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豁嘶吼著,亂拳砸地。


    掀起濃煙滾滾。


    碎石飛濺。


    呂奉閑驚喜道:“慕容直接被孟豁打死了?”


    若是這樣,事情就簡單多了。


    就算有隋人目睹,也奈何不了他。


    依舊可以把孟豁的鍋給端王背。


    到時候端王自是知道他的用意,但呂奉轅是會相信他算計,還是更相信是端王在算計呢?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哪怕會被端王針對,他也能背靠呂奉轅。


    再迫使他們相鬥,自己仍能坐收漁翁。


    畢竟隋人此刻目睹,便拿不出他動手的確鑿證據,想偽造的話,在玉京裏高手如雲,想揭穿隋人還不是簡簡單單?沒把握的事,神都也未必會做。


    最起碼他不會毫無餘地。


    情況到不了最糟糕的地步。


    這已經是目前最好的結果。


    呂奉閑也不覺得優勢就必須全在自己,隻要不是完全的劣勢,便是成功。


    但鱗兒很快就潑了冷水,說道:“殿下先別笑。”


    呂奉閑一愣。


    順著鱗兒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頓時咬緊了牙關。


    慕容沒在孟豁的拳下,而是已無聲無息到了另一個位置。


    孟豁還傻乎乎的在原地揮拳狂砸。


    但稍微讓呂奉閑安心的是,慕容的情況並不是很好。


    他很狼狽,嘴角滿是血跡。


    呂奉閑的心情是翻轉又翻轉,認為這樣下去不行。


    反正沒把握他肯定不能出手,那麽最終會有什麽結果,也隻能最後再看。


    老是又喜又悲的受不了。


    得穩住情緒才行。


    隻要不是最壞的結果,哪怕暫時殺不了慕容,也得接受。


    何況單憑孟豁,殺死慕容的希望,似乎並非沒有。


    呂奉閑轉頭看向鱗兒說道:“要仔細認真的感知,確保此刻沒有人或視線在這裏,若有問題的話,再好的機會擺在眼前,也決計不可出手。”


    雖然苦檀裏澡雪及以上的存在確實少,但畢竟有李浮生的事,很難說有沒有讓人無法直接感知的存在,隻要有蛛絲馬跡,都得謹慎對待。


    且鬧出這番動靜,偏偏很奇怪的沒有人出現。


    呂奉閑要殺慕容的想法其實已經相對減弱。


    準確地說,現在就殺慕容已成了不是最重要的事。


    而是能辦就辦,不能就先放棄。


    無關是否有最佳的機會擺在眼前。


    呂奉閑要保證萬無一失,絕不能留下隱患。


    隻要孟豁重傷了慕容,想殺他,何處沒有機會?


    沒必要此刻去賭。


    冷靜下來的呂奉閑,很快做出了決定。


    就屬於無法被感知的‘李浮生’,正在暗處默默觀察著。


    而薑望也在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確確實實,沒有旁的視線。


    但原因是什麽,薑望暫時還不能明確。


    韓偃與白衣人的一戰,因方式特殊,若非刻意或湊巧,的確難被感覺到,可兩位宗師巔峰的武夫對決,就算沒有驚天動地,動靜也是傳出很遠的。


    除了陸地神仙,宗師巔峰確實很難造成很大的範圍破壞,但隻在範圍,以目前慕容、孟豁兩人的情形,恐怕大多數的澡雪巔峰修士都抗不住。


    遠的不說,近的城鎮,無論修士武夫,不應該毫無感覺。


    要說是有人吩咐,但方圓這麽大的範圍,能是誰授意,讓所有人都按兵不動的?一般人沒這個能量。


    看來呂奉閑的謹慎不無道理,這裏麵有事。


    隻是薑望想著,就算有事,好像也是在針對覃人。


    能在苦檀有能量這麽做的,哪怕是得了神都的授意,也該是沒幾個人夠資格。


    除非......


    薑望看了眼某個地方,若有所思。


    但不論呂奉閑怎麽想,又明確被薑望聽到說了什麽。


    薑望自己是很好奇。


    隋覃是敵對,可百年契還在的情況下,表麵功夫在往常都是做的挺好的。


    突然要針對西覃三位殿下的人,尤其裏麵有著親自來到隋境的三殿下,雖是沒有直接動手,僅是給三位殿下的爭鬥提供條件,亦是很不同尋常的動作。


    往日裏,西覃想要再掀戰爭的意圖更明顯。


    而隋國是一直想避戰的。


    雖然這件事本身的確是擺在眼前能利用的機會,也沒有出手把三殿下呂奉閑給弄死的意思,但就不擔心想宣戰的呂澗欒,借題發揮?


