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閣裏。


    白衣飄飄的身影靠在窗前。


    目睹著那副畫麵。


    武神祠尊者駱峴山號稱苦檀最強武夫,但他最是清楚,曾經苦檀最強的漸離者姚觀海便不弱於駱峴山,甚至是酒仙郡郡守墨簡離,還要稍勝駱峴山一籌,而苦檀真正的最強武夫其實是李害亂。


    因李害亂是苦檀境內唯一的宗師境巔峰武夫。


    是真正的苦檀前五。


    第一當然是劍神。


    第二卻非常祭酒。


    苦檀某郡有一個朝泗巷,極其隱秘,那裏麵有兩位修士。


    知曉他們存在的人,很少。


    那裏麵有白家大公子很感興趣的人。


    劍神口中的趙姓姑娘,白家大公子心心念念的趙熄焰。


    趙熄焰的老師,是他也沒能了解的大人物。


    隻知道,對方並非苦檀人士,而是外來者。


    且很早就來了苦檀。


    那時候苦檀甚至都沒有青玄署。


    他沒覺得薑望能勝李害亂,但薑望的表現確實能夠讓他另眼相待。


    薑望的確已經擠入苦檀巔峰戰力。


    對比破境的時間,這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對薑望的興趣因此更濃厚了幾分。


    沒有其他花裏胡哨,純粹拚體魄的話,李害亂無疑會占據更大的優勢。


    宗師境巔峰武夫的體魄基本上已經處在極致,再往上就該是萬法不侵,真正的身軀不朽,屬於站在那裏讓你打三年,都傷不到一根頭發。


    傳聞中至強的武夫,甚至能拳碎山河,打破空間壁壘都是常有的事情。


    那是完全純粹的武夫力量。


    薑望搖搖晃晃站著,身上黑袍破損,大氅也是殘缺,半染著鮮血,看起來相當狼狽。


    可在李害亂的視線裏,薑望露出的皮膚雖有血跡,卻無傷口,他明明記得重傷了薑望,這是怎麽迴事?


    沒有理會李害亂情緒上的變化,薑望微微吐了口氣。


    隨著不斷汲取到養分,神國裏的第二類真性正在緩慢凝實,夜遊神的道行也跟著攀升,眼看著就要跨入澡雪境。


    而薑望自身因破境所需的養分變得龐雜,雖修為愈加深厚,神國卻始終沒有什麽變化。


    他放棄觀察神國,認真體會著修為攀升帶來的舒適感。


    不單如此,體魄的抗擊打能力也在穩定加強。


    雖然外在感知很細微,但李害亂依舊是能感覺到的,薑望好像比上一刻更強了......


    是在故意藏拙?


    李害亂是無法理解的。


    隻能朝著薑望在藏拙的方向猜測。


    而用心體會力量的薑望有些走神,李害亂抓住了能一擊必殺的機會。


    白家大公子沒有阻止,如果薑望被李害亂殺死,他不會有可惜的念頭,因他此刻已經很高看薑望,若輕易就被殺死,隻能說明是他高估了薑望,他的興趣就會大大減弱。


    或者說,李害亂想殺薑望便能殺雖是必然的事情,可白家大公子仍很期待薑望會有更好的表現。


    他仔細觀察著壺中世界,頓覺其中玄妙。


    與尋常遮天蔽日的法門截然不同,裏麵慘雜著一絲神性。


    是薑望的真性已觸及神性,還是有神明在幕後幫他?


    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要麽是像白菻那般屬於神明後裔,化神時自然生出神性,要麽就得是澡雪境以上的大物,才有資格以煉化真性來摧出神性,那是舊時修士飛升前的必要條件。


    薑望當然也可以掠取化神白菻的神性,但化神的白菻已經是神隻,難度很大。


    不管是什麽原因,薑望身上肯定都有著很大的機緣。


    白家大公子無法牽引壺中世界,是因有神性支撐,但他能擴大壺中世界的範圍,隻需避開神性便可,好似扯麵團一般,雙手隔空拉扯,有無形的牆壁就朝外延伸,直接覆蓋白家所在的整條街。


    這條街上的百姓好像憑空消失了。


    隻有房屋樓閣空寂。


    李害亂正攥緊手裏的劍,來到最近的距離,他最擅長的一擊必殺卻沒有成功,薑望雖然走神,但神國在時刻提醒著。


    薑望在瞬間拉開距離。


    純粹武夫搞偷襲是很稀罕的事情。


    但薑望沒有理由指責,因沉浸於力量而短暫失神,尤其是在分生死的戰鬥裏,是相當蠢的事情。


    隻怪他依舊沒什麽經驗,及冠前待在府裏紙上談兵,破入澡雪境也沒啥難度,不像別人,怎麽都得經曆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歲月,他隻是宅在府中二十年初入江湖的新人。


