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望捧著銅鏡,不管怎麽拍打唿喚,魍魎都再沒有任何反應。


    抑鬱了?


    他覺得有點愧疚,好像一不小心把妖怪給玩壞了。


    “小侯爺,可是已經解決了?”


    周捕頭目睹著薑望一次次虐妖的畫麵,但他卻以為是妖怪難纏,瞧把小侯爺累得,臉都白了,為了渾城安危,小侯爺真是當仁不讓,吾輩楷模啊。


    薑望微微猶豫。


    魍魎肯定是還在的。


    但好像跟死了沒啥區別。


    剛剛那一番作為並非毫無意義。


    他確感覺到對於那股力量的掌控程度更嫻熟了些。


    甚至能看得出來,銅鏡裏的魍魎雖有很重地煞氣,但應當沒有害過人。


    魍魎要寄藏在老舊器物裏,除非是有人搬動,否則魍魎是沒有辦法控製器物移動的,如果待在沒有人煙的地方,那自然沒有機會傷天害命。


    又因陶天師將其抓獲,一直藏在家裏,雖不清楚究竟做了什麽,但銅鏡裏的魍魎確實弱得很,跟棲霞街破巷裏那隻魍魎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兩種情況結合在一起,使得銅鏡裏的魍魎極度虛弱,也就隻能嚇唬嚇唬人罷了。


    現在又被薑望一頓虐,怕是連嚇唬人都不會了。


    他看向周捕頭,說道:“自是解決了,這銅鏡便還給陶天師吧。”


    想著已經弱到此般程度的魍魎,有陶天師的符籙鎮壓著,很難出什麽狀況,若非舒姑娘意外撞見,陶天師抓獲魍魎那麽久,不也一切如常?


    周捕頭朝著薑望感謝一番,又安撫了陶天師幾句,便告辭離開。


    而陶天師癱坐在地,注視著手裏的銅鏡,神色幾番變化,隨即抬眸看向薑望,說道:“謝過小侯爺。”


    薑望微笑道:“你懂得便好,若再有什麽意外出現,你應當也懂得我會怎麽做。”


    陶天師點點頭,事實已經證明,小侯爺絕非常人,他有些惶恐。


    他是會製作些符籙不假,但並沒有渾城裏傳得那麽神。


    其實他都算不得一名真正的天師。


    所謂畫符驅妖,隻是他初窺門徑,摸索出了一種很簡易的符籙,能鎮壓弱一些的魍魎,卻根本沒本事殺妖。


    但也確能趨吉避兇,甚至可借符籙治愈某些病症,曾救活鎮守大人,僅是湊巧罷了。


    他想著若能借助魍魎,研究出真正強大的符籙,便可坐實名聲。


    現在看來,日後要低調行事才行。


    原本渾城裏基本不見修士,他做什麽都不會被人察覺到問題,可經此一事,他感到有些害怕了。


    沒有再提要給薑望算命的事情,他有些步履蹣跚地離開了潯陽候府。


    吞咽唾沫地聲音響起。


    寧十四緊緊拽住舒姑娘的衣袖,顫抖著聲音說道:“師妹,果真是誤會了,此人哪裏是什麽妖怪,分明是一位修士啊。”


    隻有極少數的魍魎才會對洞冥修士造成威脅,否則也隻是解決的時間快慢罷了,但像薑望那般,把魍魎錘著玩,絕非尋常洞冥修士能做到的事情。


    且他很清楚,師妹也是真正入門的修士,但明顯不是薑望的對手。


    他隻能合理猜測,薑望或是洞冥巔峰的大修士。


    雖然跟舒姑娘是一個老師教出來的。


    但寧十四隻是武夫而已。


    他有自信,可以一拳打敗師妹。


    亦很篤定,縱使出百拳,也奈何不得洞冥巔峰的修士。


    兩者根本不在一個層麵上。


    舒姑娘兀自嘴硬道:“興許隻是偽裝呢,誰說妖便不能殺妖了?”


    哪怕覺得有問題,可又覺得很有道理的樣子。


    寧十四猶豫道:“要不咱們先撤?且不管他是不是妖怪,貌似都不是我們能應付得了的。”


    舒姑娘很遲疑。


    而在侯府外麵藏著的同伴,腿都蹲麻了。


    若非他們要麽是三境武夫,要麽是處在百日築基階段的半路修士,懂得隱匿氣息,否則早就被周捕頭全逮到了。


    在舒姑娘仍在遲疑地時候,薑望趁著‘海市蜃樓’的力量沒有消散,當即便朝著空處揮出幾拳,伴隨著爆響,整座侯府都在震顫。


    躲在外麵的人嚇得紛紛閃避。


    寧十四很震驚。


    看似薑望在隨意出拳,但拳風所指,皆是同伴躲藏的位置。


    隻因同伴們都在侯府外麵,薑望此舉顯然隻是警告。


    他不由分說的拽住舒姑娘,向薑望躬身說道:“冒昧登門,打攪了先生,實為罪過,我們這便離開,請先生莫要動氣。”


    他有些慌不擇路,拉著舒姑娘又一次翻牆而出。


    薑望愣愣的看著牆頭。


    想著是不是要把牆壘高點?


