潯陽候府。


    種植著各種奇花異草的院子裏。


    薑望躺在藤椅上,眯著眼睛。


    很認真思索著麵對妖怪蠃顒和蘇淩夷時的一幕幕。


    他基本可以確定。


    是要自身受到很大威脅的時候,那股力量才會出現。


    想要徹底掌控那股力量,他得不斷讓自己身處險境。


    依照自己這虛弱不堪的身體,想要遇到危險,貌似是非常簡單的事情。


    他甚至想著,這股力量是否本來就在自己身體裏?


    隻是以前被保護在家裏,不讓出門,沒有機會遭遇危險,否則這股力量是不是很早就會出現了?


    他這兩天一直都在研究那把刀,根本沒有發現任何特別之處,如果不是刀的原因,那便也隻有這一個可能性了。


    目前侯府裏唯一的婢女,此時提著一把大長劍,灰頭土臉的從院外走來,輕喚了一聲,“公子。”


    薑望側頭瞥了她一眼,“小魚啊,姑娘家家的要矜持,別總是舞刀弄槍的,瞧你那副好像在泥坑裏滾過的模樣,怎麽配得上我侯府大婢女總管的身份。”


    小魚伸手抹了把臉,扔掉手裏的大長劍,直接把藤椅的腿角切斷。


    薑望嚇得卷起雙腿,罵罵咧咧,“我早晚要死在你手裏!”


    小魚雖然臉蛋髒兮兮的,但仍舊依稀看得出來,其容貌姣好,身姿豐腴,年紀不大,已然出落的亭亭玉立。


    隻是那個眼神實在很冷,讓得薑望都不敢與之對視。


    “又有啥事啊?”


    小魚輕聲說道:“公子說幫我找來的絕世秘籍,我照著練了那麽久,一點用沒有,您不會是在騙我吧?”


    薑望閉著眼睛,淡淡說道:“怎麽會沒用呢,你提著把大長劍可是好幾次差點要了我的命,再說了,既然是絕世秘籍,哪能輕易就能練成呢,你要有耐心啊。”


    雖然小魚覺得這番話很有道理,但又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哪有什麽絕世秘籍,隻教揮劍,其他半點招數都沒有的?


    看著好像暫時被糊弄過去的小魚,薑望其實很惆悵。


    三年前,他偷偷跑出侯府,在棲霞街裏閑逛。


    遇到了貌似正在被人追殺的小魚。


    那也是薑望第一次見到修士。


    他當時就覺得小魚這丫頭很不簡單。


    畢竟是被傳聞中的修士追殺啊。


    若非老管家及時出現,帶著薑望和小魚藏了起來。


    怕是他們都沒命可活。


    小魚練武的目的自然是為了報仇。


    但她雖然看起來很高冷聰慧,其實有點傻。


    居然妄想通過練武來對抗修士!


    薑望自是不會讓小魚去送死。


    但為了讓小魚有奮進的目標,這才故意弄了本所謂的絕世秘籍讓她練。


    明明是個單純的傻丫頭,卻整日裏想著怎麽去殺修士。


    真是離了大譜。


    而讓薑望很服氣的是,明明隻是個假秘籍,小魚卻好像真的練出了些門道。


    侯府的西牆,三天兩頭的被小魚揮劍搞塌,為此修牆的費用都不知道花了多少。


    此時,有跛腳的老者來到院子裏,很是和藹地看了小魚一眼,隨即朝著薑望躬身道:“公子,府外有人拜訪。”


    薑望很是意外。


    如果依舊隻是那些媒婆上門,老管家是不會來通報的,但正兒八經來拜訪侯府的,這兩年裏可一個都沒有。


    ......


    侯府門外,站著一位身穿灰布長衫,手持拂塵,頗有一副仙風道骨模樣的老頭兒。


    薑望看到來者,很是驚訝,“陶天師?”


    天師是一種尊稱,據說此類人懂得畫符驅妖。


    雖然薑望未曾親眼見過,但陶天師在渾城裏名聲很響,各種事跡十分傳神,不似作假。


    但他對此始終持有懷疑態度。


    陶天師輕擺拂塵,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小友,算命否?”


    薑望默然無語。


    就像老許頭整日裏纏著他介紹媳婦兒一樣。


    自從某次偷跑出門,跟這位陶天師結識後,每次見麵的第一句話都是要給他算命。


    而今天居然直接找上門來,倒也是頭一遭。


    陶天師自顧自地說道:“小友,你有大兇兆啊。”


    薑望:“......”


    陶天師又很鄭重其事的說道:“我與小友半年前第一次見麵,便看出了小友身上有一絲兇煞之氣,隻是小友不願讓我破解,時隔許久,我預感到小友身上的兇煞之氣必然已至頂峰,故不得不登門拜訪,此次小友可莫要再拒絕我了。”


    見薑望依舊不說話,陶天師往前邁出一步,作深唿吸狀,再次說道:“若小友有甚懷疑,我可先行幫小友破解兇兆,事成後再收費。”


    薑望微微皺眉,說道:“怎麽個破解法?”