    他單純的想汲取養分,而沒有意識到李害亂是不同於以往的對手。


    薑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純屬順慣了。


    他需要逆境。


    雖然盡量努力不那麽懶,但陷入絕境的時候確實太少。


    缺乏應有的危機感。


    他得習慣居安思危,擁有配得上澡雪境修為的警惕。


    否則再強的人也怕被偷襲。


    除非強到別人根本破不了防。


    雖然有神國的存在,李害亂也確實很難偷襲成功,但薑望得有這個意識。


    處處都得先想好最壞的情況,謹慎是沒有錯的。


    不能讓自己太順,因為容易浪。


    他劃船還是盡可能用槳的。


    太浪的話,難以保證不會翻船。


    為此,薑望棄刀,要以己之短攻敵之長。


    真正的身臨險境。


    這麽做是很危險的,但想以最快時間擺脫憊性,這無疑是很好的方式。


    唯有痛了,才能深刻記住。


    可薑望的行為很顯然又讓李害亂搞不懂了。


    這家夥渾身上下都透著古怪。


    他有清楚感知到,壺中世界發生了變化,範圍更廣泛。


    這也可以讓他更能放開手腳。


    李害亂當然沒有做出棄劍這種蠢事,他雖是很擅長一擊必殺,可不代表正麵交鋒會弱。


    徹底放鬆後,氣息反而變得更雄渾。


    他已經很久沒有展露力量,此刻也終於生出些興奮之意。


    “我的武學資質算不上多好,弱冠時方入第二境,不惑前入第四境,知天命的年紀問鼎第五境的宗師,現今已是杖朝之年。”


    李害亂倨傲的看著薑望,“我曾經曆諸國內患,坐觀舊朝崩滅,我看著年青,是因宗師境巔峰開始,武夫也能返璞歸真,壽限兩百載。”


    薑望麵色平靜,說道:“果然如此,駱尊者也隻是普通宗師境,若非有體魄優勢存在,尋常宗師境武夫其實要弱於澡雪境修士,而宗師境巔峰武夫才有任意鎮壓澡雪境的實力,但肯定要弱於澡雪境巔峰修士。”


    宗師境武夫的體魄是能被澡雪境修士攻破的,宗師境巔峰武夫的體魄自然也能被澡雪境巔峰修士攻破,兩者境界其實未在同一層麵,能相提並論,純粹是因為武夫的體魄可以拉近距離。


    真正的同境層麵的修士及武夫,才是後者能占據較大優勢。


    宗師是武夫的第五境,澡雪僅是修士的第三境。


    第四境武夫才能與洞冥境修士處於同一層麵。


    武夫的基礎更長,雖然前麵無法與修士相提並論,但後麵便能體現出武夫的優勢。


    第四境武夫能瞬間轟殺洞冥境修士,而洞冥境修士隻能躲,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擊潰第四境武夫的體魄。


    與澡雪境修士處在同一層麵的是宗師境巔峰武夫。


    便意味著澡雪境修士很難擊潰宗師境巔峰武夫的體魄。


    但薑望仍舊沒有重新撿起刀。


    他需要等待一個時機。


    李害亂出拳。


    拳風破十裏。


    壺中世界當然沒有十裏。


    夜遊神以金丹為防,才抵消了拳風,沒有讓得壺中世界直接崩潰。


    薑望很及時的側身閃避,但僅僅被拳風擦到,便是一陣生疼,瞬間血肉模糊。


    堪比宗師境的體魄,終究隻是堪比,兩者體魄相差懸殊。


    好在神國的治愈力很強。


    但很痛就是了。


    薑望有些齜牙咧嘴。


    雖是想要接觸危險,讓得身軀及意識都習慣,能慣性的瞬間做出反應,可薑望也不會站著挨打。


    他自始至終都抱著白狐狸。


    此刻終於將其丟到一邊。


    摩拳擦掌,準備反擊。


    灼熱氣息裹著拳頭,他往前邁出一步,下一刻便來到李害亂身前,狠狠轟出!


    李害亂的身後就是小草閣。


    但他很清楚,待在壺中世界的僅是公子的元神,真正的公子尚在現實世界,哪怕下意識會冒出保護公子的想法,可同樣明白,公子不需要自己保護。


    然而,他終究沒有避開這一拳,而是揮拳迎上。


    哢吧的脆響,伴隨著飛濺的血液。


    薑望整條胳膊都扭曲,很疼,但他麵無表情,依舊出拳。


    李害亂的左手卻舉起了劍。


    薑望時刻戒備。


    劍鋒擦身而過。


    帶起一篷血花。


    “縱然你炁武兼修,可煉炁才是你擅長的,放棄修士的身份,與我對拳,讓自己傷得這麽重,莫非是心裏有什麽問題?”


    正常人都做不來這種事。


    薑望沒有迴答,他根本就不是炁武兼修,體魄是神國給予的,隻要汲取足夠的養分,修為會增漲,體魄也會更堅固,李害亂是不可多得的陪練,薑望當然期盼能物盡其用。


    他再出第二拳,已經很明顯比上一拳的力道更強。


    李害亂漸漸意識到了問題。


    看著薑望恢複如初的右臂,哪怕是損耗黃庭炁修複,可做到這般程度,必然會變得很虛弱,怎麽可能反而更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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