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關城外四麵荒原,馬車行駛大概十數裏,期間有霧氣漸生,更是越來越濃鬱。


    可視範圍裏,是不見底的深淵。


    姚觀海勒緊韁繩,薑望掀起車簾,瞳孔驟縮。


    麵前深淵難以估量距離,就像已達世界盡頭,外麵皆是一片混沌。


    小魚和汝鄢青都是滿臉震驚。


    除了阿空在車廂裏沒有露麵外,姚觀海便是唯一淡然自若的。


    “怎麽沒路了?”


    薑望難以理解,各境互通皆是隻有一條道路,他自認沒有走錯路,深淵的深度長度寬度都是無法估測的,就算有偏移,也不可能偏的這麽多,哪怕想繞路,都沒地方繞。


    姚觀海淡然說道:“第一次離境的你們,不懂也很正常,大隋各境之間皆有深淵攔路,你們把它理解為兩個大陸,甚至兩個世界都沒問題,因為深淵是無止境的,沒有找到正確的道路,隻會在深淵裏永遠迷失,在無盡歲月裏死亡。”


    就說整個苦檀,一生裏有機會跨境的人其實很少,尋常百姓當然很難有機會,最經常的便是商人,但也並非普通商人,各境商品的互通,皆有此類商人往返,境內商人再與此類商人合作,才能擁有外境的商品。


    每一境的疆域都很遼闊,尋常百姓很難走到盡頭,特殊商人有神都許可,更有修士存在,能節省大量時間與各境往返。


    否則按照正常的速度,又要拉著貨物,哪怕二十歲的年紀開始出發,等迴來估計都三四十歲了。


    做不了幾次生意就要準備安享晚年,實在得不償失。


    薑望他們從上煬郡出發抵達苦檀邊界,雖是坐著馬車,但也並非一直以正常速度走,何況這麽遠的距離,馬匹也受不了,期間薑望是花了很多銀子,在某郡的寶籙閣,特意買了符馬,能不知疲累的奔行。


    但需要有大量符籙驅使,而且符馬也會損壞,不能隻買一個,隻是個人的話,花費當然能相對小一些,而且是輕裝上路,損耗較少,饒是如此,仍是走了半年時間。


    不像是商隊拉著各種東西,單是行路的花銷就難以想象,絕非尋常人能承受得起。


    所以特殊商人是有神都出資,目的是打通各境商路,行商的資源都會傾注在特殊商人身上,再分發給各境普通商人。


    青玄署一直也都在搞各種法器以來輔助,但前麵畢竟有燭神漠章戰役、諸國之亂、隋覃紛爭,除了後者影響沒那麽大,前三者是一次又一次的影響整個人間。


    諸國之亂結束至今,更是也才過了五十年,許多事物都是重新發展起來的。


    想要盡善盡美,短時間很難做到。


    第一次走出苦檀的薑望算是漲了見識。


    “正確道路在哪兒?”


    姚觀海指著某處說道:“那裏有界碑,是隻有隋人才能看到的,當然,是介於覃人的隋人,像當初菩提有玄入隋,除了跨越奈何海能直抵苦檀外,想要入別的境,就要得到神都許可,要不然就是修為足夠深,能直接跨越歲月長河,那必須是澡雪之上的存在才能做到。”


    薑望了然。


    小魚突然問道:“不是說要跨境的話,需要上報青玄署麽?”


    薑望說道:“那是澡雪境修士,若無理由隨意跨境自然不行,除非極其低調,什麽都不做,否則一旦被發現,就會被青玄署盤問,在這件事上,青玄署是很有權力的,洞冥境修士的規矩就沒那麽嚴。”


    小魚想說公子您不就是澡雪境麽?


    薑望則想著至少自己現在不是澡雪境,至於在壟蟬曝露後的問題,那就到時候再說了,此刻要再迴返苦檀青玄署再報給壟蟬青玄署,那可要費老大勁兒了。


    何況薑望一開始也沒打算這麽快讓別人清楚自己要去壟蟬這件事。


    姚觀海駕著馬車與苦檀界碑擦身而過,直入深淵,汝鄢青在車廂裏嚇得不輕,緊緊抱住薑望,阿空和小魚則通過窗戶朝外麵瞧著,薑望亦是如此,他們都很好奇會發生什麽。


    馬車是懸空的,底下便是無盡深淵,前方霧氣朦朧。


    薑望看得真切,在霧氣裏麵隱隱浮現出一張張臉,稍縱即逝,那好像是因為馬車的速度夠快,雖然表麵上看著很慢。


    姚觀海解釋道:“那是在無盡的歲月長河裏隕落的亡魂。”


    薑望詫異道:“他們既然存在於這裏,豈非意味著永生?”


    姚觀海嗤笑一聲,說道:“莫說真實存在的話,他們在這裏會有多痛苦,事實上他們隻是投影罷了,雖然不見界碑而擅闖者很容易死在他們手裏,可他們空有生前一半的力量,沒有半點意識。”


    薑望沒再說話,隻是默默瞧著。


    但恍惚間,霧氣已散。


    新的界碑出現,上刻——壟蟬。


    薑望驚訝道:“這麽快?”


    姚觀海指著天色,說道:“我們來時是白晝,哪怕現在也是白晝,但時辰不對,很可能已是第二日,甚至第三日,所以事實沒有你感覺到的那麽快。”


    薑望趴在窗前,迴眸看著深淵裏的歲月長河,喃喃說道:“真稀奇啊。”


    ......