    薑望是很清楚,所謂的宣戰,是呂澗欒的想法沒錯,可也不是真的即刻就打,而僅是試探的用意。


    無法明確呂澗欒是真打還是假打,尤其佛陀臨世後,陳景淮更不敢貿然有動作才對。


    這不是利用呂奉閑與慕容、顏亦珺一事是大是小的問題,而是呂澗欒會怎麽做,哪怕是很微小的事,隻要呂澗欒想開戰,都能成為撕毀百年契的借口。


    除非陳景淮已很確鑿的認為呂澗欒暫時不會撕毀百年契。


    那這裏麵就肯定有薑望不知道的事。


    例如陳景淮怎麽忽然確信了呂澗欒沒想真的開戰。


    若是因為城隍的露麵,讓陳景淮不懼西覃的佛陀,前提也得是與城隍商量好。


    那麽順勢而為的借呂奉閑一事,擾亂玉京,就是一種試探。


    呂奉閑很擔心會有隋人揭穿他在此做的事,再有記憶呈現,便是證據確鑿。


    但對隋覃之間,他忽略了一件事。


    如果是隋人,無論這個人是誰,直接去了西覃,到玉京揭穿他,別的先不提,在呂澗欒以及整個玉京的人眼裏,就都是隋人在挑事。


    何況事情就發生在隋境,來的人是什麽身份,也不那麽重要。


    隋人在挑事是肯定的。


    那麽呂澗欒隻要決心撕毀百年契,這個揭穿呂奉閑的人,必死無疑。


    就算是曹崇凜親至,也更能在自己的地盤,直接圍殺曹崇凜,把大隋的國師給弄死,此前沒有絕對勝算的呂澗欒,也會有了更多勝算。


    送上門的曹崇凜,怎能不殺?


    仙人再怎麽樣都是最後的手段,不可能說兩國開戰,仙人先行。


    他們願意,仙人也不會聽他們的。


    甚至薑望都不覺得仙人真的會介入其中。


    仙人的存在,更多是我家有仙人,那你肯定就得忌憚。


    除非你家的仙人比我家的更多。


    可實際意義上,仙人才是一心的,佛陀的情況另表,正常來說,哪可能因為有仙人在隋在覃,祂們就成了隋仙人覃仙人,成了敵對方,這很沒道理。


    別說佛陀已遁世,就算祂耍賴,城隍也會牽製佛陀,實際在打的依舊是隋覃的人,其餘仙人更不要提,除了洞神祠的那位,壓根再沒仙人露麵。


    薑望不會覺得世人都想不通這件事。


    但隋覃雙方的確是以仙作為仰仗。


    要麽都想讓仙人下場,無論能否辦到,可萬一辦到了,另一方怕不怕?


    這的確是說不準的事。


    或者說,心裏難免會有忌憚。


    他們無法左右仙人的想法。


    但又互相忌憚對方得了仙緣,不說仙人直接下場,給些助力,對另一方都是致命打擊,就算隻是莫須有的事,可一旦賭輸了,便是萬劫不複。


    因此雙方更不敢輕易開戰。


    事實舉例來說,呂澗欒有了宣戰的苗頭,陳景淮心裏就會不安,他擔心是呂澗欒得了仙緣,自己沒有,那麽打起來必是很糟糕的局麵。


    說誰家尋到了更多仙人,其實並非關鍵。


    關鍵是有沒有哪個仙人,動了不一樣的想法。


    那麽誰家找到的仙人更多,得到仙緣的概率自然也就越高。


    歸根結底,想讓仙人直接下場,是幾乎不可能,或者說很難。


    主戰力依舊是人間修士及武夫。


    借著呂奉閑一事入覃的隋人,無論是誰,隻要呂澗欒想開戰,就得有來無迴。


    就算相信曹崇凜能全身而退,陳景淮也不太可能會讓他去。


    隻需要隨便一個人,呂澗欒若是殺了,其開戰的決心也就顯而易見。


    若沒殺,陳景淮亦能心裏有數。


    至少他不會損失什麽。


    但這麽做的前提,也得是陳景淮做好了開戰的準備。


    這就讓薑望很好奇,他的自信是哪來的?


