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咱別這麽勇......”護衛首領試圖讓自家公子改變想法,雖然他覺得成功的可能性很低,但隻要想到澡雪境三個字,他便腿肚子打顫。


    “怕什麽?有事本公子兜著。”那位公子顯然是我行我素之輩,“你們隻需拆了他的馬車,剩下的事情,本公子親自來。”


    護衛首領的腦子裏天人交戰,猶豫道:“公子,咱話先說好,我們拆了馬車就跑,但小的會搬救兵,您到時可別怪我們跑得太快。”


    護衛們對公子很敬畏,但某些時候,他們又好像跟自家公子沒啥關係,當著公子的麵居然敢說出這種話,而那位公子也是理所應當的模樣,甚至很嫌棄地擺手道:“快點滾。”


    “得嘞!”護衛首領飛一般離開。


    別管之前怎麽害怕,答應公子的事情,就得做到,但要拆掉一位澡雪境大修士的馬車,他們得偽裝一番,縱然覺得可能多此一舉,可表麵功夫得做好。


    天色未暗,護衛們已經穿上了夜行衣,在雨霧裏馳行,惹來百姓仿佛看傻子的眼神。


    有武夫很奇怪,問旁人道:“郡城有郡守大人在,怎麽這些人此般造次?雖然看著癡愚,但明顯不是要去做好事,他們不要命了麽?”


    有百姓微微笑道:“沒見識了不是,以前郡城裏肯定不會出現這種情景,但近半月裏卻時常發生,那都是因為鐵錘姑娘迴來了。”


    “這些穿著夜行衣的人也非癡愚,最多是腦子不太好使,別管他們如何打扮,隻要看著奇怪,那身份就已經徹底暴露了。”


    “我仍記得上迴,他們都戴著娃娃愛玩的兔子麵具,目的是到酒肆買酒,是因鐵錘姑娘喜歡喝酒,但又要瞞著家裏長輩,便吩咐護衛偽裝買酒,瞧他們往酒肆去,怕也是為了買酒。”


    武夫瞠目結舌。


    何其奇葩?


    百姓又道:“咱雖然心知肚明,但這些人的確很好玩,不過你看向他們的眼神也要稍微藏一藏,否則被察覺的話,他們自覺暴露,下迴打扮會更傻,一不小心會把自己笑死的。”


    武夫直接啞口無言。


    他整理一下情緒,好奇問道:“那位鐵錘姑娘是何人啊?”


    想著姑娘家的怎麽會有這種名字?


    怕不是個打鐵的?


    百姓頓時緊張的四處觀望,拉著武夫到一邊,竊竊私語。


    就見武夫的表情變幻莫測。


    緊跟著似是被嚇到,慌忙就跑了。


    ......


    護衛首領很是謹慎,在距離酒肆尚遠時,便打起手式,護衛們分散開來,有在酒肆旁盯梢的,有打掩護的,有當牆的,護衛首領在‘牆內’親自動手拆車。


    然後有百姓在遠處默默圍觀。


    薑望也在看著,但他沒有製止。


    隻是覺得這些護衛掩耳盜鈴的做派,畫麵真清奇。


    護衛首領掀開車簾,愣了一下,又退迴來,打量幾眼馬車,嘀咕道:“果然是潯陽候府的小侯爺,表麵上隻是很普通的馬車,但裏麵坐墊都是金絲的,這要是拆了,也忒可惜了。”


    他小心翼翼把車廂裏貴重的玩意兒拆下來,唯恐磕著碰著,遞給旁邊的護衛,囑咐道:“看好了,等會兒咱給當了去。”


    膽子一大起來,護衛首領啥都不顧了,確信再沒有貴重的東西,他伸手一揮,護衛們一擁而上,很快便把馬車拆得七零八落。


    車軲轆都給跺碎它。


    做完這一切,真就沒有半點遲疑,以最快速度逃之夭夭。


    但沒跑出幾步,身子便僵住了。


    一股極強的威壓籠罩著他們。


    護衛首領微微側目,斜眼上挑,酒肆屋簷上半躺著一道身影,正是之前駕馬車橫衝直撞,並信手間把他們全部扇飛的老者。


    雨珠墜落,沒能沾染老者分毫。


    若非修士,便是境界極高的武夫。


    護衛首領麵容嚴肅,驀然喊道:“都是我家公子的主意,有事找我們家公子!”


    姚觀海錯愕,感慨道:“你真是一位忠心耿耿的護衛。”


    護衛首領自然道:“閣下謬讚。”


    姚觀海瞪大眼睛,說道:“我是在誇你?”


    護衛首領費解道:“不然呢?”


    姚觀海啞口無言。


    你可真是個人才。


    薑望撐傘坐在酒肆門口,免得雨珠濺到身上,淡淡說道:“把東西留下。”


    護衛首領背對著,渾身僵住,也轉不了身,但卻正氣凜然,剛剛要說話,貌似是唯恐自家護衛再丟人,那位公子撐著白色油紙傘出現,恨鐵不成鋼的道:“閉嘴!”


