在郡外平原打響最終戰,我們希望副城主布陣護城,減少傷亡的同時也能讓作戰者發揮更強的力量。”


    副城主微微挑眉,說道:“要布陣中郡倒是沒什麽難度,但其中危害仍然不小。”


    薑望剛要再說什麽,副城主轉而又說道:“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布陣整個壟蟬,讓妖怪隻能按照我們鋪好的路走。”


    “......”薑望睜大眼睛,“布陣整個壟蟬?真能做得到?”


    副城主笑道:“是會麻煩點。”


    薑望竟一時無言。


    壟蟬何止億萬裏,讓陣法覆蓋整個壟蟬,隻是聽著就很天方夜譚。


    您吹得有點過了吧?


    妖怪要是提前得知此事,怕是被唬的都不敢行動了。


    直接布陣護住壟蟬所有城鎮,然後目標躲在裏麵不出來,我們還玩個啥?


    薑望沒有輕信。


    唐果很好奇的問道:“我爹也研究過陣法,但他後來覺得很無聊,就放棄了,據聞極強大的陣法能讓一城甚至一國無敵,就像曾經世間諸國某王朝都城便遺留著祖上大陣,使得那座城堅不可摧,維持大陣者,更能在城中無敵,攔截且抹殺了無數大妖,最終是被燭神親手碾碎的。”


    副城主說道:“沒有什麽大陣能做到真正無敵,陣法無非取自一元兩儀,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宮,另有八門九星為根基,且持陣者道行也要足夠深,否則再恐怖的大陣,也發揮不出其功效。”


    “再有特殊物品或力量維持大陣運轉,所耗資源極大,別說部分陣法失傳,經曆燭神漠章戰役以及諸國之亂,世間資源相比以前本就匱乏,就算懂得布陣之法,也很難維持大陣長久。”


    薑望當即問道:“那副城主如何做到布陣壟蟬一境?”


    副城主微笑說道:“我布陣的方法自然與眾不同,在條件不允許的時候,有人選擇放棄,有人會創造條件甚至研究出新的陣法,要布陣一境,的確難度極高,我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薑望想著烏啼城的情況,猶豫道:“我相信烏啼城有很多特殊的手段,但往常不會輕易顯露,布陣壟蟬一境的壯舉,莫說大隋,事後西覃也會注意。”


    副城主點頭說道:“我自有安排,會保證此事過後,烏啼城依舊是曾經的烏啼城,隻是名聲會更響一些罷了。”


    薑望暗自思忖,烏啼城裏隱藏著諸多澡雪境,又維持神秘感,要說沒什麽想法,也很難讓人相信,烏啼城隱瞞的不止是西覃,也有大隋,神都大物縱然沒露麵,也肯定在注視著壟蟬。


    隻是有些神秘,沒人會特別在意,但神秘之下是極強大的力量,就會截然不同。


    哪怕烏啼城主掛名青玄署上卿一職,表麵上仍在神都掌控之下,可太多隱藏的問題揭露,神都會怎麽想,是顯而易見的。


    而這跟薑望沒有太大關係,人家自己都不介意,他又何必想太多。


    能直接讓他入城,目睹烏啼城的‘秘密’,想來是另有打算,不再藏著掖著。


    “既是如此,煩請副城主即刻布陣,為免夜長夢多。”


    副城主說道:“我有一事。”


    薑望道:“但說無妨。”


    副城主正色說道:“待此事落幕,需薑先生再來一趟烏啼城。”


    薑望不解道:“有什麽事,您此刻就可以說與我聽,何必事後讓我再來一趟?”


    副城主說道:“我幫你一個忙,你也要幫我一個忙,為表誠意,自當先完成你的事。”


    薑望皺眉說道:“實不相瞞,此次妖患極大可能是與漠章有關,烏啼城也無法全然置身事外,所以您並非在幫我的忙。”


    副城主笑著說道:“妖怪需要掠奪真性,壟蟬之大,怎麽都夠了,我烏啼城若保持中立,它們會放著麵前的真性不要,跑來我烏啼城鬧事?”


