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十四年,有海市蜃樓屹立長夜,妖怪蠃顒大規模出現,渾城棲霞街多處房屋被毀,幸,無人傷亡......”


    鎮守府衙裏,渾城鎮守正在接待來自魚淵學府的兩位客人。


    他們是一男一女。


    身穿黑衣,腰間懸劍的男子,看著卷宗記載,深深皺起眉頭。


    渾城鎮守賠笑道:“說來倒也奇怪,這些蠃顒就像憑空出現的,而且都在棲霞街,因事發突然,等我們趕到時,發現妖怪都僵在原地,根本沒有遭遇到任何反抗,就把它們全除掉了。”


    這裏麵存在著很大問題。


    另一位穿著白裙的女子,輕聲說道:“蘇師兄,我們得去棲霞街再查證一番。”


    根據古籍記載,仙人臨世,總會伴隨著異象出現。


    傳聞中,隋國神都裏便有一位仙人。


    而渾城有‘海市蜃樓’的異象降臨,又有數十年難遇的妖怪群襲,都跟古籍中描述的場景很像。


    他們奉命前來,若能再尋到一位仙人,必是大功一件。


    ......


    棲霞街路口,很突兀地擺著一張藤椅。


    薑望就躺在上麵,他的那張臉雖然如同精細雕刻般好看,但卻很是蒼白,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


    有獨臂男子蹲在旁邊,收拾著眼前的畫,嘴裏嘀咕個不停,“有病就在家裏躺著,非得往外跑,要是再有妖怪冒出來,可如何是好?”


    薑望正以一種探尋的目光掃量著路上行人,聞言心想:是啊,妖怪怎麽還不來?


    “鎮守府衙到處在宣揚剿滅妖怪的功績,但我覺得肯定是有傳聞中的修士出手,隻是沒有露麵而已,否則明明很兇惡地妖怪,怎會突然僵在原地,任人宰割?”


    薑望猶豫道:“我要說妖怪是被我控製住的,你信不信?”


    趙汜轉頭看著薑望,“你覺得我信了麽?”


    果然啊。


    這的確是很難讓人相信的事情。


    其實就連薑望自己都覺得可能是錯覺。


    但妖怪出現在棲霞街又是事實。


    兩日前,他剛剛及冠。


    老管家取出了據說是父親曆經艱難險阻撿來的一把刀,作為禮物,送給了他。


    在接觸到那把刀的時候,他的腦海裏便忽然浮現出了一座隱匿在雲霧中的‘海市蜃樓’。


    沒等他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棲霞街裏就冒出了數不盡的妖怪。


    擁有著四隻大眼睛,十八條大長腿,高約兩丈,形似蜘蛛的妖怪蠃顒,瘋湧到他麵前的時候。


    薑望心裏就隻有一個念頭。


    你別過來啊!


    然後。


    妖怪便真的全都停住了。


    他最終猜測是跟那把刀有關。


    老爹曆經艱難險阻撿來一把刀,這種事情本身就很離譜。


    他覺得這把刀肯定大有來頭。


    但在老管家那裏也沒有詢問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雖然期盼妖怪再襲渾城,是很不道德的事情,可要證實自己是不是能夠控製妖怪,總得再遇到妖怪才行。


    他現在看路上每一個行人都像妖怪。


    然而,事實證明,連個妖怪毛都沒有。


    此時,有馬蹄聲響起。


    穿著一黑一白的男女,騎著兩匹高頭大馬,緩緩而來。


    白裙女子勒馬止於藤椅前,居高臨下看著薑望,嘲弄道:“這不是小侯爺嘛,數年不見,這麽快就把侯府家底敗光,淪落到在街頭賣畫了?”


    “我現在已經就讀魚淵學府,未來甚至有機會直接麵聖,你應該很後悔當初的選擇吧?”


    薑望側頭瞥了一眼,沒有搭理,想著今日妖怪怕是不會來了。


    以往渾城裏也確實沒有妖怪頻繁出沒的事件,像兩日前那般情況,縱使是在整個隋國裏,都是數十年難遇。


    想到這裏,他便有些惆悵。


    白裙女子則神情一僵。


    他剛才的眼神是什麽意思?


    是挑釁?


    還是根本就瞧不起我?!


    過往的一幕幕湧上心頭。


    兩年前第一次在侯府見到薑望時,他便是這般態度。


    當年杜家高攀侯府,被瞧不起也就算了。


    我現在已經接觸到更廣闊的世界,身份地位皆不同往日而語,你憑什麽還敢用這種眼神看我?


    杜言若冷著臉再次說道:“瞧你那半死不活的模樣,長得再好看又有什麽用,妖怪蠃顒出現在棲霞街的時候,怎麽就沒有把你弄死,想來當時你也是被嚇得很慘,真可惜沒能親眼看到那副畫麵。”


    薑望終是忍不住看向杜言若,“你誰啊?”