    隻從表麵看是呂奉閑想奪嫡,更想表現,趁著入隋,把慕容與顏亦珺給解決掉,再行嫁禍,讓呂奉轅與端王之間鬥得更狠。


    而隋國這邊,也順勢借著呂奉閑一事,擾亂玉京。


    實則更暗藏殺機。


    很容易演變成兩國的戰爭。


    但薑望是不希望兩國這麽快就打起來的。


    雖然他覺得呂澗欒未必會直接開戰,卻也不會什麽都不做。


    呂澗欒是肯定不會讓陳景淮覺得他不敢開戰。


    可如果事實已變成了陳景淮想開戰的話,呂澗欒的決定,就會導致出現他自己也不想見到的結果,難不成服軟?最終無疑也會變成不得不開戰。


    雖然眼下還有漠章複蘇的隱患在。


    但薑望不認為此事就不會發生。


    隻要條件足夠。


    而關鍵,是在陳景淮的身上。


    他想了更多。


    隨即元神出竅,去找了在陵陽郡的陳錦瑟。


    因為陳錦瑟在的位置,是肯定能感覺到此地的動靜的。


    第一類真性的速度很快。


    陳錦瑟也依舊在原來的客棧裏。


    隻是遊玄知不見了蹤影。


    剛見麵,薑望就直接問道:“距離不算很遠的那場戰鬥,你可曾有察覺?”


    陳錦瑟先是愣了一下,點頭說道:“很早我就感覺到了。”


    薑望前麵有說讓陳錦瑟暫時別輕舉妄動,他沒動作,倒是正常,便轉而說起附近的城鎮都無人有動作的原因,問他是否知情。


    陳錦瑟撓了撓頭,說道:“我也正好奇,的確是有人放了話,但具體怎麽迴事我就不清楚了,究竟是何人在打,還特別提醒不能前去圍觀?”


    薑望皺眉,問道:“是誰放的話?”


    陳錦瑟說道:“放話的是各城池的鎮守府衙,遊師兄悄悄打探,得知授意這些鎮守府衙的人是韓偃,這就讓我更好奇了,你特地來問,是有發生什麽事?”


    薑望沒有給予迴應,而是眉頭皺得更深,“韓偃?”


    他心說,看來自己想的沒錯。


    韓偃自己是沒理由做這件事的。


    或許一開始韓偃也是要盯著的,結果來了個白衣人。


    但更詳細的事,還得到時候對韓偃旁敲側擊一下。


    薑望迴過神,並未告知陳錦瑟很具體的事,左右看了看,問道:“遊兄人呢?”


    陳錦瑟說道:“有消息稱,李浮生出現在了附近,遊師兄就去看看情況,但依照你的意思,我們暫時不會輕舉妄動。”


    薑望聞言,便把各地出現李浮生的事說了一遍,最後道:“讓遊兄迴來吧,你們即刻起程,去這個地方,在那裏落腳,等我消息。”


    薑望拿起桌上的宣紙,用手指隔空刻寫了幾個字,是個地名,就在魏先生他們的位置不遠,最多相隔一個鎮。


    做完這些。


    薑望的元神就歸了位。


    他有在考慮要不要打斷慕容與孟豁的戰鬥。


    但看見躲著觀察的‘李浮生’,薑望覺得,沒必要自己親自下場。


    而已徹底瘋狂的孟豁,讓得慕容頗顯狼狽。


    隻是勝局依舊在慕容這邊。


    薑望看了一會兒,明白這場戰鬥要落下帷幕了。


    呂奉閑也正攥緊拳頭。


    鱗兒已把手搭在劍柄上。


    孟豁在吐血,不是因為受傷,而是他整個人都在崩潰的邊緣。


    快要撐不住了。


    慕容看準了時機。


    準備一擊必殺。


    鱗兒的劍出鞘半寸。


    呂奉閑很緊張的四處觀望。


    雖然始終沒有察覺到什麽問題,可他心裏還是不安。


    慕容是全力以赴,把一切都凝聚在拳頭上。


    孟豁仍在吼叫。


    身上迸濺著血花。


    瞪著渾濁的眼睛,沙包都不足以形容的拳頭,狠狠砸向慕容。


    慕容死盯著對方,在刹那間,側身避開孟豁的一拳,蓄力的一拳,也隨之從孟豁的拳頭下方掠過,重重的砸中其腹部。


    砰的一聲巨響。


    再是清脆的咯嘣聲。


    無與倫比的氣浪從孟豁的背部破開。


    慕容咬著牙,一聲沉喝。


    孟豁哀聲淒厲嘶嚎,直至無聲。


    畫麵仿佛定格。


    薑望眯著眼。


    鱗兒徹底的拔劍出鞘。


    呂奉閑深吸了一口氣,麵色凝重的緩緩吐出。


    他抬起了手。


    猛地落下。


    鱗兒身形如離弦之箭,破空而去。


    薑望忽然挑眉。


    周圍很莫名的出現了一道氣息。


    他目光掃落,看見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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