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頭。


    房間裏隻剩下薑望和姚觀海。


    因妖怪藏匿的能力很高,前麵是程顏尋了多日,才找到其蹤跡,現在又讓其逃脫,是因祭賢的緣故,降妖除魔迫在眉睫,被認定是執劍者和劍神之下最強的薑望,自然得出一份力。


    按照郡守的說法,那隻妖怪已經被程顏重傷,甚至可能連烏侯都不如,可天生就有的藏匿神通,讓得那隻妖怪隻要想躲,真不容易找到。


    “我沒想到你敢向執劍者拔刀。”


    看著皺眉的薑望,姚觀海語氣意味難明。


    薑望說道:“直抒胸臆罷了,雖然是因妖怪的問題,但他終究刺了我一劍,想來滿棠山執劍者也非小氣之人,反而很欣賞我的樣子。”


    姚觀海點頭說道:“敢向執劍者拔劍,他確實會欣賞你,畢竟勇氣可嘉。”


    薑望歎氣道:“原想著離開郡城,沒想到終是沒走成。”


    但其實薑望是有點期待的,他離開的主要原因,是郡城裏得不到神國養分,而妖怪的出現,便是大把養分送上門來,沒理由視而不見。


    更何況因程顏那一劍讓他直接破入澡雪境,說來反倒要感謝程顏了。


    對手實力越強,神國汲取的養分越高,可薑望沒有想再效仿這件事。


    畢竟程顏出劍事出有因,雖有殺意,卻非真要殺他,若是故意招惹此般強者,很可能養分沒得到,人就沒了。


    再次破境,使得神國升華,的確如同夜遊神所言,殺意臨身已經不是必然條件,但想要獲得大量養分,此條件依舊不可少,無非是汲取養分的方式難度降低了些而已。


    隻是遇到危險讓神國力量湧現的瞬間,就能直接獲得養分,但想要再汲取養分,就還是得讓目標對自己生出殺意。


    身臨險境是一迴事,直接送死又是一迴事了。


    睡了一日,夜裏已沒什麽睡意。


    姚觀海迴隔壁房間休息。


    薑望索性出門閑逛。


    雖因破境的關係,讓得薑望在外身子沒有那麽虛,可走了一段路,依然會覺得很累。


    郡城夜景也是很美的。


    更因祭賢的緣故,當日會戒備森嚴,百姓們在此之前,就像撒了歡兒般,使得郡城仿若臨近年關,熱鬧非凡。


    薑望待在酒肆門口,躺在藤椅上。


    街上外來的修士武夫變得更多。


    而在郡守的威名下,他們顯得老實本分。


    “你拒絕了劉玄命,又沒有選擇武神祠,寧十四迴神都搬人,但驍菓軍至今沒有態度,許是未瞧得上你,看來你隻能是堅定入我劍閣了。”


    林澄知很突兀地出現在酒肆門口,他背負雙手,微微抬著腦袋,像是在欣賞著夜色。


    薑望顧左右而言他,說道:“祭賢將至,謝吾行沒有一塊跟來?”


    林澄知淡淡說道:“滿棠山執劍者要來苦檀,青玄署自然第一時間便知曉,弄清楚執劍者的來意,確定妖怪逃來郡城方向,我便與劉玄命前來協助降妖,很巧你也在郡城,所以說你跟劍閣很有緣。”


    “......”薑望沉默了片刻,說道:“謝吾行自詡苦檀年輕一輩第一人,雖然又很快自詡第二第三,莫非是不敢參加秋祭大會,唯恐成了第四第五?”


    林澄知嘴角抽搐了一下,隻能無奈說道:“吾行早年已經參與過,且曾拔得頭籌,雖是沒有規定隻能參加一次,但再次參加的無非是依照宗門意願,掙臉麵來的,我劍閣不屑於此,何況山澤部眾顧景風的事情尚未解決,便讓他留在渾城了。”


    想到顧景風,薑望欲言又止。


    林澄知再次說道:“你莫要低估吾行,誰能想到渾城裏冒出你這麽一個家夥,蕭時年並非苦檀人士,郡守之女也是待在壟蟬,拋開這些例外,苦檀年輕一輩確實鮮有吾行之敵。”


    那隻能是謝吾行忒倒黴了。


    林澄知也很鬱悶。


    自謝吾行第一次參與秋祭大會,傲視苦檀年輕一輩,便得聖上召見,給他一頓誇,因兄長覺得謝吾行修行未成,便沒有讓他留在神都,聖上尊重兄長的意思。


    等到謝吾行真正下山曆練,便碰到了一個又一個怪物,差點就讓謝吾行心態崩了。


    劍閣真傳弟子出山,又曾拔得苦檀秋祭大會頭籌,可謂榮耀加身,結果沒做出來啥事,反而成了別人的墊腳石,這對劍閣而言,實在顏麵有損。


    但如果薑望入得劍閣,情況就大不相同了。


    可薑望明顯一直轉移話題,這讓林澄知很生氣。


    “那位執劍者和劍神閣下呢?”薑望再次轉話題,看林澄知的反應,應是暫且不清楚自己向程顏拔刀的事情,否則他肯定直接把自己綁去劍閣,一句廢話都不會講。


    林澄知聞言,頗為苦惱道:“那兩人打上癮了,怕是渾然把妖怪的事情給忘了。”


    薑望左顧右盼,奇怪道:“我沒有聽到任何動靜啊,他們在哪打的?”