    “如果壟蟬淪陷,烏啼城如舊,神都會怪我們,可也不會抹除我們,何況神都不會坐視這種事發生,哪怕日後會付出些代價,烏啼城也依然存在,所以你來請我幫忙,我答應,便是你我之間的事。”


    薑望默默看著副城主。


    烏啼城真要什麽都不管,的確會像她所說那樣,唐棠和神都想看看妖怪謀劃背後的真相,可真到了壟蟬要淪陷的程度,他們肯定會第一時間出手,對於置身事外的烏啼城,神都會嚴懲,但也僅此而已。


    除非神都明確烏啼城裏隱瞞的事物,懷疑其別有居心。


    薑望可以揭露烏啼城的‘秘密’,但其實沒有太大必要。


    隻是互幫互助,尚且不知烏啼城要他幫忙做什麽,就直接魚死網破,很不值當。


    “您想讓我幫什麽?”


    副城主淡然自若道:“對你而言,舉手投足的小事,不必想太多。”


    薑望點頭說道:“那副城主且布陣,我等就先告辭了。”


    副城主朝著張瑤擺手道:“送客。”


    張瑤領著薑望和唐果出城。


    薑望隱隱察覺到有一道目光在注視自己,但他沒有看到是什麽人,緊跟著烏啼城裏的境況就悄然消失,在其眼前又成了一座空城。


    張瑤說道:“副城主答應的事情就會遵守,薑先生與井三三打過照麵,他此時也在降妖除魔,可為助力,烏啼城能做的隻有這些,剩下的便與我們無關了。”


    薑望沒說什麽,隻是又看了一眼烏啼城,對張瑤揖手告辭。


    行出三百裏,薑望側目看向唐果,問道:“你對烏啼城有多少了解?”


    唐果伸手撓了撓臉頰,說道:“隻知道我爹以前來過,而且好像認識烏啼城主,剩下也不太清楚,就好比懂得布陣這迴事,我也頭一迴聽說。”


    唐棠和烏啼城主認識?


    薑望眉頭緊蹙。


    這裏麵自然能延伸出很多問題。


    而且莫名覺得副城主很眼熟,絕非巧合,可自己又何時見過這位副城主呢?


    想到唐棠和父親薑祁的關係,要說烏啼城主認識薑祁,好像也不是不可能,該不會是自己小時候,烏啼城主和副城主就來過侯府吧?


    雖然十六歲以前他基本沒有踏出過屋門,但也會偶爾趴在窗前順著縫隙往外看。


    到底曾瞧見什麽人,他現在可說不出個一二三,哪怕副城主相貌傾城,可礙於小時候每日都像快死的模樣,被遺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唐果此時又說道:“據聞副城主是十年前才出現在壟蟬的,沒多久便成了烏啼城的副城主,我想她肯定不是壟蟬人。”


    薑望若有所思,抬眸便見金色紋路浮於天際。


    並以很快的速度擴張,僅是眨眼就覆蓋了月上郡。


    薑望滿臉呆滯。


    這紋路他更熟悉不過了。


    蕭時年就曾多次施展。


    薑望腦海中靈光乍現。


    蕭時年就是壟蟬人,他是來自烏啼城?!


    薑望霎時明白為何會覺得副城主很麵熟了。


    是因為李神鳶!


    她倆長得很像。


    所以李神鳶是烏啼城副城主的女兒,蕭時年是大少爺?


    從李神鳶提及蕭時年是她兄長至今,薑望其實都沒有完全相信,現在則是毋庸置疑了。


    在此之前,他沒見過有除蕭時年外的第二人施展金色符紋的手段,而蕭時年也說過這並非是現有符籙之道,副城主便向薑望證明,這是陣法。


    或者說是副城主以陣法及符籙相結合新創的符陣。


    很明顯,副城主的手段要比蕭時年強大太多。


    金色紋路以烏啼城為中心,朝外擴張,在大紋路裏降下小紋路,一一覆蓋沿途每一座城鎮。


    薑望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就近來到一座城池前,控製著力道,攥緊拳頭,直接砸落,落入城中便瞬間消失的金色紋路陡然重現,開始劇烈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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