    緊跟著,護衛們就發覺自己能動了,他們依舊沒有遲疑,邁開步伐,很快便跑得沒影兒。


    護衛首領的聲音仍在響徹,“公子要撐住啊!”


    公子嘴角抽搐,有這麽一群護衛,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表麵上是護衛,實則每迴都是本公子護他們。


    姚觀海看著那位公子,麵色微沉,說道:“小姑娘,能耐不低啊,輕描淡寫就把那些護衛救了。”


    公子從未有隱瞞身份的想法,雖自稱本公子,也被護衛們稱作公子,但她始終都穿著漂亮裙子,此時淡淡說道:“本公子一生正直,不走彎路,你們迎麵而來,不給讓路,便是要讓本公子走彎路,此仇不共戴天。”


    薑望滿臉茫然。


    正直兩字是這麽解釋的?


    他驚訝道:“姑娘是腦子有問題吧?”


    話音剛落,周圍百姓紛紛怒目而視。


    “你腦子才有問題!”


    “怎麽能這麽說鐵錘姑娘!”


    “簡直是不當人子!”


    “渣宰!敗類!”


    薑望差點被噴成狗。


    他覺得這幅場景很不對勁。


    而鐵錘姑娘瑩白如玉的小臉黑了一瞬,怎麽直接把本公子的芳名說出來了!


    她對父親的恨意此刻又升了一階,取得什麽破名字!


    這能是閉月羞花小娘子該有的名字?


    她朝著百姓羞惱道:“叫我公子!”


    百姓們齊聲道:“鐵錘姑娘別怕,有我們在!”


    有你們在,本公子更怕。


    她其實在郡城待得時間並不長,豆蔻年前便離開了郡城,可因身份及鐵錘之名的緣故,卻在郡城有著很高的名氣。


    整個酒仙鎮的百姓都把她看作親閨女一般,縱然離開了那麽久,她迴來後到處惹是生非,百姓們對她的‘愛’也絲毫未減,甚至愈演愈重。


    隻怪本公子模樣太好看了。


    鐵錘姑娘瞅了一眼薑望,思忖著,這家夥長得也挺好看。


    如此看來,真正讓百姓喜愛的純粹是本公子的人格魅力。


    好煩哦。


    實在是民心所向,薑望果斷認錯,因態度誠懇,這才止息百姓們的憤怒。


    薑望拍了拍胸口,挑眉說道:“姑娘是郡守家的吧?”


    想到自己縱馬車疾行,而郡守沒有理會,應是清楚原因,而百姓們又對待鐵錘姑娘非同一般,那些護衛明目張膽穿著夜行衣‘打劫’,自始至終,郡守都未曾理會,真相便隻有一個了。


    按照姚觀海的說法,酒仙鎮百姓應是對郡守奉若神明,因郡守愛民如子,任何事情都首先考慮百姓,讓得酒仙鎮百姓生活樂無邊。


    雖說整個酒仙郡都是郡守管轄,但畢竟範圍太大,也是力有未逮。


    而郡守又很接地氣,跟百姓們打成一片,使得百姓心裏敬若神明,表麵上又能像最親密的鄰居一般隨意,更是把對郡守的愛戴,加倍給予了鐵錘姑娘。


    當然,這些細節上麵的事情,薑望便不清楚了。


    他由衷說道:“鐵錘姑娘一生正直,自是無錯,但行路都要很直,就有點過了吧?如果前麵是一堵牆,必須得拐彎,難不成鐵錘姑娘也要撞牆而行?”


    鐵錘姑娘覺得薑望此人很可惡,一口一個鐵錘姑娘,真真氣死本公子也!


    她冷著臉說道:“本公子雖一生正直,但又不是白癡,有牆還能往上撞?你在羞辱本公子麽!”


    薑望鬆了口氣,說道:“那這麽看來,也不算太過分,終究是誤會一場,鐵錘姑娘也把我馬車拆了,此事便這般揭過吧。”


    鐵錘姑娘怒道:“你想得美!”


    百姓們當即附和道:“就是!別以為你長得美,就能想得美!”


    薑望也怒了,“罵我?我堂堂大男子,你們說我長得美?!”


    百姓們一時語塞,怎麽意思?誇你還不行?


    雖然我們確實沒有誇你的意思。


    姚觀海沒有眼力勁的說道:“咱講真話,你長得確實美,但終歸是底子好,修士返璞,無非是恢複年輕時候的模樣,哪怕到了澡雪境,能再升華一下,也沒見幾個像你這般好看的。”


    薑望憤恨道:“我長得好看是我的錯?”


    鐵錘姑娘接話道:“那總不能是我的錯。”


    薑望險些一口氣沒上來,“占我便宜?”


    真是豈有此理!


    要不是我現在很虛,誰管你跟郡守什麽關係,早揍你了!


    所謂想郡守,郡守到。


    一位中年男人從天而降。


    緊跟著護衛首領再次出現,“公子,我搬救兵來了!”


    中年男人直接給了他一錘頭,“把小姐扔在這兒,自己跑,你還有臉了?”


    護衛首領很委屈,說道:“郡守大人,屬下也是聽命行事。”


    郡守挑眉,拍著他的肩膀,笑道:“那你可真是忠心耿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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