    ......


    杜家府宅。


    老管家踏出尚未修繕的大門。


    杜蘅戰戰兢兢地歡送。


    直到老管家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裏,他方才抹了把冷汗。


    除了薑望自己,侯府裏的大人物全都在杜家溜達了一遍,實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杜蘅督促家仆,請來大批匠人,要最快時間把大門修好。


    迴頭看到杜言若,杜蘅歎氣道:“這三天兩頭的被侯府找上門,連個安穩覺都沒法睡,我都要考慮舉家搬出渾城了。”


    杜言若看向那些修門的匠人,拉著杜蘅走到沒人之處,說道:“蔡棠古迴到魚淵學府,有意添油加醋,屆時若有學府大物出手,薑望也隻能跪地求饒,可我擔心再出什麽意外,杜家牽扯其中,便無退路可走了。”


    “擺在我們麵前的隻有兩條路,要麽得到潯陽候府的諒解,把杜家扯出去,要麽便隻能拚死一搏,把薑望置之死地。”


    杜蘅沒想到自家閨女這般狠辣。


    “蔡棠古果真再失敗的話,我們又有什麽能耐把薑望置之死地?”


    他沉聲說道:“雖然澄兒的腿是被單琦玉打斷的,可薑望終究留了他一命,那童霽也隻是因為薑望再被刺殺,合理懷疑我們,不是已經解釋清楚了麽?我實在覺得沒必要走第二條路。”


    杜言若說道:“想要走第一條路,難免受些屈辱,我是萬萬不願向薑望低頭的,不管怎麽樣,我們都得準備一張底牌。”


    杜蘅嚴肅道:“若兒可是已經有了主意?”


    杜言若點點頭,說道:“在我和蘇師兄初離魚淵學府時,便有聽祭酒大人講過,此次尋仙,朝堂很看重,我們隻是探路者,據聞,青玄署也會派人前來,且來者會是比蔡棠古更強的修士。”


    杜蘅問道:“那個青玄署為何會幫我們呢?”


    杜言若微笑道:“青玄署高居廟堂,統管隋國修士,更肩負著降妖除魔的重任,能夠在魚淵學府以優異成績畢業的學生,方有機會入青玄署任職,兩者本就有著緊密聯係。”


    她神色變得冷冽,“隻要把薑望和妖怪扯在一起,於公於私,青玄署都沒道理視而不見。”


    杜蘅震驚道:“此般是否太過冒險了些!”


    他此刻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女兒。


    若隻是因沒有臉麵向薑望低頭,便直接把薑望陷於絕境,這怎麽也不像是自家女兒能做出來的事情。


    就連杜蘅都覺得此計過於狠毒。


    甚至但凡出問題,便是致杜家於萬劫不複啊。


    在杜子澄平安迴來後,杜言若始終都在思考一個問題。


    薑望把自己喜歡他的事情告訴杜子澄究竟是何目的?


    她想來想去都是為了羞辱。


    若是在此刻登門,祈求薑望饒恕杜家,她不敢想象會麵臨什麽樣的場景。


    既然薑望無情,那就休怪她無義。


    所謂得不到的便毀掉。


    杜家又處於艱難境地,這是唯一翻盤的機會。


    否則她將終日裏活在薑望的羞辱之下。


    ......


    夜空如洗,繁星璀璨。


    潯陽候府。


    薑望躺在屋子裏的藤椅上,緊皺著眉頭,“若非杜子澄,那老者又是從何而來?”


    老管家坐在一旁,說道:“想要調查其身份,卻非易事,雖未曾真正交手,但隻以其擲出短刀的力量,便最次也是四境武夫,且出招果斷,見錯失良機,無任何猶豫撤離,都很符合漸離者的行事風格。”


    他看向薑望,猜測道:“若無意外,很可能是同在西城巷行刺公子的漸離者有關,或在渾城本就來了兩位漸離者,而杜子澄隻是找到其中一個,現在另一個來尋仇。”


    薑望揉著眉心,說道:“雖然很有道理,但猜測終究隻是猜測,想來他一次不成,肯定會尋機會出手第二次,這些日子童伯找個緣由暫時離開侯府,讓單琦玉也先迴黑焰軍營地,與其費心費力的調查,不如主動給他機會。”


    老管家現在對薑望很放心,也沒覺得這般做會有危險,便點頭說道:“那公子早些歇息,明日一早我便借著調查此人為由,帶單琦玉一同離開。”


    薑望說道:“還是要做得妥善些,短時間裏他定然隻會在暗中觀察,要給足他出手的最佳契機,且不露破綻,否則很可能功虧一簣。”


    若要避開,自當得有最合適的理由,如果理由不恰當,在時間的安排上就會出問題。


    例如很快能解決的事情,偏偏耽擱了很久才迴來,但凡有點警覺性,都能看出其中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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