    林澄知指了指天。


    薑望震驚。


    劍神和執劍者一戰,動靜肯定很大,得有多高,才能讓地麵啥都感覺不到?


    林澄知像是猜出薑望在想什麽,笑著說道:“他們隻是以很特殊的方式在打而已,目前大約已問劍三百招,各有勝負,滿棠山執劍者的確是名不虛傳的。”


    薑望暗暗咂舌。


    想著自己曾向程顏出刀,實則根本是蚍蜉撼樹!


    薑望穩定情緒,又問道:“前輩可知那是什麽妖怪,居然能從執劍者手裏屢次逃脫?”


    林澄知搖頭說道:“執劍者未言,我也不清楚,但我兄長答應會幫忙,雖然主要是因祭賢的緣故,不想生出事端,可妖怪的難纏也可見一斑。”


    他神情頗有些怪異的再次說道:“實則此戰是我兄長挑釁,誰讓執劍者把壟蟬的妖怪帶到了苦檀呢,幫忙是一迴事,不滿也是真的。”


    薑望沒覺得劍神什麽時候有挑釁,可能他們劍士有特別的挑釁方式。


    林澄知到酒肆裏取了一壺酒,飲上一口,說道:“因降妖的事情更重要,我且再給些考慮時間,但你肯定得加入劍閣,這話我說的,明日得勞碌些,你早點睡,對了,酒錢記得給。”


    他揚了揚手裏的酒壺,如一陣風般消失不見。


    不當人子這話已經說煩了。


    看著追出來的酒肆掌櫃,薑望默默付了銀子。


    ......


    翌日。


    薑望剛剛走出客棧,便見郡守、林澄知和劉玄命都在,甚至鐵錘姑娘抱著白狐狸,正在打著哈欠。


    郡守說道:“執劍者往北去了,劍神往南,我們兵分數路,探查郡城周圍。”


    薑望微微皺眉,劉玄命和林澄知都沒說什麽,想來雖是清楚自己會幫忙,但郡守並未告知他們有關拔刀的事情,他對此事本沒有什麽想法,可郡守為何要隱瞞呢?


    是為了給執劍者麵子?


    又或是依舊打算讓自己參與秋祭大會,但不想把自己抬得太高,以免傳揚出去,直接麵聖,跳過秋祭大會,讓苦檀錯失可能會降臨的新氣運?


    若是這般,郡守對苦檀氣運真是煞費苦心。


    但薑望依舊沒想要參加。


    “已有一日,妖怪善於藏匿,怎能保證仍逗留在郡城附近?”


    郡守說道:“執劍者已言明,妖怪隻有待著不動,才能藏匿更深,若是借機逃離郡城,他與劍神早就察覺了,自妖怪逃至苦檀,便是躲躲藏藏,執劍者也是因此洞悉其蹤跡。”


    “可妖怪很警覺,但凡注意到執劍者出現,便不再輕舉妄動,等著危險遠離,方才行動,若非妖怪隻往人煙處跑,執劍者不好出手,否則也不至於那般難纏。”


    薑望醒悟為何程顏會篤定妖怪藏在自己身上,可妖怪又是怎麽再次逃走的呢?


    莫非掉下來後,就一直藏在坑裏?


    若是這般,程顏在明白妖怪未藏身自己後,理應直接朝地麵出劍,是他沒有想到,還是覺得劍神的出現,要比斬妖更重要?


    執劍者已經與劍神打完,藏在坑裏的妖怪或是已經逃走了,但妖怪有動作,為何這兩位大物沒有察覺呢?


    是執劍者小覷了妖怪?


    要麽原地待著能藏匿更深,可妖怪輕微的動作,恐怕仍是難以第一時間察覺,否則也沒本事從壟蟬逃到苦檀,要不然劍神就不會親自幫忙了。


    薑望看了鐵錘姑娘一眼,說道:“按照執劍者所言,非澡雪境巔峰修士很難察覺其蹤跡,我們又該怎麽找?”


    他原是猜想郡守以為自己境界比表麵上更高,讓自己幫忙便情有可原,雖尚不知郡守真正的實力,但劉玄命和林澄知都未入澡雪境巔峰,甚至鐵錘姑娘都來了,薑望就很好奇。


    郡守稍微沉默,說道:“真正的關鍵在執劍者和劍神那裏,我們隻能碰運氣。”


    薑望頓感錯愕。


    “神都設立青玄署的目的,便是為降妖除魔,麾下又有張天師,符籙五花八門,尋妖的符籙沒有那麽稀缺吧?”


    他看向劉玄命。


    而郡守已經開口說道:“青玄署自有各種各樣的尋妖符籙,但前麵講過,此妖非凡類,而且除了蠃顒,妖怪的靈智與人無異,它們也會有法子克製符籙。”


    “何況很多符籙能做到的事情,修士自身就能做到,張天師雖有不斷改進符籙,可妖怪同樣沒有原地踏步,想以智慧及旁門勝妖,完全沒有用力量取勝更簡單。”


    “其他方麵倒是還好,道行低的妖怪沒能力克製符籙,但真要刻意想藏,仍是麻煩,在真正的大妖麵前,任何花裏胡哨的手段皆是虛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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