    陶天師笑道:“小友身上的兇煞之氣較為特殊,往日裏或許不會察覺到異常,但這兩天兇煞之氣凝聚到頂峰,小友也會慢慢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到那時不僅破財,亦會傷命。”


    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薑望想起妖怪的事情。


    他的神色不僅起了些變化。


    陶天師微微一笑,說道:“破解之法其實很簡單,小友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娶個媳婦兒。”


    薑望:“......”


    陶天師被薑望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說道:“我可沒有收到哪家娘子的銀子,故意用這種方法說媒,這確實是破解之法,而且是要娶陽年陽月陽日陽時出生的姑娘。”


    薑望依舊很懷疑地盯著陶天師,“你覺得我信了麽?”


    陶天師搖頭道:“老夫一生行事坦蕩,絕無半點虛言,小友,你要信我啊。”


    薑望沉默片刻,輕輕抬手一揮,“童伯,送客!”


    老管家應聲走了出來。


    微笑著把仍在極力勸說薑望的陶天師請走。


    薑望轉身迴府。


    潯陽候府很大,但除了薑望,便隻有一個老管家,一個小丫鬟,以及畫師趙汜。


    除了住在前院的老管家,以及要照顧薑望起居的小魚,趙汜亦有獨屬於他自己的院落。


    此刻的趙汜正在院子裏作畫。


    見到從外麵進來的薑望,他用嘴巴嗦了嗦毛筆,當時便下筆如有神助,整座渾城的樣貌都躍然紙上,栩栩如生。


    “我覺得我的畫技又升華了,三年裏行遍渾城每個角落,精益求精的勾畫每一個細節,此時終於大功告成,這絕對是可以流芳百世的神作!”


    薑望思忖著陶天師的話,隨口說道:“能賣出三兩銀子不?”


    趙汜頓時臉紅脖子粗,“庸俗!實在庸俗!”


    薑望繼續說道:“畫得再好,賣不出價錢,還是得餓死,當年要不是我好心收留你,你怕是墳頭草都幾丈高了。”


    趙汜很氣,但他沒有辦法反駁。


    當年他確實是餓得快死了,否則也不可能在街頭賣畫。


    他也不知道遇見薑望,究竟是運氣好,還是倒了大黴。


    猶記得當初他滿臉頹廢的模樣,那麽好的畫作卻無人問津,忽然出現一個長得極其好看的少年,要讓他幫其畫一幅畫。


    他的情緒是相當糟糕,故意把人畫的醜陋不堪。


    沒想到卻被誇讚了一番。


    他當時就覺得那人有病。


    事實證明,薑望確實有病,趙汜覺得自己也有病。


    居然稀裏糊塗的以畢生才華換了口飯吃。


    說好聽點,是潯陽候府堂堂小侯爺的禦用畫師,歸根結底不就是個家仆嘛。


    薑望完全沒有意會到剛才發生了什麽,隻是突然好奇問道:“陶天師的名聲是真的麽?”


    趙汜不去看薑望,但還是迴答道:“徒有虛名之輩是長久不了的,但陶天師的名聲怎麽說也在渾城響亮了二十餘年。”


    “五年前我倒也親眼目睹過陶天師的能耐,當年快要病死的鎮守大人,遍尋名醫無果,卻被陶天師隨便一張符籙給救了迴來,到現在鎮守大人也是活蹦亂跳的。”


    薑望若有所思。


    不管陶天師說得是真是假。


    又是否跟自己忽然擁有的那股力量存在關聯。


    他本身就沒幾年可活了,又何須在意?


    如果能夠掌控那股力量,甚至踏上修行路,壽命得以延長,怎麽都不是壞事。


    薑望原本有些觸動地情緒恢複過來。


    忽聞渾城某處震動。


    緊跟著有數道身影,自棲霞街上空掠過。


    在渾城裏是很少見修士出沒的。


    既是出現,必有原因。


    薑望徑直離開,叫上依舊在練習揮劍的小魚,出了侯府。


    就在相鄰的破巷裏,站著三位氣質截然不同的人。


    身後都背著一把劍,分別穿著白袍、青袍和紫袍,歲數大約都在不惑之年。


    “此地確有莫名氣機殘留,但實在很難看出什麽。”


    青袍修士探查周圍,緊皺著眉頭。


    白袍修士則歎了口氣,說道:“我們也未曾見過仙跡,隻能按照記載來推斷,但不可否認的是,仙人的臨世,肯定就在這棲霞街裏。”


    紫袍修士忽然問道:“仙人臨世到底是怎樣一種畫麵,是仙人直接降臨,還是從母胎降生?”


    白袍和青袍修士對視一眼,齊齊搖頭,“我們也不清楚。”


    雖然有關仙人的記載很多,但基本都沒有很詳細。


    莫說是普通人或尋常武夫了,其實就連他們這些修士,也隻知神都裏有位仙人。


    但誰都不清楚那位仙人長什麽樣子,究竟是怎麽來的。


    又或者,神都裏那位仙人,根本就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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