    南玉是壟蟬距離苦檀最近一郡裏最大的城池。


    薑望等人來到這裏的時候,正好日頭偏西,便決定入城。


    “沒想到壟蟬裏妖怪的肆虐竟比苦檀高上這麽多,一路直行,僅是小半個郡而已,幾乎每過兩座城鎮就會冒出多個妖怪,但又是道行極低的,而且降妖除魔的修士也比苦檀更常見,同樣隻是有微弱修為的。”


    雖然有聽扳指對麵的人簡單描述過壟蟬的情況,但真正見識到,薑望仍是覺得很意外。


    姚觀海駕著馬車,微微側頭說道:“壟蟬裏的宗門其實不多,除了遊野人士,多是在青玄署及各郡府衙和鎮守府裏任職。”


    “修士多數就在城鎮裏,所以縱使妖怪肆虐,也能第一時間壓製,反而一些小妖怪就成了小修士們曆練的目標,各地有什麽情況,當地自己人就解決了,等有解決不了的事情,青玄署才會派人。”


    “原來如此。”薑望想著壟蟬和苦檀真是截然不同,“我們先在這裏住一夜,打聽打聽滿棠山的具體位置。”


    姚觀海說道:“雖然我曾經四海為家,對某些境稍微了解一點,但滿棠山具體在哪裏還真是一無所知,話說你特意來壟蟬找滿棠山到底是想做什麽?”


    薑望說道:“那得看見了那位山主之後是什麽情況了。”


    馬車搖搖緩行。


    晚霞鋪陳天際。


    有悠然鍾聲隨即響起。


    馬車行在主幹道,原是人群擁擠,待鍾聲響起時,很快便有部分人流散去。


    薑望注意到旁側莊嚴肅穆的建築,匾額上‘鎮守府衙’四個字十分醒目。


    而府前擺著兩隻石獅子,在薑望眼裏極具靈性,甚至其內隱隱散發著金光,他微微蹙眉,喃喃低語,“門神鋪首。”


    棲身在石獅子裏的門神鋪首豁然睜眼,看向馬車裏的薑望。


    但馬車已經很快駛過。


    薑望讓姚觀海在鎮守府衙斜對麵大概百丈距離的酒肆門前停下,有夥計牽著馬前往停放位置,薑望等人步入酒肆,有別的夥計招待。


    薑望選在靠窗的位置,能很好的目睹鎮守府衙門前的情況。


    悠然鍾聲便源於那裏。


    “諸位是從外麵來的?”


    夥計抄起抹布擦著桌麵,就開始搭茬。


    薑望點了點頭,說道:“第一次來南玉。”


    夥計說道:“那我就得給你們說說了,近兩年南玉每至戌時鎮守府衙就會敲鍾示警,是因為天一黑,妖怪就會出沒,目的是讓百姓們盡快迴家,但妖怪真正出現多是在亥時以後,咱酒肆裏也可住店,客官們既然來了,幹脆就住下來,免得再找客棧容易撞上妖怪。”


    薑望挑眉說道:“妖怪出沒是不分晝夜的,倒是魍魎會更喜歡黑夜,但既然是近兩年才這樣,想來是出現了比較厲害的妖怪,鎮守府衙一直沒能解決,為何不報給青玄署?”


    從邊界一直到南玉城,薑望也是稍有見識,壟蟬百姓對於妖怪修士等都很了解,畢竟壟蟬的修士很多都在鎮守府衙任職,是能經常見的,所以薑望也就直言詢問了。


    夥計把抹布往肩上一搭,解釋道:“咱們青玄署那位崔行令和武神祠的薛尊者不太對付,一門心思想找茬,這件事雖然不算秘密,但也並非人盡皆知,客官顯然就不太清楚。”


    “所以南玉冒出的那個妖怪雖說難纏,可府衙也能將其打退,隻是很難斬殺,崔行令忙著找薛尊者麻煩,南玉又在往苦檀的最後一郡裏,距離甚遠,青玄署自然就把問題扔給南玉府衙,讓他們慢慢解決。”


    薑望竟一時啞口無言。


    夥計囑咐道:“客官便在這裏用膳吃酒,可千萬別跑出去,等府衙打退妖怪,也就沒事了。”


    薑望點點頭,待夥計走開,他轉眸看向鎮守府衙門前。


    有一位穿著英姿颯爽的俠女正從府衙裏走出來,身後跟著一些穿著衙服的修士,他們雖為修士,但跟尋常衙役的確沒什麽兩樣,這在苦檀是很難見的場景。


    要說府衙鎮守大人是位修士很正常,但苦檀絕沒有修士願意當衙役的。


    而這種規矩是壟蟬一直以來都有的,那麽對他們來說,便是稀鬆平常的事情,就像人要吃飯睡覺一樣,不會覺得有任何問題。


    俠女手裏提著一把刀,她轉身看著一眾修士,微微抬起下巴,“本姑娘近日新練成一門刀法,我將其取名為好霸氣的一刀,這次必讓那妖怪有來無迴!”


    府衙修士們露出尬笑,紛紛誇讚,“名字如此霸氣,想來定是極厲害的一刀,郝捕頭今次出手,必將妖怪斬於刀下。”


    “那是自然。”俠女滿臉嘚瑟,“以往要麽沒碰見,要麽恰巧有事,要麽被熊長吏搶了風頭,這次由我帶隊,姓熊的不在,我又練成新的刀法,他做不成的事,便由我來做,說不得等會兒我就升為長吏了。”


    她大手一揮,霸氣說道:“隨我出城殺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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