    他的態度依舊慵懶散漫。


    隻是覺得這個女人突然擋住自己視線,嘰裏咕嚕一大堆話,簡直莫名其妙。


    杜言若的麵色變得很難看。


    見此一幕的黑衣男子,若有所思。


    兩年前,他跟隨教習蔡棠古途徑渾城,遇到孤身一人待在城外竹林裏的杜師妹。


    因蔡棠古觀察到師妹有些資質,便想將其帶迴魚淵學府。


    拜會杜家的時候,得知是杜家想要把師妹許配給渾城侯府的小侯爺,但遭到拒絕,故師妹才羞憤之下跑出城去。


    雖然沒有小侯爺的拒絕,師妹便不會有入讀魚淵學府的機緣,但黑衣男子此刻也有意想幫師妹出口氣。


    他微微一笑。


    故意拍馬上前,馬前蹄踏翻攤位,那些畫作皆有破損。


    趙汜黑了臉。


    薑望眉頭緊皺。


    想著莫非是趙汜得罪了人?


    剛要讓趙汜離自己遠點,免得殃及池魚。


    便見黑衣男子忽然拔劍出鞘。


    看著抵在眼前的劍尖,薑望很無語。


    “你指錯人了,冤有頭債有主,雖然我跟這畫畫的待在一塊,但根本不熟,我又沒得罪你。”


    趙汜臉更黑了,說道:“他們明顯不是衝我的好嘛!”


    薑望不理解。


    他一出生便有病,可以說,整日裏都處在身體被掏空的狀態。


    在及冠之前,基本很少踏出家門,根本不可能得罪誰啊?


    黑衣男子淡淡說道:“一個落魄侯府的小侯爺,若不懂得審時度勢,遲早被人打死。”


    杜言若說道:“蘇師兄,犯不上跟這種人計較,現在的潯陽侯府,在此刻的我眼裏,也就是大點的螞蚱而已,跟他說話,都是有辱我們的身份。”


    蘇淩夷持劍指著薑望,說道:“師妹莫要髒了手,師兄幫你出氣便可。”


    杜言若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冷眼旁觀。想著薑望肯定是裝作不認識自己,興許是明白兩者身份上的轉變,掩飾所謂的自尊心罷了。


    劍鋒輕顫,便是一股莫名氣息爆湧。


    薑望有了極強烈的窒息感。


    “我好好的在這裏曬太陽,你們一來就各種自說自話,甚至還要殺我,未免太過分了些!”


    杜言若覺得有必要撕開薑望的偽裝,冷聲說道:“我是渾城杜家的杜言若,你還敢說不認得我?”


    薑望恍然道:“原來是你啊。”


    裝得還真像。


    看著薑望那番才知道的模樣,杜言若心裏的氣又冒了出來。


    剛要讓蘇師兄好好教訓教訓對方,卻發現此刻的蘇師兄,狀態有些不對勁。


    原本劍鋒上散發出來的氣息,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消散了。


    蘇淩夷保持著執劍的姿勢,額頭上有冷汗簌簌而落。


    他緊緊盯著麵前的薑望,“你做了什麽?”


    薑望微微一愣。


    似是想起了什麽。


    他拍了拍趙汜的肩膀,示意其把地上的石子遞過來。


    然後,他直接把石子扔在了蘇淩夷臉上。


    蘇淩夷嘴角抽搐,眼眸裏噴湧著怒火,但身體卻再無其他反應。


    薑望喃喃低語道:“莫非還能控製人的身體?”


    趙汜在旁聞言,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控製人的身體?


    他的嘴角漸漸勾起了一抹弧度。


    薑望側頭看著他,說道:“雖然你什麽話都沒有說,但從你的表情來看,你肯定在想什麽齷齪的事情。”


    趙汜慌忙擦掉嘴角的口水,義正嚴詞反駁道:“我是一名畫師,亦通讀四書五經,我的思想絕對正義,莫要以你齷齪之心度我君子之腹!”


    薑望懶得搭理趙汜。


    他現在稍微有點興奮。


    若仔細觀測,方能感觸到周圍一些輕微的灼熱感,雖然微弱,但是真實存在的,且範圍就正好籠罩著蘇淩夷。


    但想要徹底弄清楚,需得再驗證幾次。


    薑望依舊坐在藤椅上,隻是身子前傾,看著蘇淩夷,挑釁地勾了勾手指,“你來打我啊。”


    蘇淩夷氣急。


    握劍的手,已經暴起青筋。


    他使出渾身力氣想要往前邁步。


    但毫無作用。


    他漸漸有些惶恐。


    這是很不正常的。


    難道這渾城小侯爺也是修士?


    而且還是境界很高的強者?


    蘇淩夷麵色蒼白,冷汗直流。


    杜言若此時看向淡定自若,甚至還在挑釁地薑望,把注意力從蘇淩夷身上挪開,也未曾多想,沉聲說道:“蘇師兄已經是半隻腳跨過門檻的修士,你如此行為,實在是找死。”


    薑望笑著說道:“你最好讓他快點弄死我,但我覺得,他好像沒有那個本事。”


    “蘇師兄。”杜言若很生氣,朝著蘇淩夷說道:“以我們的身份,就算殺掉他,也沒人敢說什麽,你不用有任何顧慮。”


    蘇淩夷欲言又止。


    看著笑眯眯地薑望,他內心的恐懼不斷滋生。


    心裏想著。


    你快閉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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